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初收》水晶野玫瑰

37、第 37 章

　　六年前的那天江城没下雪，但今晚下了。
　　从午夜一直下到次日中午。

　　雪停之后，康聿被邓时叫出去喝酒。

　　许久不露面的黎兆也回来了，四个人久违的围坐在一起。
　　慕征帆打量着康聿，“心情还不错？”

　　康聿坐起身，神情淡漠，“很明显吗？”

　　旁边的黎兆和邓时举着杯，露出揶揄的笑容。

　　“挺好，看来我有望在年前彻底结束单身。”邓时伸了个懒腰。
　　几人笑着碰杯。

　　私事进展的不错，那就该聊聊正事了，黎兆把带来的合同推到桌子中间，“拿人钱财，替人了难，我这次回来，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大家的目光都汇集到那份合同上。

　　打从下半年起，找上门的购买游戏版权的公司很多，但是黎兆带来的这个，应该说是最有实力的。

　　邓时就看了一眼，立马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侧身叼着酒杯，“别问我，游戏开发是康聿负责，在这件事上，他有高度自主权。”
　　慕征帆附上。

　　黎兆不是不知道工作室的权力划分，可他深知自己没法说服康聿，这才当着大家伙的面提出来。
　　只求邓时和慕征帆帮自己说几句话。

　　康聿没想卖，当初制作的时候就想着，能自己推广入市最好，可这也意味着，他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做后期。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也许没这个空闲，既然如此，不如把他交给更专业的人去做。

　　他捡起合同，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大家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签下名，只不过在递给黎兆之前，他问了一句，“董事会上，你和郑绪，谁更有话语权？”

　　黎兆起身一把抢走，秉承坚决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的道理。

　　看着署名，他满意的笑出声，手指摩挲着嘴角，“放心吧，我和郑绪说了都不算，我家老黎说了算。”

　　“那要你有何用？”慕征帆嫌弃道。

　　“你怕什么，老黎听我这个亲儿子的，外人，只是金钱关系。”

　　黎兆从康聿的话中听出点不寻常的意味，“怎么？你认识郑绪？”

　　康聿摇头，“不认识。”

　　“也是，你们没道理会认识，不过日后就说不定了，他作为徐静姝的亲哥哥，你们少不了要打交道。”

　　听黎兆这么说，邓时才后知后觉道：“噢，原来你们说的郑绪是他。”

　　“不是他还有谁，投资圈谁不知道这位小郑总，眼光毒辣，能力出众，我看若非郑董不放权，只怕他比他老子还要出色。”黎兆打小就混迹京圈资本领域，所以比较了解。

　　“没放权，怎么说？”慕征帆来了兴趣。

　　“我也不理解，按道理说碰上这么成气候的接班人，旁人早就乐得自在，就拿我们来说，谁不是打小就被逼着接触家族产业的，但偏偏郑家就不是这样，郑绪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爬到今天的位置，旁人也只能叫他一声“小郑总”，在集团，除了郑董以外，他头上还有不少人，别说二把手了，就是三四号也轮不到他。”

　　黎兆是觉得嘘唏不已，不过以最近几次的交道来说，这种富有商业头脑的人，不做高层也挺好，同行少了竞争力。

　　“那依你看，他人，怎么样？”康聿问道。

　　黎兆啧嘴道：“不好说，能力肯定是没得挑，别说他做集团二把手了，就是一把手也不是不行，至于为人嘛，我还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情商挺高，从商这些年也没人交恶，性格应该挺好，反正我也只有董事会上偶尔跟他碰面。”

　　黎兆刚说完，邓时就忍不住调侃道：“看，他急了，他急了，开始筹谋以后了。”

　　康聿冷笑了一声，不愿解释的他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他印象里的郑绪，可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换句话说，他对权势的渴望，可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慕征帆手指交织在下巴处，脑袋一歪，突然想起一件事，当时他觉得是件小事，现在听黎兆谈起郑家的情况，才觉得有些奇怪。
　　“郑绪，可不简单，如果我没记错，他可有不少上不了台面的私产在外面。”

　　黎兆一惊，这事没听说过啊。
　　虽说有些产业链大家心知肚明，可郑绪不像是会那么做的人，再加上，他见过郑启，是个很正派的商人，郑董亲手调教的儿子，怎么会碰那些不入流的东西。

　　四人面面相觑，最后慕征帆直接摊手，“不信我就算了，虽然让我管理一家企业困难，但是我玩在行啊，全国娱乐场所可都有我的身影。”

　　一开始他以为郑家就是这样的家风，毕竟郑启那会儿跟徐楚的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不过现在看来，不尽如此。

