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女主被迫出家》向柠

1、楔子

　　五月，北方已经一脚迈入夏天。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气温格外低些。也许和这场没有任何预兆的太阳雨有关。

　　已经是夕阳西斜的时候，霞光照在豆大的雨滴上，反射着金色的光芒，璀璨夺目。

　　如果是在往常，姜虞多半会撑着把透明的塑料伞，在雨里站上半个小时，充分体味这场难得一见的太阳雨，或许还会拍张照，在社交平台发段文艺青年的浪漫小诗……可现在，她没有那个闲工夫。

　　蓬乱的，被雨打湿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作为毛发，保暖功能早已完全失效。姜虞感觉雨水很沉，很重，一颗颗砸在头顶，又顺着发丝滑过脸颊。她穿着的不合时宜的居家短裤短袖，已经被雨水浸得贴在身上，显露出玲珑的曲线，俨然是一副“奶奶”口中“不检点”的样子。

　　人字拖卡得脚趾生疼，可她不能停，老旧的街道崎岖不平，她没有精力绕过水坑，只能踩着水，迎着有些刺眼的夕阳奋力狂奔。

　　去警局的路怎么这么远?
　　我要快点救救妈妈。

　　姜虞的脑子里此刻只有这两句话。

　　如果有人提问“恋爱脑会不会遗传?”彼时还是“何鲤”的姜虞，一定会给对方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因为她们家的女人，没有爱不能活。

　　5岁前，还随父亲的姓氏名叫“何鲤”的小姑娘大多数时间都和外婆生活在一起。

　　与从小听成语故事的小朋友们不同，外婆给何鲤讲的，都是“爱的教育”——外婆和外公的恋爱往事。

　　何鲤的外公外婆，颇有些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影子，他们两家曾势如水火，这种仇恨在外公家将外婆家举报后达到顶峰。

　　在房子被搜查，父亲母亲，哥哥们被批斗的当下，全家最小的女儿，备受宠爱的外婆悄悄与外公相恋，在他的庇护下，逃过一劫。

　　在外婆口中，那是她一生中最痛苦，又最难忘的回忆。

　　她被迫与父母哥哥分开，独自被关在牛棚。
　　夜里，隐约能听到远处的犬吠，外婆尽量把头埋在干草堆里，试图用干草的气息掩盖牛粪的臭味，可前些日子的雨水早已混着尿液把这堆干草的底部浸透了。腐臭混着骚气瞬间冲向脑门，让养尊处优的她立马干呕起来，吐了半天，嗓子和肚皮呕得生疼，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也是，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夏夜本就蚊虫众多，她和几头牛关在一起，遭受到了跳蚤，虱子的围攻。耳边隐隐有“嗡嗡声”逼近，她知道，那是牛虻。

　　牛躯体的后半截，能被尾巴扫过的地方，常常血迹斑斑，那正是牛尾拍死吸血的牛虻留下的印记。

　　她的手臂早已不复往日的光洁白皙，除了干草细碎的划痕，更有大大小小通红发痒的肿包。

　　这样的夜晚，好像只能哭泣。除了默默流泪，什么都做不了。或许，她还能期望有人来救她吗？

　　外婆讲起苦难从不避讳，但何鲤知道，她更想说的，是与外公的爱情。
　　她常常说，没有爱情，她活不下来。

　　外公是在这样绝望的夜晚降临的，对，外婆强调过，是“降临”。
　　他像童话里的骑士，像许仙，像宁采臣，外婆笃信，他就是来救自己的。

　　他给自己带来驱虫药粉，带来还算松软的烙饼，带来小半快干裂的香皂。

　　从那刻起，她就爱上他了。
　　不顾家人的阻挠，不惜与父母决裂，她与他私奔，结婚，生子，后来成了何鲤的外婆。

　　对小外孙一遍遍讲着自己的爱情往事。
　　许是受外婆影响，又或许真的是遗传，何鲤的母亲也是，为爱而生。

　　何鲤5岁前，母亲姜宁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丈夫过二人世界，很少来看自己的女儿。
　　一天，5岁的何鲤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妈妈，她不像每次来外婆家那样光鲜亮丽，神采奕奕。她剪了头发，没有化妆，也没有任何饰品，除了左手的婚戒，那枚钻石仍闪闪发亮。

