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木》散人也能霸服

2、因爱而生

　　顾择清不是人，真正意义上的不是人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勉强可以叫做鬼，毕竟他早就死了
　　他对自己生前的记忆没有保留太多，可能是他死的时候太小的原因
　　顾择清依稀记得在他死的时候，有个女人在抱着他哭泣，顾择清躺在那人的怀里想要安慰对方却始终抬不起手
　　那是快要死去的疲累感，顾择清在五岁的年纪第一次靠近了死亡，那体验并不怎么美好
　　只是不久过后他便又活了过来，但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
　　他依附那颗巴西木而活，没人可以看到他，他也摸不到其他人
　　这是他变成鬼之后的记忆
　　他站在那颗巴西木旁边，他看着那个女人被男人打了还是那么紧紧抱着她，他想要保护女人却始终什么都做不了，他看着那个女人整日以泪洗面，他想要安慰对方，只是这次他虽然能抬起手来了却始终不得触碰
　　他看着那个女人对着家里面的那颗巴西木木许愿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可以代替我的孩子死去，他不该死
　　他还太小，到了黄泉也不会照顾自己
　　他还太小，剩下的日子还很长
　　顾择清突然明白，自己大概是被女人用母爱求来的

　　他因爱而生

　　后来，他看着女人在一年的时间慢慢释怀，也慢慢死去，而那个曾经殴打女人的男人因酗酒不比女人晚几步就也走了，那栋房子最终只剩下了他一只鬼和他所附身的那株巴西木
　　再后来，那房子里头有了新的房客，而那盆巴西木的盆栽也被主人从屋内扔在了门外，房子也没了，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只鬼和那颗巴西木，顾择清就那么独自生活了一年
　　再后来，他迷上了角色扮演，在不同的年龄干不同的事
　　他去上了学，读了书，和那些人一样坐在教室里，尽管没人能看到他
　　直到他遇到了方允笙
　　对方是第一个能看到他的人
　　一只鬼呆着总归会觉得无聊，更何况是一只还未长大就死了的幼稚鬼
　　那些人看不到他，他就在旁边吹气，惹得那些人像对待蚊子一样对着空气中的顾择清一阵乱挥，这举动却被方允笙当成了那些人欺负他
　　对于有人能看到他，顾择清第一感觉是惊讶，然后便是觉得有些好笑
　　顾择清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方允笙一本正经地教训人
　　我妈妈说要保护女孩子
　　女孩子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的
　　你们不能欺负人
　　方允笙表情严肃，却被人当成疯子给揍了一顿
　　小孩子打架也不敢太用力，只把人吓哭了就跑了
　　而那个还没被怎么欺负就哭了的小孩，一边哭一边说着要保护他的大话，明明自己都保护不了
　　顾择清虽觉得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他又莫名得觉得对方说大话的样子有些帅
　　作为第一个能看到顾择清的人，方允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顾择清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他也不在乎方允笙能不能保护他，反正本来就没人能欺负到他
　　只不过没想到方允笙没过多久就要拉着他去学习跆拳道
　　顾择清一开始还会装模作样地跟着学点，但是之后觉得学了也没用便再懒得学，只是每天坐在旁边观摩
　　本以为方允笙过不了多久就会放弃，结果对方却那么一年一年地坚持了下来
　　顾择清就那么见证着方允笙从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人慢慢变成一个强者，也见证着对方从一个小屁孩慢慢成长成一个意气风发的阳光少年
　　好在顾择清的身高样貌也在跟着一起变化才没让方允笙看出他的破绽来
　　但是随着心智的慢慢成熟，顾择清也慢慢开始在意起了别人的眼光，他知道只有方允笙能看到他，所以为了不让其他人觉得方允笙神经有问题顾择清让方允笙在学校，在人多的地方都不要跟他说话，让方允笙当作没有他这个人
　　有时候方允笙不听，顾择清就跟他怄气
　　说是怄气，顾择清又怎么可能忍心
　　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是他最难熬的时段，他不能和方允笙说话，在对方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他还要假装很开心地融入了人群的样子，可实际上所谓的开心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除了方允笙没人能看到他
　　但是顾择清不在乎，他只求方允笙不用被别人当成精神病一样看待
　　毕竟那是保护了他十几年的少年，也是他爱了好几年的人
　　顾择清爱方允笙，在对方十几年的陪伴中，幼时的依靠便慢慢变成了爱
　　顾择清也思考过或许他只是太孤单，他只是渴求一个能看到他的人而已
　　但是他慢慢知道了，他怕孤单怕寂寞，但更怕只有方允笙看不到他
　　所以顾择清知道了他爱方允笙，他爱方允笙的人，也爱方允笙的陪伴，换做其他人都不行
　　只是顾择清和方允笙上了高中之后，顾择清心里慢慢产生了一种名叫危机感的情绪
　　方允笙依旧是那个活泼开朗的阳光少年，外加一张帅脸的加成，免不了有女生对他产生好感
　　再加上在顾择清的眼里，方允笙一直都是个不会拒绝别人的人，如果有女生表白，顾择清敢肯定对方会接受
　　所以顾择清选择了先发制人，他告诉方允笙他有女朋友了
　　但从始至终只有方允笙能看到他，他去哪找个女生来，顾择清只是想看看方允笙对他的态度罢了
　　但是方允笙那个傻子偏偏信了，都不问顾择清那个女生是谁，也不问问顾择清是不是在骗他
　　方允笙只是扯着顾择清的领子，一副马上要爆发的模样
　　顾择清等着方允笙说些什么，可对方终究什么都没说，放下他的领子就走了，头一次只留顾择清在原地
　　顾择清怕了，他怕方允笙再也不理他了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方允笙对他依旧和平常一样，仿佛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择清有些生气，晚上放学的时候他主动提起那天的事，问他昨天怎么了
　　方允笙说
　　哦，昨天刚知道有点反应不过来
　　谈了恋爱，就好好对人家女孩子吧
　　哎！当初的小姑娘都长大了，哥为你感到欣慰
　　顾择清听着方允笙有些欣慰的语气有些自嘲，方允笙为他高兴，他还能说什么，还能期盼些什么
　　这次是他决绝地走了，如同那天方允笙只留下他一个人走了一般，这次轮到了他把方允笙落下
　　那天之后顾择清倒是冷静了许多，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方允笙在学校和朋友嬉戏玩乐
　　慢慢地他也不再迫切得想要得到方允笙，也不再计较，因为时间让他突然明白他和方允笙终究不同，他不能让方允笙一直围着他一只鬼转，对方总会有喜欢的女孩，而他只需要一直做方允笙的挚友，默默守护
　　所以他和方允笙说他分手了，说那个女孩有了喜欢的人，说他要专注学习
　　只是没想到方允笙会突然问他
　　那你呢？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喜欢的人
　　是啊，那他呢？他从始至终只喜欢方允笙，却不能告诉对方，最后也只是一阵沉默，所谓的喜欢也不敢宣之于口
　　转眼就到了快要毕业的时候，顾择清陪着对方走到考场，默默地站在考场外守着方允笙
　　等考试结束，高中生涯踏入了末端，顾择清幻想着自己的下一段历程，和方允笙上同一所大学