　　黎兆也陷入沉思，他以前是没去往这方面想，可如今却更愿意相信无风不起浪。
　　毕竟一个人的关注点很局限。

　　可要是真应了慕征帆的说法，那势必要好好考虑一番，若是哪一天这个雷爆了，黎家的股市一定受影响。

　　因为下雪，道路受到一定影响，接连两天，徐静姝都在家里陪外公。
　　病情每况愈下，外公已经下不了地了，医生说，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徐静姝坐在他床边，让人把窗帘打开，落地窗外，是白雪皑皑的世界。
　　“外公，下雪了。”

　　外公缓缓侧过身子，混浊的一双眼里亮了一下，不到两秒就黯淡下去。
　　“你外婆，不喜欢下雪。”老人的声音很虚弱，每个字都是慢慢吐出来的。

　　徐静姝假装注意不到这些细节，逼着自己挤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我也不喜欢，看来，我真的很像外婆。”

　　外公听到这话，视线缓缓聚焦，盯着徐静姝看了许久，最后说道：“你不像，若是要论起来，还是你妈像她，你啊，更像郑家人。”

　　徐静姝低下头，给外公掖被子，侧耳听着他说话。

　　今天的外公很不一样，平时一整天都不说一个字的他今天话很多。
　　“论脾气，你妈跟你外婆一样，固执，也倔强，坚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只是有了你以后，一个更加倔强，一个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徐静姝轻笑了一声，“那外公觉得，哪个时候的外婆更好一点点。”

　　外公也笑了，只不过他的笑声跟着浑厚的喘息声一块出来，就一声，“我觉得，她什么时候都好。”

　　“我也觉得。”说完，徐静姝身子往前倾，脑袋枕在外公身侧，拉着他的手。

　　外婆在世的时候，徐静姝的亲昵只针对外婆，如今她依赖的人，只有外公。
　　老人也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头发上。

　　“静儿，等我走了，你就搬回郑家吧，你妈确实做错了很多事，但你不能恨她一辈子，还有你爸，我虽然一直不待见他，但我这双眼，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好人。这世上，从不犯错的人没有几个，更何况，位置越高，束缚也就越多，只要行事磊落，对得起大部分人，就够了，至于小部分人，唉，哪有人能做到面面俱到的.....”
　　外公一直在唠叨，像是要把所有事都交代了一样。

　　徐静姝也不打断，也不阻止，就安静的听着，不知不觉中，天空又飘起了雪。

　　中途护理师进来喂了一次水。
　　等到了吃药的时候，她起来把药给外公吃下。
　　说了这么久的话，外公也累了，很快就睡下。

　　所以要不说徐女士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呢！
　　徐静姝刚走出外公房间，就看见徐女士带着风雪进门。
　　她正扶着助理的身体换鞋。

　　“外公睡下了。”徐静姝轻声开口道。

　　徐楚愣了一下，把包递给助理，坐到沙发上。
　　“那我在这儿等一下，正好，跟你聊聊。”

　　“跟我聊什么？”话虽这么说，但徐静姝还是坐到徐楚对面的沙发上。

　　“你爸都回来这么些天了，你不方便回去一趟，打通电话也是好的。”
　　徐楚开口就责问道。

　　徐静姝下意识的想反问道，我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可下一秒就不想说了，没必须为这种小事跟她争论，今天自己情绪比较低落，别到时候在家吵起来，让外公听到了。
　　“我现在知道了，晚点儿就打。”

　　“还有，我听你爸的意思是，最近一段时间正在给你挑选人家，最好趁着年关，就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徐静姝面无表情，这种话，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现在自己都这么大了，谁也做不了她的主。

　　“有这闲心，你们还不如操心我哥。”

　　“你哥怎么了？你哥不像你一样，不着家也不着调，他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徐楚直接给她反驳回来。

　　徐静姝扶着脑门，突然感觉一阵头疼。

　　“那可未必，郑家那群老头老太太不是想抱重孙子吗？你不如把这件事搞定，兴许人家就让你进老宅门了。”

　　徐楚被她说的心塞，瞥了她一眼，“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再说了，就算抱孙子也是从你这儿，你哥......”
　　话音突然中断，徐静姝只能看着自家母亲迫不及待的急刹车，然后抿了抿嘴，把其他人支走。

　　她也没多想，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外公的话。

　　就算是心里早有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会害怕。
　　晚饭徐楚留下来一起吃的。
　　或许真是到了这个时候，外公看谁都是一样的眼神，慈爱，和善。

　　徐静姝见外公总是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己，所以吃完饭就借口先上楼了。
　　楼下只留了那对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