　　又回到父母曾经生活的房子，小何鲤的父亲在相框里微笑着，好像会一直看着她们母女，完成当初在婚礼许下的誓言——永远爱他的妻子，永远陪伴她。
　　之后的十年里，何鲤无数次看到妈妈独自一人在深夜啜泣。

　　妈妈常说，没有爱，她不想活着，幸好还有你。

　　姜宁对何鲤的教育与关注不可谓不上心，丈夫去世后，她独自一人撑起了这个家。她孤独，一如既往渴望爱情，何鲤完全理解妈妈。

　　女儿15岁那年，姜宁又遇到了新的爱人。
　　顺理成章，何鲤变成了姜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虞总觉得，改姓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变了，具体又说不出缘由，也许是姓氏相同，在妈妈身上找到了更深的归属感吧。

　　后来，姜宁与她的爱人再婚。
　　同年，姜虞升到高中，开启寄宿生活。

　　姜虞为妈妈感到高兴，她又有了爱情，不必仅靠与自己的牵绊活着。每次与妈妈通话，她语调里的轻松欢愉从未这样多。

　　姜虞高三的时候，40岁的姜宁怀孕了，为了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爱情结晶，她辞了工作，安心养胎。

　　只是，这个结晶似乎还是太脆弱，三个月后，姜宁产下了一个成形的死胎，是男孩。
　　这好像一下点燃了全家的怒火，嘴上说着不重男轻女的婆婆，明里暗里向姜宁的丈夫诉苦，嚷着什么“香火断了!对不起死去的丈夫，对不起老曾家的列祖列宗。”生怕姜宁听不到。

　　但姜宁，仍为爱情而活。
　　她的丈夫爱她，她就足够幸福。
　　后来这种爱变成了暴力。

　　她没有工作，他们没有孩子，母亲的吵嚷让他厌烦，人到中年，好好先生——姜宁的丈夫开始酗酒。
　　紧接着，便是家暴。

　　从喝醉了一把把姜宁推到墙上开始，暴力一步步升级，酒精像尚方宝剑，像黄马褂，男人借此发泄愤懑，又借此免除心理负担。

　　对姜宁施暴后，每一次都声泪俱下祈求原谅，没有酒精，姜宁的丈夫还是那个好好先生。
　　而这些，姜虞都被瞒得很好。偶尔撞见的伤痕也被妈妈轻轻揭过，但家暴怎么会瞒得住呢？

　　姜虞撞见的时候，每次都想着帮妈妈报警，可看到她依然充满希冀的眼睛，姜虞还是不忍心打碎她的爱情。

　　这次回家，姜虞本在自己的卧室做题，准备一个月后的高考。
　　作为外婆的孙女，妈妈的女儿，姜虞自然也是贯彻唯爱至上，“早恋第一名”。在她还是何鲤时，已经谈了不少恋爱。改名后反倒突然觉得无聊起来，既然还没找到外婆妈妈口中的良人，不如学习。

　　之前落下的学业并不好补齐，所以姜虞的高中，大多时间都扑在学习上，准备高考，偶尔心动一下，也不打算闹腾。

　　可显然，有人并不想让她安心准备。
　　她的继父又喝酒了，争吵声渐渐大起来，姜虞走出卧室去劝架，被男人推到在墙角，姜宁见状与男人扭打起来，终于开口让女儿去报警求救。

