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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此剑曰归元 ...

  •   山庄的枫叶红了,风星炎看着面前两个哑巴一样的人物不由得头疼。
      东其幼时受过刺激,快三年多不会开口说话,后来终于能开口时,却终究还是较正常人差了许多。
      和风星炎或者苏为在一处时还好,和别人,她往往只能说个两三句话,倒不是真的少言寡语,而是她说得多了便要露怯,词不达意,逻辑混乱,久而久之,东其便不随意开口,省得被别人笑了去。
      而裴恕……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爱说话,除却必要的交流,他多张张嘴好像就会累得不行似的,断不肯多说一句。
      两个人待一个上午,不像是师父教徒弟,更像是各练各的,一个不会教,一个懒得问。
      这一个多月下来,不知他们二人觉得如何,反正风星炎是看得难受。
      在又看完两个人打了一上午哑谜后,风星炎愁得掉头发,扶着脑袋钻进杏子林躲着了。
      裴恕找不见风星炎,自己趴在书案上对着字帖练字。
      过了会儿,苏为端着个药碗来找风星炎,见裴恕正垂头乖顺地写字,放下药碗看了两眼,不由赞赏两句,“裴恕,你这字写得行啊,再练练说不准比风星炎的强”
      裴恕头也不抬,“她写得好”
      苏为嘁了一声,“就她那字,连我左手写出来的都比不上”
      裴恕回想起来那张草书风格的“八打八不打”再看看眼前的字帖,反驳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苏为在屋里逛了一圈,大咧咧地坐到风星炎的位置上随手翻起旁边的书籍。
      裴恕不喜,皱着眉道:“你别动她东西”
      “嘿,你这小孩,我和风星炎一处玩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苏为白了他一眼,“写你的字去”
      裴恕不服气地呛声,“我来半年了”
      苏为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挑挑眉毛,“我和她半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如何,还比吗?”
      裴恕不作声,偏过头继续写字,苏为满意地晃了晃脑袋,哼起小调。
      半晌,苏为看累了,直起身扭了扭脖子,裴恕瞟了眼桌上的药,突然问道:“她得了什么病”
      他来山庄已然半年,半年里,风星炎日日都要喝药,裴恕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病症会半年都治不好。
      苏为一愣,缓缓靠在椅子上,轻声否认道:“没有生病”
      裴恕不解:“她一直吃药”
      “都是无用功”
      他心中一紧,声音发沉:“你治不好她?”
      “治不好”
      裴恕手一抖,笔墨便迫不及待地滴到纸上,晕出一个漆黑的洞,他看着那个墨点,哑声道:“她会死吗?”
      苏为垂眸,若有所思的看着药碗,“人不会死”
      他听见,手落了下去,继续写字。
      “心会死”
      一笔出框,这页小楷彻底废了。
      苏为支起下巴,偏过头:“换个话题吧,你知道风星炎为何找不来人教你剑术吗?”
      裴恕抿起唇,等着他继续。
      “因为这江湖上同辈中,剑术一道能与她匹敌之人,寥寥无几”苏为轻轻笑了一声,“她不是找不到,而是能请来的看不上,看得上的不会来”
      裴恕握紧拳头,“她说她不会武功”
      苏为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只是不愿再碰剑了”
      字帖还有大半没有临完,但裴恕却再也沉不下心写字,药碗被端走,留下一个圆圆的水印儿,裴恕盯着那块药渍看了半天,终于站起身走了出去。
      杏子林是庄内禁地,除非风星炎允准,否则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
      裴恕看了眼入口处虚掩的栅栏,只顿了一顿,便直接走了进去。
      远远地,他看见风星炎正坐在一处秋千上微微地晃荡着,枯黄的落叶在她周围铺了一地,从这里看去,只见她肩背瘦削,裴恕实在想象不出来这样的身子如何舞得动长剑。
      他向前,踩得枯枝一声脆响。
      “谁?”
      风星炎没有回头,厉声喝道:“滚出去!”
      裴恕没见过她这般疾言厉色的样子,一时定在原地。
      风星炎见身后没有动静,转过身想知道谁这般嫌命长,岂料一回头便看见自己捡回来的小崽子。
      惊讶一转而逝,她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出去,这次不与你计较,日后不许再来”
      但裴恕这次没有如往日般顺从,反而走近两步,目光灼灼,“你为何不肯教我?”
      风星炎抬眼看他,眸中波澜不惊。
      “你为何不愿再碰剑?”
