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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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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天,我以一种很荒诞的方式迎来了死亡,当手脱力松开窗沿的那个瞬间,短暂的空白后,脑中瞬息间闪过很多东西,惊恐、茫然、意外、甚至一丝莫名的兴奋。三层楼的高度应该是无法致人死亡的,可我确确实实还是死掉了,仿佛宿命一般。
当心脏监测仪发出冗长且突兀的一声“哔——”后,我的灵魂脱离了□□,来到一个未知的地方,在我的认知中,那大概是一个类似等候室的地方,周遭一片漆黑,看不到人和物,却好像有很多人,朦朦胧胧中有很多混乱的声音。
我在这里等了许久,黑暗中没有时间概念,只能模糊的凭感觉判断大概是待了一天,在这一天里,我好像是睡了一觉,等我迷迷糊糊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站在天堂和地狱的分岔路口,至于为什么这样认为,也仅仅是凭借自己微不足道的认知。
不过这次我不再是一个人,一个白色的身影缥缈的立在我身前,他没有开口,只是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走,我只能跟上。
我不知道他带的这条路是通往天堂还是地狱,我自认为是不够格上天堂的,却也不至于罪大恶极到要下地狱。但目前已身处此地,到哪处仿佛也没什么所谓。
弯弯绕绕走了许久,周遭依旧漆黑却不再朦胧,出现了一些具体的事物。我看到一个光秃的木板床,一个木质的十字架和一箱铁钉。
木板床和十字架上都斑斑点点的沾染着不规则的暗色,有的大片且连绵,有点则是像溅上去的一星半点,我没来由的想到,那应该是血。
但空气中并没有浓重的血腥味,甚至连细微的一点都闻不到,这让我怀疑我的嗅觉是否已经不复存在了。
前面的那个身影停在了十字架和木板床的旁边,他唤了两声,黑暗中走出另一个身影来,他们交谈了几句,依稀听到“很久”“没人”等字眼,白影交代完打算离开,离开前又对我说,你的罪不算严重,待这之后便没事了。
我不知道“这”是指什么,也不知道没事了又是怎样,我只是听从那个新出现的身影的安排,他问我更喜欢十字架还是木板床。
我其实是更倾向于木板床的,这一两天都在朦胧和模糊中度过,虽不觉明显的疲惫,但能在床上躺上一躺终究是好的。但我意识到我大概是要开始受刑了,我还是选择了十字架,无他,只是相比木板床,这个好像更体面和好看些。
我靠在十字架前,将手臂伸展贴向架面,那身影从箱子中挑挑拣拣,拿出两个约一寸长的铁钉和一个小锤子,铁钉上也沾着些暗色的东西,不知道是血迹还是锈迹。
那人拿着铁钉在我手腕处比划了两下,然后举起小锤子,将铁钉一点一点的砸进我的手腕。尖锐的疼痛袭来,我能感受到铁钉摩擦过我的血肉,一点一点的向内,再向内,然后铁钉扎穿手腕,扎入手腕后的木板,将手腕牢牢的钉在十字架上。
处理完两只手腕,接着那人又从箱中挑出几根长些的铁钉,这次它们钉进了我肋骨与肋骨之间的缝隙处,我在这时才迟钝的闻到了血腥味,从我的□□中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铁钉又陆续钉在了身体各处的骨缝之间,我在这持续的疼痛中逐渐开始感受到一丝一缕的快感。我活着的时候经常莫名的想象自己的各个身体部位被铁钉或者剑刺穿,现在这种境况,竟然疯了一般的有些梦想成真的意味。
疼痛一点一点的累积,在这其间我能感受到血液从身体中一点一点的流出,然后浸入身后的木质十字架中,再被十字架一点一点的吸收。
铁锤最后停在了小腿处,放过了我的脚腕,那人顿了顿,最后又从箱子里挑出一个一拃长的铁钉,然后钉向了我的脖子。
大概由于脖子的脆弱,这次的痛感格外清晰,我感受到铁钉的尖扎穿我的皮肉,藏于皮肉中的血管爆裂开来,血液从喉管冲进口腔、涌入鼻腔,再从嘴里喷发出来。呼吸被不断喷涌的血液阻断,窒息感铺天盖地的袭来,眩晕充斥头脑,我不受控制的前倾,然后被身上的铁钉牢牢拉住。
大概持续了几十秒,我感觉身体近一半的血液已经流失掉了,剩下的不足以继续喷涌,开始回流。口腔和鼻腔里仍然血腥味浓重,但不再有过多的血液阻塞呼吸了,我咳了几下,吐出嘴里的血。
那人看我平静下来,开口道,你本来不用受这最后一下的,如果你当时再多撑几秒的话。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当时我挂在窗边摇摇欲坠,其实是有呼救的,只是瞬间的念头使我想起自己曾经多次幻想确没敢付诸行动的自杀,于是我松开了抓紧窗沿的手。没想到这瞬息间的念头竟也被捕捉到,变做我现在□□上最后也是最深的一重折磨。
那人把手里的小锤子放回箱里,坐在一旁的木板床上,许是也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孤寂了很久,他开始同我说话,他告诉我像我这种量刑的真的少之又少,他已经近百年没有开过张了,他还说这个等级的刑罚本来是给寻常人打造的,却没料到如今的“寻常”竟是都要在这等之上,变得那般罪大恶极了。
我没有回话,他说了几句也安静下来,躺在木板床上,似是睡去了。
之后的几日我都在十字架上度过,身体各处孔洞的血流都在逐渐的止住、凝固,痛感也在日复一日中变得模糊,直至有一日浑噩中那人把我脖子上的铁钉去除,然后告诉我快了。
快了什么,我无力去深思,但接下来的日子显然好熬了许多,我甚至感到流失掉的血液在逐步的补充回来,脖子上的血洞也在某天消失掉了。
有一天我的意识突然清明起来,我下意识的动了动僵住已久的胳膊,居然发现我的身体可以脱离十字架了,我试着向前挪动,除了伤口传来略微的酥麻以外没有任何异常,如果不是衣服上斑驳的血迹,我甚至会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处刑者已经不在那木板床上了,我四处看了看,发现黑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处白光,没有很亮,黑暗中散发着朦胧且柔和。我走向那处,走入白光之中,我看到了城市,川流不息的车和林立的高楼,那么熟悉,却又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灵光一闪间,我突然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会下地狱,也不是不够下地狱的人就会去天堂,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夹杂着一处炼狱——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