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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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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
林离深睡得不沉,隐约之中,一抹清香飘过。
梦中那身影,牵住她的手,领着她穿梭在南习北林,踏过片片枫叶,留下沙沙声响。接着跃进溪流,消失不见。仅留下一抹白色,和淡淡清香。
她记得很清楚。那人,白净的脸颊,淡棕的发丝,和修长的指。
…
林离深觉得自己疯了。
简单洗漱,画上淡妆,林离深又检查了一次谱夹。
今天的考核,不能出现丢三落四的意外。
行走,落座。上课,下课,短暂的喘息。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雾笼罩了大地。引来一阵烟雨。
虽是北方时节,可这秋季一到,这南北交界必定迎来烟雨缪缪。林离深看了天气预报,显示的是中雨转雷阵雨。
伞呢?
下课后,林离深反复检查着自己的琴房。却没发现任何伞的痕迹。那把伞是林离深在得到第一笔稿费时买下的。上面是她最爱的西柚。
手机里的短信跳动着,提示她要赶紧去医院复诊。
林离深冲向琴行大堂。
“深深,你是不是要出去?”裴钰拦下她,“带伞了吗?”
“伞不见了。”林离深有些恍惚。
裴钰知道那把伞对于林离深的重要性,可眼见着雨势渐大,她又穿的单薄,只好塞了一把伞进她的怀里,然后推着她出门。
林离深打了伞,冲进雨中。
那晚的过敏,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太想太想喝酒,太想找个借口,把那些无趣的,杂乱无章的东西,随着酒气发散掉。
医院,排队登记,最后入诊。
八楼,三号诊室。
林离深再次见到了白净的脸。
“林老师,您好。”何惜放下正在开诊单的笔,“又见面了。”
“何医生,您好。”林离深好一阵才缓过来。
“这几天还有过敏吗?”何惜双手交叉,微微撑着下巴,盯着林离深的眼睛。
林离深坦然:“没有了。药很管用。”
“你是易过敏体质,对酒精和海鲜过敏,自己不知道吗?”何惜放下了手,夹在白大褂上的名牌晃了晃,撞到领下口袋里排列整齐的笔,发出好听的咔哒声。
“这样,建议你以后是尽量避开这些过敏体质。而且在有需要打青霉素之前强调一□□质问题……”何惜不紧不慢,在电脑上敲着字,“去一楼开点药,常常备着,易过敏体质很容易反应,严重会危及生命…”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病人了,而作为医生,她的职责是查清患者的过敏源,并且告诉他们解决的方案。
林离深听得认真,眼神却有点发愣。
她看着那双在键盘上飞舞的手,细长,白净,看起来比她这个练钢琴的人都要细腻。正呼应那人半框眼睛下同样洁白的脸庞,和清澈的眸。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体质,只是这么多年来,没人愿意这么明确地告诉她,到底对什么过敏,也没人教她怎么去保护好自己。她唯一来到医院想要的,就是专业医师给予的指导。
何惜键盘上敲击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她的一双薄唇张开,顿了顿,然后转身,拿起角落里那把伞。
“林老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您第一次就诊时落下的吧。”
何惜左手将伞递了过去,右手扶着病历夹。
林离深看着眼前那把熟悉的伞,双手接过。
“谢谢,何医生。”林离深笑了,两片嘴唇扯得长长,形成好看的弧度。“有心了。”
“应该的。”何惜喝了一口茶。
走出就诊室。林离深的心轻了。
雨停。雾蒙蒙的大地仍是迷茫。
把来时的伞还给裴钰后,林离深径直走向南习北林。但没有去往那条溪流,而是拐弯去了溪流对岸大学旁边的乐团。
——
何惜伸了个懒腰,今早接了五六个病号,打病历又得打到深夜了。
脱下白大褂,她走向护士站。谢荧不在,一问才知道,这家伙今天听班,估摸着又是和哪个情人约会去了。
何惜悻悻地喝着菜汤,菜早已被她夹出去就着饭和汤吃掉了。汤水的倒影中,她想起就诊台对面那张脸。有瑕疵,不白,圆圆的脸型,还有高挺的鼻梁和丰满的唇。
咂了咂嘴。回了值班室睡午觉。
上铺的人翻来覆去,何惜扰着心烦,便自然是没睡好。梦境袭来,不沉不慢。尽是那琴室里留有的淡香。
梦中,怀里那人生得娇弱。
门外琴声阵阵。
温热的唇堵上来,何惜心迷意乱。
琴房侧边的小沙发上,正欢愉的两人。
那女孩,怎就如此柔软。好似没有骨骼一般,想把她揉成团,拥入怀中。
何惜看不清她的脸。
又是那丰厚的唇…那两片…四片…
她贪婪地品尝着,脸边颊上留有汁液。
何惜在幸福中迎来闹钟的响声。
还好是个梦,自己应该是单身到疯了。
摇摇头,擦了把脸,又继续回到诊室。她盘算着那个小角落,想着要摆多少个茶杯,如果添个小架子,上面是多放一包铁观音,还是柚子茶。
——
林离深来到乐室的大门口,却始终没进去,小步反复踏着。眼睁睁看着团员一个个进入,尴尬地回应一声声招呼,才缓缓挪进门去。
紧张,紧张,紧张!
