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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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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睡了不过半个时辰便被一阵声响惊醒,他睁开眼,看到沈征鸿只着中衣,神色木然,拿着剑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宋楚暗叹,还好这沈大侠没有梦行时杀人的嗜好。也还好现在雨已经停了。
从舒适的被窝中爬起来,宋楚立在门坎上,看着沈征鸿对着一棵一人高的树一招一式的比划。宋楚早已习惯他这副样子,所以并不感到害怕,只是觉得有些惊讶。
他不是已经很久没有犯过这梦行症了么?
难道,他得这毛病,当真是压力过大么?
那棵树很快连树干都不剩,沈征鸿转移目标,对着一棵更大的树演练起来。宋楚打了个哈欠,突然想到什么,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走到沈征鸿面前。沈征鸿此刻动作极慢,虽然威力巨大,但宋楚终非庸手,所以很快打入他的剑网。宋楚出招极快,沈征鸿虽没有什么意识,但敌进己克,手上动作亦慢慢加快。
宋楚看了沈征鸿练了半年剑法,自是对他的剑招了如指掌。有时候沈征鸿只出得半招,他已尽得先机,迫的沈征鸿不得不中途换招。宋楚此次刻意要验证心内的疑惑,所以出招上半点不留情,所幸他手上只拿的是一段树枝,若是利刃的话,沈征鸿身上必然已挂彩。
那堂主给沈家堡少主布置的房间自是雅致异常,门口小院的花草树木亦是难得,此刻却被两人剑招激的纷纷晃动,不多时同时离了枝,跌落在地。
宋楚越打越疑惑,心神渐分,一不留意,手臂顿时被沈征鸿的剑划开一道口子,手上的树枝也被利剑削去一半。宋楚心下一惊,眼见沈征鸿的剑从胸口处递来,危急之下打了个滚,稍稍避开后,蹿进了屋内。
沈征鸿一时间找不到人,呆愣了一会,收了剑回了房躺在床上,继续沉睡。
宋楚撕下衣服下摆将手臂上的伤裹了,躺在床上,满脸郁卒。
难道,当真想错了?
第二天那堂主看到满院的狼藉时,各种颜色从他脸上流转了一次,最后变得暗黑,蹲下身手指颤抖的拾起那根本看不出原来形状的花瓣,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
沈征鸿出来时倒没什么表情,只道:“袁堂主,种花草树木还是春天比较好。”
那堂主差点心痛死,脸上却不得不强忍着露出笑容。宋楚看着他的脸色,心中快慰不少,但手臂上的伤却疼的他咬牙。
昨夜还好见机快,否则说不定半条臂膀都废了。
宋楚在心里又加了句,沈征鸿剑法果然了得。
这日太阳热辣,那堂主特意搬了躺椅在葡萄架下请他们乘凉。宋楚昨夜没睡多少,此时歪着头便睡了,直到中午时分才醒来。用过饭,他自己跑出去买了点伤药,好巧不巧的却碰到了霍子言。
宋楚第一次见霍子言时,两人年纪相仿。他家师傅武功虽高,苗疆的蛊毒却着实了得,宋楚那时候才十二岁,求到霍家,便是霍子言开的门。
苗疆人对汉人向来没好感,霍子言又认出这是同族人下的蛊毒,自是不愿意解救。但看宋楚苦苦哀求,有心刁难,便在庭院中铺了三丈长的炭火,说只要宋楚携带他师傅赤脚走过来,他便救他师傅性命。
霍子言欺他年纪小,故意要让他知难而退,宋楚却并不如他所想。
那时候他身体瘦弱,他师傅虽不胖,但也有百十来斤。宋楚将他负在肩上,举步维艰。却仍是一步一步过了那火路。
最后师傅终是得救,宋楚的双脚却因烫伤而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两人就此相识。
霍子言生的比他弟弟霍子语刚毅些,皮肤也黑上许多。他看着宋楚手上拿的药,情不自禁的皱了眉头,道:“又受伤了?”
宋楚本想打招呼,却被这句话噎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他摸摸鼻子,无奈道:“只是些小伤……”
霍子言语气冷峻,“我倒想不到还有谁能让你受伤?”他接过他手中的药,往一个方向走去。宋楚知道他的脾性,也跟了上去。
霍子言不同于霍子语,霍子语喜爱摆弄毒药,霍子言却是真正的大夫,医术高明。
走到一座农舍,霍子言推开简陋的篱笆木门,将药放在桌子上,转过身来看着宋楚。宋楚乖乖的伸出受伤的手,霍子言面无表情的替他上了药,下手颇重。
宋楚疼的嚎叫出来,待霍子言不再凌虐他的手,连忙退的远远的。霍子言也不多说,只道:“跑出来做什么?”