　　手机仍在卧室，被男人的身躯挡住不好去拿，姜虞跑下楼想去街角的派出所报警，正赶上这场毫无征兆的太阳雨。

　　派出所就在马路对面，一步之遥。

　　“嘭!”穿人字拖的女孩被撞得腾空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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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虞没有感到疼痛，她看到自己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姿势扭曲，表情狰狞，裸露的手臂和大腿被沥青路面蹭得血肉模糊。

　　她躺在夕阳金色的霞光里，这场淋漓的太阳雨下，任血液混杂在雨水里蔓延，一动不动，失去生机。

　　“你想活下来吗?”姜虞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声轻轻问自己。

　　亲眼见证自己死亡的冲击太大，姜虞呆滞着，缓缓转身，看到一个女人。

　　她穿着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衣服，花纹繁复，身边笼着淡淡的蓝色光芒，雨水只能绕开她向地面行进。

　　她又问：“你想活下来吗?”

　　“我想!我还要救妈妈!”姜虞猛地想起还在家的姜宁，声音发颤，尽可能大声回答。
　　“好，我们做个交易”

　　“……”

　　姜虞沉默，还没来得及反问，就听对方说，“我不会害你，你生还后帮我重振神女一脉，我就能保你活下来。”

　　“神女一脉?重振?”这一天太玄幻，亲眼见到自己车祸的姜虞下意识重复起这几个奇怪的词。

　　对，车祸!
　　姜虞转过身，正看见“自己”被抬上救护车，她快步跑过去，在混乱中，也躺在担架上想要和自己的躯体融合在一起，最终却被漏在雨水与血水混杂的冰凉路面上，望着救护车绝尘而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

　　“你现在魂魄离体，没有我的帮助一定会死。”女人又出现在姜虞身边。

　　姜虞颓然地坐在地上，任雨水直直穿过自己再汇入身下的血水里，“为什么是我呢？”女孩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过了许久，姜虞终于听到女人开口，“一切都是神女的旨意，重振神女一脉，等你出家接触到我族秘籍，往后自有神女指引。”

　　“出家?”姜虞震悚，“我还没好好谈过恋爱呢！怎么能出家?”

　　“你想恋爱?也可以。你可以边做任务边谈个够。”女人闻言突然温和地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姜虞没注意女人口中的任务，又想起水深火热中的妈妈，决定答应女人的交易。先活下来，出家什么的再说，起码可以先救下妈妈。

　　“好，我答应你。”

　　“好。”

　　她说着牵起姜虞的手，淡蓝的光晕顺着她们牵起的手蔓延到她的身上，暖融融的将她裹住。

　　恍惚中，姜虞隐约听到女人说她叫倾羲。

　　突然，姜虞感到耳后一阵刺痛，倾羲在她的耳后印了条小小的锦鲤形印记。

　　“它叫阿鲤，以后会陪着你完成任务。攒够积分你就能活下来了。”倾羲素白漂亮的脸镀了层金光，她笑得温温柔柔，轻声对姜虞说，

　　“好好体验爱情吧，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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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倾羲的身影渐渐变淡，很快消散在雨幕中。

　　像一场梦。

　　有风吹过。

　　姜虞轻飘飘的灵魂顺势乘风而起，太阳雨还在下，她从空中望着这座老城，突然觉得很陌生。

　　她猛地意识到，她与她的母亲更多时候只把眼界拘泥于自身的情感需求，很少望向远方，即使是生活了数年的城市，她们也从未想主动去了解些什么……

　　灵魂还在飘着，姜虞发觉耳后的热意变得越来越明显，一阵刺痛后，她坠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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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的时候，姜虞发现自己看起来不再透明苍白，捏了捏手背上的软肉，确实有感觉，这是活下来了吗？

　　确认自己的状况良好后，姜虞打量起四周。

　　这里像一个女生卧室，浅绿色的墙纸看起来软软的，自己正躺在嫩粉色的圆型大床上，在四周一片嫩绿的映衬下，这张大床像一朵绽放的小花，让人不由觉得温馨幸福。

　　“你可算醒了!”脑海里出现的声音让姜虞一惊，“我是阿鲤，是你的辅助系统!”

