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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往事化玉帛 ...

  •   “所以我三叔……”
      风星炎饱餐了一顿靠在一旁慢悠悠地问起来。
      刘妨半张脸藏在黑暗中,风星炎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得到他微微抿紧的嘴唇。
      “死了。”
      他声音听起来平常,仿佛只是在说一句极为普通的家常话。
      空气一时寂静,半晌,风星炎轻轻的叹息响起,“埋在哪。”
      刘妨轻哼一声,“臭丫头不问风盛怎么死的?”他腹诽:果真是狗屁侄女。
      风星炎扯了扯嘴角,“刘妨前辈不知道?三叔离开山庄的时候我还小,我们没那么亲近。”
      “狼心狗肺的臭丫头,你三叔要死了还惦记着你,你居然说这些。”
      刘妨对风星炎平淡的反应极为不爽,他想象过很多次将这个消息告诉这小丫头的状况,她该怔愣半天,然后痛哭流涕,怎么也得将那张俏丽小脸搅个稀烂才对,而不是现在这般,吊个嘴角说:这人我不熟。
      风星炎默默给篝火添了把柴,仿佛没听见刘妨的指责,只是冷冷问道:“在哪?柳城还是吴城?”
      刘妨一愣,“你……你怎么知道风盛之前那里?你们……你们有联系?”
      “很久之前了,”她搓搓手,“四五年没联系过了,所以不知道他去世了。”
      听见这话,苏为放下手里的鸭骨头,说道:“风星炎之前找过三先生回山庄,但三先生不愿意,还断掉了所有联系。”
      裴恕眸光微闪,四五年前,那大约是风星炎受重伤,奉剑山庄岌岌可危的时候,他无法想象高傲如风星炎是遇到了怎样的艰难,怀着怎样的忐忑请这位三叔回山庄帮帮自己。
      可他不愿意,他为什么不愿意呢?
      裴恕看了眼风星炎,见她总是带着三分笑颜的脸上此刻却淡漠如冰,是真的伤心了吧,她那时才多大,十七?十八?
      她被迫走上了那个位置,没时间疗自己的心伤便被急不可待地加冕,没人能教她该怎么成为一个称职的庄主,他们只是怀着期待注视着那个单薄的身躯。
      他很心疼。
      裴恕向风星炎靠了靠,拉过她冰凉的手揣进了自己怀中。
      风星炎一愣,看见少年微蹙的眉头和眼里闪动的光,她了然一笑,轻点手指告诉他自己没事。
      刘妨咕哝道:“他怎么没跟我说这事儿。”
      苏为叹道:“人都去了,前尘往事就……就作罢吧。”他瞟了眼风星炎,见她沉思片刻终于轻点了头,才总算放了心。
      “所以前辈来找我是三叔交代过什么吗?”
      刘妨嘀咕一句“都什么烂事”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来递给风星炎,“他是生病去的,没受什么罪,因我受了他一恩所以他弥留之际便是我陪在身边,这是他去之前要我转交给你的信。”
      风星炎抽出手接过,却只是用手指摩挲着信封没有拆开。
      刘妨解释道:“我没看过啊,信他写好就封上了,我也不是有好奇心的人。”
      风星炎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却还是没有拆开。
      “你不想赶快看看?”
      风星炎转头,看见刘妨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心道:不好奇是吧,那您催个屁啊。
      她瘪起嘴强制自己尊重前辈,但眼前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眼里的光芒愈来愈甚,更可气的是,这老东西还舔脸嘲讽:“你这……你这哪像个年轻人,真够能忍的。”
      风星炎喘了口粗气,将她与三叔风盛这最后一点联系给拆了开。
      她借着火光,读完了这封并没有多长的遗言:
      “星儿吾侄,
      三叔近日腹痛,自觉命不久矣,念吾四十六载光阴实属一事无成,少年不知进取,中年常败于人,当年负气远走伤尽兄弟情谊,而今终要客死他乡,回想吾兄身死吾不曾唁祭,吾侄艰难吾不愿相助,方悔吾一生竟常负他人。
      吾听江湖人皆言奉剑山庄出一不世天才,虽是弱质女流却能独当一面,吾心甚慰,但亦为汝唏嘘。
      当年四季门论剑坛,吾亦曾往,见鎏火一剑,知其乃二哥所铸,二哥孤傲,不肯为无交之人铸器,在此之前,吾只见覆水一刀。
      三叔猜及玄衣无面为吾侄,可江湖人却言吾侄不习武,吾暗自打听才知其中星点曲折,可叹吾兄一生心血,唯一刀一剑,却终是持刀之人命殒,持剑之人身残,痛哉哀哉。
      吾知汝之艰难,思及汝当日请吾回庄,吾却以久在江湖不愿回笼拒之,愧悔难当。
      今,三叔油尽灯枯,不敢念汝之宽爱,唯愿汝念数年叔侄情谊,带吾骸骨回玄英山,寻一方便角落黄土薄覆,令吾不孝不恭之身能侍奉义父兄长身侧,聊以赎罪。
      吾于刘妨有恩,日后可替三叔护汝周全。
      愿星儿此后长安,再无劫难。
      叔,风盛绝笔。”
      风星炎读完,瞳孔不自觉地颤动。
      当年她重伤难愈,饶是有苏为照顾却还是一年内病倒数次,支撑山庄于她而言实在太过劳心费力,她万般无奈才只能想着先将三叔找回,劳他照应数月便好。
      可她派出人手,找了三叔几个月,最后递到她病榻前的却是那无情的八个字——久在江湖,不愿回笼。
      风星炎那时才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帮她走出眼前的困境。
      十七岁的少年人,终日挂着柔和的笑,可早已在一夕之间满心苍凉。
      风星炎顿了顿,直接将信塞到一旁脖子都快要伸断了的刘妨怀里,口里装作轻松的埋怨道:“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怕把脖子抻折了。”
      刘妨接过粗略地看了一遍,皱起眉说道:“这假正经,临了还要把我卖一笔,黑心肝的,老子伺候你好几个月就不算还恩了?还得给你带孩子?呸!”