老团长需要通过这次考核确定国庆演出的名单。这次的演出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林离深不想给自己留遗憾。她爱这个乐团,更想在自己的青春年华,留下点什么,证明点什么。
好在,考核进行得很顺利。
走出乐室,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几年来的坚持和努力正以心跳的律动还赠予她。
捧着谱夹,林离深往南习北林走去。
刘仁溪早在树下等她。
“考核怎么样,顺利吗?”刘仁溪歪歪头。
林离深挥了挥谱夹:“还好,国庆记得来看我演出啊。”
“好样的!”刘仁溪用拳碰了碰林离深的肩头,“有空吗,去吃甜品?”
“我五点的课。也行,咱快点走”
甜品店里,一位高挑的男子正忙碌着。
“老邱,你还在这兼职啊”刘仁溪一进门就吐槽着,“学校都快忙疯了你都不来帮忙,我这周都去中学那边助教了。你有空得来看看我啊。”皱着眉,腮帮子都有点鼓起来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带你朋友来这里?”那男子只是一笑,“要吃什么,我请。”
刘仁溪毫不客气:“是吗,那我就,一份冰沙一份西米露,深深你吃什么?”
林离深嗅到了微妙的气氛:“一份芒果芋圆西米露吧,加点柚子。谢谢。”
“什么情况,”林离深托着腮,“你要铁树开花了?那次之后我可没见过你这样对一个人。”
刘仁溪脸红了红:“八字没一撇,有点好感罢了。”
“我这周去的那个班,可狂野了,那学生都不听话的。”
林离深想起自己教的几个淘气鬼,不由得笑了:“孩子哪有不淘气的啊。”
“你是不知道,有一个,长的特漂亮,女生,跟个娃娃一样,名字也好听。”刘仁溪手都舞起来,“叫什么来着,唐知馨。对。她物理特好,字也好看。就是不爱理人。”
“你教她们班物理啊,”林离深瞪大了眼,“我是她钢琴老师!”