      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眼底不知什么神色,一晃而过。
      “你为何骗我?你说你不会武功”
      风星炎闭了眼睛,转回身冷声道:“没骗你,的确不会了。”
      裴恕显然不能接受,他两步转到风星炎身前,垂眸看她,还是那句,“你骗我”
      风星炎伸出一根手指按住眉心,烦躁得紧,“别闹,出去,日后再同你说。”
      眼前的人还是定定站着,一动未动。
      风星炎抬眼望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有裴恕读不懂的怅然。
      一瞬间,裴恕便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垂下眼,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风星炎揉揉额角,嘀咕道:“定是苏为那张臭嘴”。
      眼前的少年绷紧了身体肩背僵直,一双手握成拳头,在风星炎眼前微微发抖。
      她无奈地叹了声,“罢了”。
      下一瞬,裴恕只觉得眼前一晃,便见风星炎一跃而起,四指并作手刀朝他斜劈过来。
      他本能向后退出一步,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但没等他稳住身形,风星炎便紧跟着跨步上前,右腿一撩,猛向下压。
      裴恕稳住步伐,向左一晃错开她下落的腿,猎猎腿风只撩动他的头发。
      风星炎不急不忙,右手握拳,脚落地的一瞬间弓成个稳稳的侧弓步,一拳打了过去。
      这一套连招不说多厉害刁钻,但每一式都是卡在裴恕重心未稳之时击打他防备不到之处。
      这非是经验老道之人不能做到。
      裴恕已然避无可避,只得收紧腰腹,硬受下这一拳。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风星炎的拳头落在他胸口,其力道大抵连个普通女子寻常一击都不如。
      裴恕惊得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风星炎勾了勾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忽然弯下腰,“哇”地一声呕出血来。
      裴恕大惊失色,忙上前扶住风星炎摇晃的身子。
      她稍缓口气,坐回秋千上,摆手道:“还想用些功力来让你小子痛上一痛,到底还是不行啊”
      她咳了两声:“现在,明白了吗?”
      裴恕声音发颤,“你…你没有内力”
      风星炎道:“我经脉断损不能运功,想催动体内真气运转便会如方才一般”她睫羽颤了颤,“用不得内力,运不了真气,一招一式又和花架子有何区别,这算是会武功吗?”
      裴恕看着眼前人一袭白衣上几点殷红的鲜血,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他沉声道:“怎么会……”
      风星炎淡然道:“逞凶斗狠,江湖寻常事,留我一命已是网开一面,两条经脉而已,算不得什么”
      裴恕咬紧了牙,只觉得体内业火升腾。
      “我十一岁才开始学剑,山庄里没有剑术师父,我爹便送我上了扶摇观,拜出云真人为师学归元剑经,师父二十七岁破第三式,而我,十五岁”,
      风星炎回忆起过往,眼神里有藏不住的骄傲,“师父说我是不世出的剑道天才,定会成为第一个归元剑经圆满之人,我听了这话,便不自量力起来,就想见一见剑法大成是个什么光景,只是没曾想……一场变故,让我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她垂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声,“小恕,非是我不肯教你,我只是……无法释怀,过不了自己这关”
      上天赐予风星炎卓然天资,绝佳根骨,她那少年时光,过得不知多么自在顺遂,但从前越是流光溢彩花团锦簇,如今的日子便越是黯淡无光悲苦难捱。
      她已征服过高山,老天却偏要她屈于沟壑,天才陨落,坠于深渊,如何不痛?如何不怨?。
      裴恕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恕人恕己,以得心安”,风星炎要他“恕”,又如何不是在劝说自己去“恕”。
      他俯下身,蹲在风星炎面前“何人伤你,我替你杀他”。
      风星炎垂眸一笑,“还债而已,仇怨已清”。
      她柔声道:“小恕,学武之人当有君子骨,侠义心,杀性太重终会反噬自身,你要改。”
      裴恕低着头,视线落在风星炎的右手上。
      常年握剑,虎口处会磨出老茧,她的手上亦有,只是如今只剩下薄薄一层。
      良久,少年忽道:“风星炎,我想学你的剑法”
      风星炎手一滞。
      “李引说我骨骼清奇是剑道天才,所以才留我一命养我五年,想让我学成他的剑法替他杀一仇人,他为人龌龊,眼光却不差,我五年便学成,用他的剑法杀了他”
      少年目光如炬,“风星炎,我天资根骨未必输给你,我一定能学会归元剑经,到时,你一样可以看见剑法大成的光景。”
      他抬头,“若是如此,你能释怀吗?”
      风星炎指尖一颤,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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