      风星炎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她靠向裴恕,自己将手伸进他怀中暖着,一双眼睛也放空一般沉沉地盯着火光,红唇轻抿再没有说一句话。
      裴恕方才早已看完那封信,开口问道:“盘古是三先生补好的?”
      刘妨一顿,鼓起腮帮子气道:“我去奉剑山庄,那徐拂说我这剑太重,补好了也很快就会断,要给我熔了重铸,我怎么乐意,后来也是机缘巧合,遇见了风盛。”
      他抚了把身旁的重剑,“确实难补,风盛用了三年时间才能让我挥剑断树时剑不断,是大恩,报恩也是应该的,但老子不想带孩子。”
      他瘪瘪嘴,闹别扭一般轻捶了一下厚重的剑身。
      苏为倒是好奇,问道:“盘古又厚又重,怎么会断呢?”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刘妨什么痛处一般,他蓦地瞪圆了眼睛,吼道:“关你这猴崽子屁事!”
      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前辈此时显然是动了真怒了,苏为虽是一头雾水也没敢吭声,默默将看过的信件收好揣进了怀中。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风星炎忽然提起:“三叔说他见过覆水刀。”
      苏为委屈巴巴,“信上是这么说的,还说持刀之人已经死了。”
      风星炎一滞,“什么时候死的?”
      刘妨冷哼一声,“等把你三叔从地里刨出来的时候你问问他头盖骨,你关心这个干嘛?”
      “我也见过覆水刀”风星炎瞳孔震颤,“五年前,在君子坡,我见过他!”
      听见君子坡,三人皆是一惊,只有不明真相的刘妨摸着脑门疑问道:“君子坡怎么了?啥地方?”
      苏为忙嘶了声抬手阻止刘妨继续犯傻。
      刘妨见几人神色不对,便也收了心性。
      风星炎转头问刘妨,“前辈行走江湖多年,可听过一柄叫覆水的刀?用刀之人武功十分厉害,当在兵器谱上曾经榜上有名。”
      刘妨皱着眉思索一通,迷茫地摇摇头,“兵器谱时时都有变换,也不知这人什么水平。”
      “刀法很厉害,前十绝对可保。”
      刘妨立刻肯定道:“那绝不会,兵器谱前十之人都是武功修到臻境的高人,这样的高人十分少见,所以前十排名除却哪位仙逝了,不然基本不会变化,像我这种直接将人打下去的还是少见的。”
      说到这,他颇为得意的捋一把不存在的胡须,“据我所知,二十年内,兵器谱前十没有一柄叫覆水的刀,难道他是个世外高人不屑于争这等虚名?”
      风星炎琢磨一会儿,觉得不像。
      “那大概是你估计有误,前十哪有那般好进。”
      风星炎沉重地叹了声,肯定道:“绝无可能。”
      刘妨刚想嘲讽两句,忽然想起来风盛信中提到“玄衣无面为吾侄”。他本是个武痴,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对兵器谱有种莫名的执着。
      当然,这执着也只是放在位于他前面的六人身上,本不可能着眼于十名开外的小角色。
      但偏偏这玄衣无面鎏火剑是个例外,同样的少年成名,这鎏火剑一出道,名次却比他当年高出许多,一时间江湖上像炸开了锅一般,流传着那个少年剑客三招击飞六合钩的精彩事迹,更加上这少年神秘莫测蒙面示人,更给这柄剑增添了不少传奇色彩。
      鎏火剑——那是自他之后,新一代的年少封神。
      刘妨惊诧地上下打量风星炎一圈,脱口而出,“真……真是你?可、不对,你没有内力,不可能,不可能……定是风盛猜错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往事化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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