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花[孙悟空x林黛玉]》杜冕

3、渡劫之三

　　刮风有处躲，下雨好存身。霜雪全无惧，雷声永不闻。
　　烟霞常照耀，祥瑞每蒸熏。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

　　石猴在水帘洞的日子颇为舒心，与他还是花果山巨石的时候相比，说是神仙般的日子也不为过。

　　诸位猴子因着那天的天雷紫电，都把他当做猴王，但这“王”与人间天庭的却格外不同，没有那般的繁文缛节，亦没有那般的上下分明，他们更多地把石猴当做了家人。

　　这让孤身许久的石猴欣喜万分，但他依旧挂念着山顶的小红叶。
　　水帘洞火帘洞，不如他的草帘洞。

　　他白日与猴群玩闹，采花摘果，晚上不去睡那不遭风吹雨打的水帘洞，偏还要回山顶去。

　　猴子知知劝他不如把小红叶移去离得近的地方，石猴却怕移动时伤了她的根茎，断然不愿。

　　这天天晴气暖，本又是许多好日子的其中一天。
　　石猴闲来无事，又跑回山顶吹风，方才假寐片刻，猴子知知突然着急忙慌地奔来。

　　“石猴大神，石猴大神！三三他就快要死啦！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他！”

　　“什么！”石猴爬起身，跟着面色焦急的知知回了水帘洞。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死”这个词，虽不知是何意思，却没来由地感到惧怕。

　　进了水帘洞，猴群都已经聚集在了石头大床旁边，见到石猴出现，都自发地让出了一个小道，让他到石床边。

　　长老娘娘坐在石床边，握着三三的右手。
　　而石床上的三三紧闭着双眼，已经停止了呼吸。

　　三三是只老猴子了，他在见到石猴那天，眼睛已经花得几乎看不清。
　　他听说石猴是石头化生的，很是好奇，非拄着拐棍来看热闹，最后让他亲手摸了石猴的脸，他才满意地躺回了养老窝。

　　石猴那时正沉浸在化生的喜悦里，并没有把这么个老东西放在心上，今天看到三三安详的脸时，才想起那天的小插曲。

　　“我把大王请来了，长老娘娘，你不是说他是神仙吗？他会有办法救三三的对吗？”知知说话带着哭腔。

　　石猴这时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凝固了，他并不知道怎么救人，甚至连死亡意味着什么都不明白。

　　“知知，死亡是神仙也阻止不了的事情。”长老娘娘转过身，温柔地摸着知知的头。

　　“我们的生死是出生就注定好的，别伤心，过好每一天才是最紧要的。”
　　“有老猴子离开，才能有小猴子诞生，这是天道注定的规律，神仙也要遵守的。”

　　猴群安静地听她的教诲。
　　长老娘娘安慰好抽泣的知知，抬起头来，苍老的脸颊露出微笑，拉着僵化的石猴和她并肩站在石床前。
　　“作为我们的王，和我一起祝福三三吧。”

　　石猴机械地重复着长老娘娘的话：“此生喜怒哀乐已过，不必介怀；来世万事可期在即，平安喜乐。”

　　他在结束这场猴生第一次的送别后，化生的喜悦终于消散，积压的千愁百绪一起浮出水面。

　　那个让他惧怕的“死”的意思，他也明白了，是离开，是化为尘土，是再也不复存在。

　　他在山上漫无目的地晃悠，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长老娘娘的洞穴。

　　“大王，请进吧。”长老娘娘像是早有预料，呼唤着他。
　　不像对待他们的王，倒是像在召唤她的孩子。

　　石猴满脸愁苦地坐到了她对面，道：“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像三三一样……离开这个世界。”

　　过去的巨石完全不用担心这个，沧海桑田他依旧不变。
　　但现在他是一只猴子，得到自由的代价，可能就是会经历生死。

　　可是小红叶还是小红叶，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化生。
　　如果他先行离去，她那么一株可怜的小草，受欺负了怎么办？化生以后没有他陪在身边该怎么办？

　　长老娘娘遍布皱纹的脸看不清神色，她苦笑道：“大王是灵石化身，与我们父母生的猴子不一样，我不知晓。但想来，有生便会有死，大概也是会的吧。”

　　石猴的脸更垮了：“死就是化成尘土吗？再也不存在了？”

　　“非也，万物生灵的生死都是由上天掌握的，而承担这一职责的便是冥界的阎罗王。我们死后，身体消亡，重归天地，但是灵魂则会去往黄泉冥界，重新投胎，成为新的自己。”长老娘娘耐心解释。

　　“可新的我终究不是现在的我不是吗？”石猴听明白了她的话，一针见血。

　　长老娘娘点了点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改泄气颓丧，继续问：“既然阎罗殿管理生死，那么怎样才能跳出他的管理范围呢？”