　　不久就到了方允笙的生日，在方允笙的生日也是方允笙成人的前一天，顾择清把自己的附身物巴西木送给了方允笙
　　他跟方允笙说
　　这是我高中三年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当然也可能是这辈子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方允笙听得一愣一愣的，顾择清笑着说道
　　开玩笑的，你每年的生日礼物我都不会落下
　　顾择清忍不住自我嘲讽，他就是这么恶劣，明明说好的只做朋友，却还是忍不住试探

　　顾择清没想到他一句玩笑话倒是成了真
　　方允笙成年了，也再也看不见顾择清了
　　顾择清想，如果他开玩笑说方允笙喜欢自己那是不是也能成真

　　顾择清看着方允笙不停地在手机里翻找那早已不存在了的电话号码
　　顾择清看着方允笙去了他生前的家，看着他被警察带走
　　顾择清看着方允笙去了他们的小学，去了他们的初中和高中，去了方允笙学习跆拳道的道馆
　　顾择清一直陪着方允笙，看着对方为他疯狂，这次他如愿以偿感受到了方允笙对他有多么在乎，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方允笙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看不到他，也变得和其他人一样让顾择清触碰不到
　　那同样的无力感让顾择清回想起了小时候
　　无论过多少年，他始终只是一只依附着巴西木还会像人一样长大的邪物
　　无论过多少年，他依旧是谁也安慰不了，安慰不了自己也安慰不了别人

　　顾择清看着方允笙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闯
　　顾择清看着方允笙慢慢沉寂下来，小心养护着自己送他的巴西木
　　顾择清看着方允笙仍旧抱有一丝希望，不死心地查询自己的高考成绩，看到查无此人也像是预料之中的样子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顾择清看着方允笙收到了名校的录取通知书
　　顾择清看着方允笙人生第一次喝酒，对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直看着放着巴西木的床头柜，嘴里说着一堆有的没的的醉话
　　择清，我考上了名牌大学，你以前老是念叨我，现在知道了应该很开心吧
　　听说巴西木能带给人幸运，听说巴西木开花的时候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择清，你去哪里了，我想你
　　择清，我爱你......
　　顾择清靠坐在方允笙旁边，看着对方压抑许久最终因为喝醉，精神一放松最后一根绷着的弦也终于绷断，已经成年的少年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顾择清有些慌乱
　　别哭啊，说好的保护我，怎么又自己先哭了

　　顾择清一直陪伴着方允笙，从高中到大学，从大学到毕业
　　顾择清依旧那么陪着方允笙，只不过对方再也看不见他
　　他看着方允笙从一个莽撞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社会成功人士，看着方允笙在父母的一次次催婚之下始终是一个人，看着那一截巴西木长出新芽嫩叶慢慢拔高

　　晚上方允笙照常回家，这些年他和大学的朋友一起开了家公司，公司慢慢步入正轨，他的工作越来越忙，能挣到的钱也越来越多，然后攒够了钱他就买了一套属于他和顾择清的房子
　　这么些年周围的人和事都变了，他生活的环境也变了，唯有那盆巴西木依旧没变始终被他养在身边，方允笙知道巴西木喜光还专门为此买了采光好的卧室
　　起初盆栽小，他就放在床头柜上，后来巴西木越长越大，他就把床头柜给取消了，直接把巴西木移栽到花盆里，好在床头空间够宽阔，要不然方允笙晚上睡觉都得蹭到叶子了
　　方允笙一打开卧室门，便是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很浓郁，像是丁香花和香水百合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来的气味
　　他本该讨厌这浓郁的气味，但是当看到站在月光下的男人的时候便什么都忘了

　　顾择清听到卧室门打开的声音便转过了身，他知道这会儿肯定是方允笙回来了，只是这次有些不同，对方没有开灯，一直僵在门口
　　顾择清有些疑惑，朝方允笙走了过去在对方眼前挥了挥手，不想自己的手却被对方给抓住了
　　！
　　你能看到......
　　顾择清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给狠狠抱住了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方允笙以往成熟高冷的样子却在见到自己的这一刻喜极而泣，顾择清最后终是没把那句话说完，只说了句
　　嗯，我回来了
　　再也不会走了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多年积累在心中的话此时此刻却忘记了吐露
　　只留一室浓郁花香，和两个忘情拥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