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小狗不要拣》李不醒

29、林深梅酒香

　　裴恕咬着腮帮子不肯说话。
　　风星炎倒是笑得开心，她走到扶鸿面前拍了拍他肩膀：“你这乾坤杀神棍如今可是大成了？”
　　扶鸿搓了搓手中的柴火棍，又绽开个甜软的笑：“没有没有，但是快了。”
　　刘妨看着眼前两个出挑的少年，轻叹一口气道：“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这群老货，很快就得被拍上岸了。”
　　宫蒙目光深深地望着自己的爱徒，他年已十九却仍旧是孩童心性，但与他只差一岁的风星炎却越来越成熟稳重颇具一庄之主的霸气。
　　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年将扶鸿拘在凤凰林避世究竟是好是坏。
　　宫蒙所练的重明门武功虽能常驻容颜，但却无法长生不老，更何况她早年曾因故散功只剩下一半功力，如今连白发都遮掩不住了。
　　她明白，自己即将寿终，那扶鸿余下的岁月又该如何度过呢？
　　宫蒙心事重重，没对这场精彩比试发表什么品评便自顾自地回屋去了。
　　风星炎跟扶鸿说了几句话，便来到了裴恕跟前，见他一脸失落，便笑着安慰道：“扶鸿虽然心思稚嫩，但功夫可一点不弱，我当年突破五岳崩摧也打不过他，更别提他比你多练了好几年。”
　　裴恕心下略宽但还是有些闷闷的。
　　风星炎拍了拍他的头：“走，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自己向凤凰林深处走去，裴恕听话的跟在身后。
　　扶鸿愣在原地搓了搓后脑勺问苏为：“苏木，这小子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对我这么凶，对玄英就那么温柔。”
　　苏为当年的化名便是苏木。
　　他蹲在地上跟东其一起逗一只漂亮的白孔雀，闻言随口答道：“不必在意，除了风星炎，裴恕对谁都凶得不行。”
　　“噢。”扶鸿将柴火棍甩在一边，也跟着蹲了下来，“这只叫三只手，你看，它肚子下面还长了一个凸出来的包。”
　　苏为摸了摸，发现还真是，他笑起来：“这风星炎，送人的东西也不好好挑挑，怎么还送只畸形孔雀来。”
　　昨夜畅谈，风星炎一行早将自己的身份都抖搂明白了，宫蒙波澜不惊的像是早就知晓，一屋子人里只有扶鸿惊讶的一直叫嚷。
　　他撩了撩三只手的冠羽，嘟囔道：“玄英真的那么厉害吗？那个奉剑山庄有凤凰林这么大吗？”
　　东其眨眨眼睛，认真道：“很大，有七八个凤凰林大。”
　　扶鸿登时起了兴致：“有很多人吗？”
　　“很多，有师父，田婆婆，徐伯……”东其一个个数起来。
　　“才这几个啊，也不是很多嘛。”扶鸿撇撇嘴。
　　苏为看着俩人压根不在一个世界，不由笑道：“人很多，山庄里少说二三百，还有许多常年都住在外面的铺子里，加起来怎么也得四百多吧，东其说的这些，只是她认识的。”
　　扶鸿张大了嘴巴：“这么多人，都听玄英的？”
　　东其重重点头：“我们都听庄……小姐的，她很厉害。”
　　扶鸿瘪起嘴，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重了几分，三只手不堪承受，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他心思简单，苏为一看便知，笑眯眯地问他：“怎么？你羡慕了？”
　　扶鸿委委屈屈地点头：“我很小的时候就来凤凰林了，见过的外人也就你们几个，外面的世界究竟什么样子，我很想去看看，我也想像玄英那样……”
　　苏为神色一滞，轻声道：“外面的世界……有好也有不好。”
　　扶鸿愣了愣，半天才明白过来：“玄英武功尽废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吧，是什么人这么坏，要伤害玄英这样的大好人呢？”
　　苏为知道风星炎不愿意将其中内情透露太多，便打起哈哈来：“你的玄英姐姐到底哪里好了，你这么喜欢他？”
　　扶鸿嘿嘿憨笑：“玄英生得好漂亮，比小指头都要漂亮，小指头是我养过最美的一只孔雀，他尾羽里还有几根赤色的翎……”
　　苏为忍不住发笑：“可是小指头被她吃了，我告诉你啊，她那天吃得最多，还嚷嚷着要用那一地孔雀毛做把扇子呢。”
　　扶鸿涨红了脸：“都、都过去了，我不怪玄英了。”
　　苏为一愣：“呦，这倒稀奇，有了好姐姐，你就不在意你这些扁毛小宝贝了？”
　　扶鸿气得要拿棍子敲他，苏为一边笑一边往东其身后躲，三个人闹成一团，满院子都是爽朗的笑声。
　　屋内，宫蒙依旧神色阴郁，若有所思。
　　刘妨看了她一眼，问道：“这小子是他什么人？”
　　宫蒙看着扶鸿嬉闹，答道：“他儿子。”
　　刘妨沉沉叹道：“当年我正在闭关消息不通，等我知道他家出事已然是一月之后了。”
　　宫蒙摇摇头：“事出突然不怪你，那凶手狠毒，我赶到时，他一家十七口无一人生存，只有这个当晚贪玩寄宿在邻居家的小儿子逃过了这一劫。”
　　刘妨皱眉：“扶兄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能招来这样的祸事。”
　　宫蒙睫羽轻颤：“你可知封门刀齐无赦？”
　　刘妨一惊：“不、不会吧，他不是二十年前就死在思归崖了吗？”他抽了口冷气，“我比你们年岁小些，等我出来闯荡江湖他早已销声匿迹了，我只听说他当年被仇家围攻，从思归崖上摔了下去，那思归崖七十丈高，焉能活命？”
　　“我当日也觉得不大可能，便检查过他们的伤口，极其吻合齐无赦的那套刀法。”她神色冷下来，“杀人屠族，封门绝户，也确实像他的作风。”
　　刘妨思索一番，摇摇头道：“也许是心术不正的后人模仿的？齐无赦为人虽是残忍嗜杀，但他武功奇绝，说是当年的天下第一也无不可，这样的人有些拥趸也不是不可能。”
　　宫蒙默了片刻，幽幽道：“七年前，王冷一家也被灭门，这一次，没留一个活口。”
　　“什么？王冷前辈不是一早就归隐江湖了？”
　　宫蒙垂眸：“是啊，扶兄出事他便隐姓埋名与我们这些老友都断了联系，所以他王氏一门被害的消息一年后才传到我耳朵里。”
　　刘妨怔愣半天，颤声道：“他们、他们与齐无赦有什么渊源？”
　　炉上茶壶滚了起来，壶口咕噜噜地冒出水泡，宫蒙将茶壶取下顺手给刘妨添上。
　　“扶日升、王冷、邱洛阳，还有……我，我们当年共同参与过一件事。”她抬眼静静地看着刘妨，“围杀齐无赦。”