　　长老娘娘哑然，思索了半晌答道：“在猴群的传说中，确实有超脱三界的存在，他们修炼成为神佛仙圣，可以掌管天道，与山川同岁。”

　　石猴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追问道：“那哪里可以找到他们？”

　　“只在九天之上，西方之远，仙山之深。”

　　石猴躺在山顶，望着头顶星星点点，翻来覆去地思索着长老娘娘的这句话，彻夜未眠。

　　一旁的绛珠察觉出了石头哥哥的烦躁，知知今天也和她说了猴子三三离开的事情。但石头哥哥不愿说，她也就只是默默陪伴着，并非要问到底。

　　晨光熹微，石猴做出了决定。

　　他支起上半身，庄重地开了口：“小红叶，哥哥要去修仙，学习长生之术。”
　　绛珠摇摇花瓣，低声应了句：“好。”

　　察觉到小红叶心情低落，石猴忙解释：“我很怕某一天，我会突然离开，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绛珠心里是石猴修仙的原因的，但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被深深地感动了。

　　她伸着叶片和石猴的手指碰了碰。

　　可是我也很担心你呀，怕你一去不复返，怕你在外受苦受难，怕你穷极一生都终究白费力气。
　　倒不如活在当下，你去了我也跟着一道去了，想来也是没什么遗憾的。

　　他人求长生不老，我只愿相伴到老。
　　可是她没有说出口。

　　石猴背上行囊，划着小舟，趁着海风，渡向远方。

　　西方之地可去，仙山之深可探，九天之上他亦可登！

　　花果山不远处的翠云山，牛魔王正躺在洞穴的床榻之上，哀声连连。
　　前几日他寻到了一处宝地，处处都是奇果灵蔬，一不小心贪吃许多，导致这几天都腹痛不止，食不下咽。

　　“嘤嘤嘤，我现在是不是很丑？没吃东西也没有力气，肚子疼脸上都是虚汗，嘴唇也好苍白。等到夫人出游归来，看不到孔武有力、帅气逼人的我，会不会不要我了嘤嘤嘤。”

　　身边服侍牛魔王的小妖精道：“大王莫要担心，属下听闻花果山有株会说话的神仙草，吃了可以包治百病，大王何不去采来一试。”

　　“真的？”牛魔王听说，一下子爬起身，太急扯到腹部，又哀叫连连。

　　妖精：“千真万确！”

　　牛魔王强忍着腹痛，道：“好！把我的混铁棍取来，叫上众妖精，我们去花果山走一趟！”

　　花果山的风景着实不错！
　　牛魔王躺在担架上，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决定想办法把这恰似桃花源的地方抢来。

　　夫人住在这样的地方，肯定会心情很好，也是很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他也不用担心冬天牛皮干燥，夏天热汗连连了。

　　花果山的猴群哪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妖怪？
　　不过每日采花觅果，嬉笑玩闹，从没遇到过什么敌人。

　　眼看着妖怪敌人兵临城下，族群中年轻力壮的猴子们有样学样，拿着木棍叉子，聚在一起，站到了牛魔王面前，想要阻止他们进犯。

　　牛魔王是在翠云山靠着武力当上大王的。
　　他们那儿妖怪众多，为争夺地盘时不时就要大战一场，战斗经验丰富，也各有各的武器兵刃。

　　就算他现在腹痛用不了全力，也不是花果山这群滑稽的猴子可以抵挡的。

　　不多时，临时聚拢的保卫军就败下阵来，溃不成群。
　　大半猴子都被俘虏了，逃走的猴子们在长老娘娘的带领下，掩护猴群里的母猴小猴躲去深山。

　　翠云山的妖怪们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去往山顶。

　　猴子知知正遵守着石猴的嘱咐，每日陪绛珠聊天，陪她一起等石猴学成归来。
　　他总是一个猴噼里啪啦地讲着独角戏，小红叶偶尔搭话，并不多言。

　　知知知道她没有了石猴的陪伴，心里很惆怅。
　　就像他幼时，那年花果山雪灾，猴群存粮不够，他每天都很担心出门觅食的父亲，害怕他晚上不能按时会家。
　　可是即使是家人也不能一辈子绑在一起，太过忧思，反倒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小红叶心思通透，却在这些事情上，过于执拗。
　　他也只能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今日那群黑压压的妖精出现时，他们确实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好奇又害怕。
　　紧接着发现他们来者不善。

　　知知发现妖精大军朝着山顶来时，顿觉大事不妙。
　　他此时也顾不得伤害到小红叶的根茎了，两手并用，扒拉起她周遭的泥土，准备先带着她逃走。

　　可为时已晚，他被翠云山的妖精团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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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妻管严小媳妇嘤嘤怪牛魔王登场^-^
牛魔王：嘤嘤嘤人家打起架来超勇的！
另注：开头一段引自《西游记》原文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