“买药。”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宋楚也不隐瞒,“本来是想游山玩水来着,现在却想查查你家主子的底细了。”
霍子言凝眉,语气却松了下来,“宋楚,这个事,你最好别管。”
“你要我别管?”宋楚笑,“当年下在我身上的蛊毒除了你们苗疆没有其他地方可有,而你也说除了你们族长没有谁有那么强的功力。霍子言,你现在却叫我别管?”
霍子言静了半晌,最后低声道:“宋楚,我总会想办法治好你。”
宋楚也不多言,将桌上的药放回怀里,走出了门。
热辣的太阳晒的头发晕,宋楚走到半道,突觉眼前一片模糊。他顿住身形,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紧闭上眼。
脑海中一片翻腾,以往许多事涌上心头,清晰的越来越清晰,模糊的却渐渐忘去。头不可抑止的又痛起来,虽没有平素发作那般痛楚,却还是有些难以忍受。
身躯渐渐滑落,宋楚蹲在地上,微眯起眼看着那金灿灿的阳光。
格外刺眼。
全身的力气似已消失殆尽,连站都站不起来。宋楚咬了咬舌尖,那一刹那钻心的疼痛让他的神智恢复清明。
“宋楚?”
宋楚看到沈征鸿,心头突然一热,露出一抹笑容。沈征鸿蹲了下来,眼带疑惑,“你怎么了?”
“没看到站不起来么?你转过身去,蹲下来。”
沈征鸿照他所说的做,宋楚双臂一揽,覆在了他背上。沈征鸿平素虽不吃饭,背却宽厚,宋楚贴在上面甚是舒服。沈征鸿并未多言,手臂托住他的膝弯,一步一步往回走。
眩晕感消失了,宋楚低笑道:“怎么出来了?”
“来寻你。”
“是跟踪吧?”
沈征鸿并未反驳,只道:“谁伤了你?”
宋楚撇撇嘴,突然无意再隐瞒,“你。”
沈征鸿也不惊讶,“对不起。”
宋楚睁大眼,“嘿?你早就知道你自己有梦行症是不是?”
“他们掩盖的再好,但终究还是有迹可循。只是宋楚,我以前没有伤过人,昨夜为何会伤了你?”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便跟你练练功夫。”
沈征鸿想到昨天晚上宋楚猪般的睡相,唇角略勾,也不去拆穿他的话。“邪神教的教主二十多年前便被我爹杀了,如今掌教的是谁,宋楚,你可查探的清楚?”
宋楚将头搁在他肩膀上,去看远处的斜阳,“今天晚上去碰碰运气。只不过,能重新召唤回这么多人,势力又发展极快,现如今那邪神教教主,实力可不容小觑。沈大侠,你怕不怕?”
“怕什么?”
“怕有去无回啊。”
“不怕。”
宋楚低笑,“倒是忘了你这冷硬的脾性,不知道什么时候情绪才会失控。沈大侠,你不怕我却怕,我宋楚在江湖上籍籍无名,若这般死了那可极冤。”
沈征鸿认真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宋楚咧唇。
沈征鸿说:“我答应过小远,要好好照顾你。”
宋楚白眼,“你照顾我?你照顾我?我每天替你收拾衣服打理床铺喂你吃饭,死人脸哪知眼睛看到是你照顾我?”
沈征鸿愣了一下,语气微迟疑,“做这些……才算是照顾吗?”
“不然沈大侠您以为呢?以为用嘴说两句就是照顾?”
沈征鸿脸皮微涩,最后低声道:“那我学。”
倒霉堂主回来时,看到了一件极为震惊的事。
沈家堡那个平日不苟言笑的沈征鸿沈少主,竟在庭院中卷起衣袖搓衣服,而那位宋公子则躺在躺椅上拿着冰镇的西瓜慢悠悠的吃着,边吃边道:“领口,领口那污渍看到了吗?用手搓,用点力。”
“还有这袖子,多脏啊,用力搓!”
倒霉堂主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去,细声细语的问道:“少主,您这是……?”
沈征鸿还未答话,宋楚呲牙道:“没见过洗衣服啊?”
“这……这……”倒霉堂主擦擦流下来的汗,“这种事怎么能劳烦少主呢?还是小的来吧。”
宋楚挥手,“你离远点。”
倒霉堂主不敢走远,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认真搓着衣服的人。
真的是沈家堡少主沈征鸿?
沈征鸿耐心的搓好领口衣袖后,然后抬起头看着宋楚,等着他下一步指示。
宋楚走过来,用两根手指翻了翻,“勉强算洗干净了,去提清水来清洗两次再晾好就行了。”
倒霉堂主再次擦了擦汗,紧张的凑上来,“少主,还是小的来吧。”
沈征鸿看了眼他,“我来。”
倒霉堂主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哭丧着脸。
完了,居然让少主亲自洗衣服,这堂主的位子肯定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