“你说说,咱俩这都凑一块。”刘仁溪笑着,两颗虎牙露出来。
“你们的甜品。”
“谢谢。”林离深慢慢接过。
“老邱,说好你请啊,不许赖账。”刘仁溪挖了一大口冰沙塞进嘴里。
“好,答应你,下周去找你。”
刘仁溪脸红了。只可惜那男子转身进了后厨,刘仁溪偏偏把头拧向另一边。
林离深笑了。
和刘仁溪认识这么久,林离深看着她从上一段感情走出来,恍如千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她真心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幸福。
回到琴行,四点半。
林离深整理教学资料,她领着的几个学生,寒假要考乐理,得准备一下复习和专题练习。
便签上,密密麻麻的字样。她记得每一个学生的弱点,总会相应布置些题目给他们做,搞得他们个个愁眉苦脸。
谁都不爱做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啊。
林离深总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翻着包,看到一张诊单。
主治医师前面那一栏赫然写着:何惜。
何惜。何惜。
这名字,好听。
愣神半时,还是放下诊单,抱起资料。抛开思绪,林离深去了课室,等待孩子们的到来。
热闹的课室在八点半过后转为寂静。林离深擦着小黑板,忽地想起资料还没有整理好,便回了琴房,在右边一侧沙发桌上放着的电脑打字。
熟练点击保存文件,林离深伸着懒腰。偶然瞥见电脑一侧笔筒里的纸花。这小小的,本是艳红色的纸花掉了色,安安静静靠在笔筒侧沿。
这支小小的玫瑰,是她第一个学生送给她的礼物。
今晚去买束花吧。
林离深关掉电脑,时间十点零七分。
裴钰在一楼打着转,带着耳机不应人。
林离深拍拍她示意自己的离开,裴钰只是点点头,目送林离深的身躯消逝在夜景里。
琴行侧的夜市,是林离深晚间最爱来的地方。路边的煎饼,牛杂,棉花糖。没有一样林离深不爱吃。
买了一个煎饼果子,林离深边吃边往前走。
人间烟火永远是最能治愈人心的东西。
细细品尝幸福的味道。她盘算着要买什么样的花。
脑海里第一个词,是洋甘菊。
小小的,精致的,纯净的。在林离深脑海里盛放。
那间在街道旁的小小花店,门口留着闪亮亮的光,几串小灯泡将门口照的暖融融。上面的招牌没有字,取而代之的是花店老板的画。画中是一片日落,两个奔跑的背影,和一片郁金香的花海。
林离深推开门,辛莫亭迎了出来。裴钰在花丛后面边摆弄着花朵,边啃着威化饼。
干净是这间花店的特色。里面的花整齐摆放着,开得热烈。花丛围成圈,里面有几个小吊椅。吊椅旁边的吧台上,咖啡机还在运作。一条楼梯通上层,扶手上缠绕着假花茎。
“你怎么到的比我还早?”林离深嗅着一旁的花。
“林大小姐,我可没有路上吃煎饼果子。”裴钰笑她,嘴里嚼着剩下的威化饼,含糊不清。
辛莫亭揉着裴钰的脑袋:“这还堵不住你的嘴啊。”她继而转向林离深:“深深,想要什么?”
“洋甘菊,再有点花泥也好。”林离深盘算着,她的小阳台是否要再种几株花。
“林大小姐,今晚怎么突然有兴致来这里买花?”裴钰打趣道。
这是她闺蜜的花店。
裴钰和辛莫亭很早就一起合租,就住在上面。但各自有各自的房间,生活也是蛮有乐趣。两人一起住已经很久了。辛莫亭开这花店也是兴趣,所以一直没有取名,也没有定下来到底用作什么样的装修风格。
“送人吗?”辛莫亭整理着花叶。这间花店热门的花束早已售罄,洋甘菊小小的,倒是给林离深留了不少。
“不晓得,就是想买花。”林离深朝裴钰皱皱眉头,“随意扎一下就好,我今晚拿回去就放进花瓶。”
“好,有要的再来找我们。”辛莫亭笑着递过去。
林离深给了钱,笑着出门,捧着花站在马路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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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惜的朋友圈更新了:
病历写完了。解放了。明天还是听班。太爽了!可以打一整天游戏!
科室里的人都知道,何惜是个不折不扣的电竞少女。
文字下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自拍。
转着笔,喝下最后一口茶。关闭电脑,盖上杯盖,合上病历本。电脑的画面变为黑暗,标志着一天忙碌与疲惫的结束。
迎着冷风,何惜裹紧大衣走到街口。那繁华热闹的夜市对她来说只是伴奏。
她的行走,才是最应当在意的主旋律。
穿过夜市,走到红绿灯口。
“......"何惜不自主放下脚步。
米黄色风衣,长直发,帆布包。这装扮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亲切又熟悉。
她站到那身影的旁边。
又是那张普通的脸,和丰满的唇。
她今天好像化了妆,更美了。
手心碰着的屏幕上,映着自己的脸。放大的脸。甚至还清清楚楚地,印着自己的黑眼圈和脸颊上的小雀斑。
那人扭过头来,与自己四目相对。她右手肘上,靠着一束花。
洋甘菊。
何惜也喜欢洋甘菊。
心跳停了一拍。
朱唇微启:
“何医生,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