　　“倾羲呢？”姜虞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很忙的，要为重振神女一脉做准备，我来陪着你做任务就好啦。”阿鲤倒是很热情，软软的嗓音让姜虞逐渐卸下防备。

　　“那我还活着吗？我妈妈呢？”姜虞问出了此刻最关心的事。

　　“你现在灵魂还没有复位，不过这里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你的躯体应该还在医院吧？我看看……”阿鲤话音刚落，姜虞就看到眼前看似柔软的墙壁泛起波澜，有泉水一样的透明液体涌出墙面，凝成了一面晶莹透亮的镜子。

　　姜虞透过镜子，看到自己双眸紧闭，面无血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心电图显示的数值到还算平稳。

　　床头柜上摆了一束粉色的郁金香，花瓣娇嫩几近透明。而妈妈正趴在握住自己没有戴血氧监护探头的那只手，悲伤地望着自己——她额角的伤口看起来似乎刚刚愈合，有细微的小伤口没被创可贴覆盖住，悄悄探出来。

　　姜虞鼻子很酸，却流不出眼泪。

　　“我怎样才能回到她身边呢？”她开口问。

　　“好嘞!终于轮到我大显身手了!”阿鲤好像很开心，姜虞觉得脑海里声音都大了不少。

　　她看见眼前的镜子又在变化，此刻倒是规整了不少，方方正正，像一个放大的电子屏。

　　屏幕上的几个字让姜虞有些头大，

　　“出家特训企划”

　　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就听见阿鲤说：“本来倾羲姐姐是准备了好多课程，还有试炼任务来帮你历练的。但是她说你性命堪忧时还想着谈恋爱，实在难当大任，一定要纠正过来，好好治治恋爱脑。”

　　想到之前倾羲那个温柔的笑脸，姜虞抿了抿嘴，把反驳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先天遗传恋爱脑她认了，只要做了任务能回家，什么都行。

　　“那要做什么任务呢？”姜虞有些心急，想快点开始。

　　“好的，让我来念一下规则喔!”阿鲤用那种小学生一样的可爱腔调，一字一句念到，

　　“本特训任务采用积分制，达成1万积分，即可灵魂复位。”

　　“宿主可以选择不同的任务执行，不同难度的任务，积分不同，越贴近现实世界的任务，难读越高，积分越高。”

　　“当然，如果宿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自己选择永远留下，毕竟体验爱情嘛，难保不会遇到真命天子哦！”

　　听到这句，姜虞的心不受控制般狠狠跳了一下。

　　“个别任务会有辅助工具，宿主不用担心任务太难，守住本心轻轻松松就通关啦！”

　　“不过，有条特别注意事项——不要为男人牺牲，不然会很惨的。”

　　姜虞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记住规则了，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出声询问，

　　“怎么是越贴近现实越难呢？这种最熟悉的，难道不应该是最简单的吗?”

　　“因为你想象中的爱情和现实的爱情从来就不是一回事呀”，阿鲤俏皮地调笑，顺便卖起关子，“你试过就会知道了!”

　　紧接着，屏幕上荡起圈圈涟漪，文字内容变了。

　　比起任务，倒更像是小说名字。

　　《总裁的替身娇妻》
　　《□□大佬的白月光》
　　《和校霸契约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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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倾羲姐姐很喜欢看小说嘛~”姜虞放下警惕后，胆子逐渐大起来，调侃起任务设计者。

　　却不知道这些任务，都是倾羲从姜虞家的藏书搜集整理出来的。

　　毕竟恋爱体验，要让女主角满意不是吗？

　　“那我就从替身娇妻开始吧！”第一次做任务，姜虞有点担心，想到脑海里的霸总小说储备又觉得踏实不少。

　　“嗯嗯！闭上眼睛，阿鲤这就送你过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