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芫荽鸭

2、第 2 章

　　李喻成站在街口，等着那个男人的到来。

　　太阳有些发白，孤零零地在天上挂着。太阳虽大，却没有任何暖意，正应了这寒冬时节的凛冽。

　　李喻成正低头盯着地面发呆，然后便听到汽车鸣笛声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响起。

　　但他仍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那处，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李喻成呼吸一滞，车里的男人正透过车窗死死地盯着李喻成。

　　即便视线交汇，那人仍旧死死地盯着他，丝毫没有要将视线移开的意思。

　　李喻成就在那人的注视下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李喻成，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看穿。

　　由于那人的眼神太过炽热，李喻成不得不扭过头来看那人。

　　刚对上那人的视线，李喻成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李喻成忽然感觉他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了，就像在游泳时，本想换气，头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摁住。

　　他只能憋气，他想要呼吸，他想要上岸，他感觉他快要死了。

　　“李喻成！你怎么了！醒醒！我是黎澄！你到底怎么了！”

　　李喻成感觉他的身子快要被人摇散了。

　　他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不知道是被黎澄晃的，还是那溺水的感觉太真切。

　　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李喻成眼神迷离地看着黎澄，对着他摇摇头，似是觉得不妥，又开口道，“我没事……我们快走吧，黎澄。”

　　车启动了。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黎澄的名字，就好像这能让他从刚才的恐惧中解脱一般。

　　在他和黎澄视线交汇时，他又看到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面无表情地死盯着他，旋即对着他笑了起来。他看到母亲的牙齿突然变尖变长，对着他狰狞地笑着，朝他靠了过来，他想要呼喊却无法出声，他想要逃跑却似被人施了咒术般，动弹不得。

　　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自己的名字，“阿成，阿成……”就在母亲的尖牙即将刺入自己的肩膀时，他听到了黎澄焦急地呼喊。

　　万幸，他上岸了。

　　李喻成的思绪随着寒风尽数消散，回过神时，发现已经到了李家宅子了。

　　“十年了，还是老样子啊。”李喻成在心中默叹。

　　“到了，下车吧。”黎澄沉声说道，说完便径直下了车，没再等李喻成。他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似乎并不在意李喻成是否跟上了他。

　　待黎澄的身形隐没在门中，李喻成才下车往屋里走去。

　　“嘶，真冷。”李喻成心想，但依旧是面无表情，身体也没有任何寒冷的表现。

　　走到门前，李喻成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待抬起头时，面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标准的笑容。

　　做完这件事他才进去。

　　“啧，李喻成，你可真虚伪。”李喻成在心里暗嘲自己。

　　面上功夫总是要做的嘛，免得有些人又要说教了。

　　进了门，是盈盈的暖意。李喻成却收紧了宽大的羽绒服。

　　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

　　李国良斜睨了进来人一眼，冷哼一声，“呦，这是谁家小兔崽子啊？原来还知道自己有这个家啊！”

　　李喻成笑得更谄媚了些，“爸，我这不是之前一直在忙，脱不开身吗？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这不是不受人待见么，免得脏了别人的眼。“

　　说最后这句话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冷了几分，唯独李喻成笑得愈发灿烂。

　　李国良瞪了他一眼，便扭头不再看他，也不再应他了。

　　李喻成也闭了嘴敛了笑，又恢复了那副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

　　李喻成与那群人隔得远远的，随手扯了把凳子坐下，他盯着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又发起了呆。

　　李喻成从不稀罕热闹，或许小时候他会拼命地挤进热闹中，似懂非懂地听着大人们的客套寒暄，努力地让自己融入其中，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

　　但现在他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傻了，或许，热闹从来都不属于他。

　　小时候不属于，现在不属于，未来，也不会属于他。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暗着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李喻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晃了眼。

　　他缓了一会儿，再看屏幕，有人给他发了条微信。

　　他点进去，崭新的聊天界面只有三个字，”小花园“

　　李喻成抬头去寻那人，发现那人起身正欲离开。

　　等那人离开后，李喻成才起身前往那处。

　　小花园其实并不是个花园，而是个没人用的小楼阁。

　　这是当年李喻成和他的秘密基地。

　　那时他们关系还很好，李喻成的母亲也还在世，他们之间也是很好的朋友关系，而不是如今的所谓兄弟。

　　只不过，母亲的那场变故发生后，一切都变了。

　　李喻成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大学，执拗地切断了与家里的几乎一切往来。五年前他回来工作，才有和家里重新有了些许联系，不过常联系他的也只有他的姐姐，李芳淑。

　　没想到再见面时，几乎所有的事物都变了，就连过去最亲近的人，也变了。

　　我们都变成了虚伪的大人的模样。

　　李喻成赶到的时候，黎澄正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李喻成轻轻走到黎澄身旁，也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阿成，你变了，你不再笑了。”黎澄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没有说李喻成不爱笑了，而是不再笑了。他还是像当年一样善于观察。

　　“有吗？黎澄，你也不爱笑了，又何必再说我呢？然后便转身朝着黎澄笑了。

　　“阿成…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澄的脸色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