　　“就是这里，好看吗？”
　　裴恕看着眼前一棵树冠大如屋顶的凤凰木点了点头。
　　风星炎小跑到了树下，回头道：“这棵是凤凰林里年岁最大的凤凰木，你看这树干，足有三人合抱那般粗。”
　　裴恕看着她拍拍树干，脸上的笑容像个寻到宝藏的孩童。
　　“很美。”他看着风星炎，微笑着说。
　　“还有更有意思的。”她指了指树冠，“跳上去。”
　　裴恕抬头看了眼离地一丈的一枝粗树枝，走了两步便要用轻功跃上去。
　　“唉等会儿”风星炎忙拦住他，“你就这么上去了我怎么办。”
　　她摊开双手，满脸无奈：“我如今可没有轻功了。”
　　裴恕心下一疼，脚步蓦地定在了原地。
　　风星炎倒没想那么多，她早习惯当个半残废了。
　　她自顾自地跑到裴恕身后，直拍他后背。
　　“你趴下，快点，背我上去，上面有好东西，快点快点。”
　　说是带裴恕入江湖来开眼界，但实际上这一路明明是她自己更兴奋。
　　裴恕没背她，转了个圈直接将风星炎揽在臂弯里，抬脚一踏便身轻如燕般跃到空中，轻巧地落在那截粗壮的树枝上。
　　风星炎站稳之后，忙蹲到树杈的位置摸索了一通。
　　“不是这里，再上去一点。”
　　她站起来拍拍手，自然地搭在裴恕肩上。
　　裴恕嘴角偷偷勾起来，揽在她腰间的胳膊不自觉地收紧。
　　又是一跃，二人落在更高的一处树杈上。
　　落脚时裴恕一晃，风星炎忙抓住他胳膊轻嗔了一句：“做什么，如今下盘这样不稳了？”
　　裴恕心里笑开了花，嘴上却说：“方才比试有些…有些累。”
　　风星炎随口嗯了声又蹲下身去摸。
　　片刻后只听她欢快的叫道：“找到了！哈，我就说扶鸿这个小傻子定然翻不出本姑娘藏的东西。”
　　裴恕瞧过去，只见这树杈处有一方小小的树洞，那树洞盘口大小，在这粗壮的凤凰木上着实不显眼。
　　风星炎伸手进去乱掏一气，不一会儿捞出个酒坛子来。
　　裴恕满脸惊讶：“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风星炎颇为得意：“六年前我自己酿的，宫前辈不喜欢喝酒，我就和扶鸿去采了些野梅子自己酿，谁知道那小子一沾酒突然就馋得不行，总共酿了几坛子都叫他偷喝了，我就只好寻了个地方自己又藏了一些。”
　　她语气有些低落：“本来想着来年喝，没想到…六年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喝了。”风星炎将封坛的蜡拆开闻了闻，“哎呀，味道居然还挺正，小恕要不要破个例尝一尝？”
　　裴恕摇摇头，他不喜失控，所以从来是滴酒不沾的。
　　风星炎笑道：“那就只能便宜我啦。”

　　今天早一点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