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雨》若诗安轩

3、第3章 碰触

　　第3章

　　画面定格，沉睡中的少年缓缓掀开眸，一双桃花眼像是泛起涟漪的水面，氤氲蒙蒙的。
　　眼底淌着红血丝，红晕蔓延到了眼尾，就连那抹不经意勾扯出的弧度都带着点无法言说的迤逦感。

　　苏涵雨半弯着腰，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他手背上，四目相对，就这么直直跌进他如深海般醉人的眸子里。
　　心猛地跳快一拍。

　　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张天在叫江灿大课间出去打篮球，赵筱问刘惠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有同学抱怨时间太紧，他卷子还没写完呢。

　　“课代表你等下，我名字没写……”

　　这些声音苏涵雨都听不到了，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狂跳不止，撞得她肋骨发颤，好像要破腔而出。

　　陈朝搭在脑后的手移到了后颈，别揉捏着边坐起，眸光朝下瞥了眼，“还没摸够？”

　　少年清冽的嗓音让苏涵雨想到了夏日的雨，雨落地砸出的声响就是这样的，低沉动听。

　　她征愣着眨了眨眼，思绪回笼，红着脸颊抽回了手，手指上还沾染着独属于他的清爽气息。

　　悄悄的，手移到了身后。

　　她眼睫轻颤着说了声：“对不起。”

　　比起教室里嘈杂的声音，这声对不起实在太过小声，还透着莫名的委屈感，倒像是她被欺负了似的。

　　陈朝眼皮慢掀，看了她一眼，一眼后收回视线，手在桌肚里摸了摸，拿出三张卷子，“给。”

　　苏涵雨是用另一只手接的，头低低垂着，没敢抬起，更没胆量和他眼神对视。

　　卷子刚到手里，眼前似有什么一晃而过，眨眼间，陈朝已经走出了后门，许是趴在课桌上睡觉不太舒服，他边走边揉着后颈，头顺势转两圈。

　　他人缘极好，走两步便会遇到主动和他打招呼的人，那些人一口一个朝哥的叫着。

　　苏涵雨藏在身后的手慢慢攥紧，五指并拢，她留住了那抹暖意，心似乎也暖了些。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只是笑意还未达到眼底又缓缓落下。

　　陈朝的人缘好不只限于男生，女生对他也是，才走出教室没多久，已经有三个女生羞答答的主动向他打招呼了。
　　还有一个女生不知道给了他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女生红着脸低头跑远了。

　　起哄声传来，江灿的声音最大，“朝哥，你咋就那么招小姑娘喜欢呢。”

　　陈朝抬脚踢了江灿一下，说了声：“滚。”

　　“朝哥，你这是不好意思了啊。”起哄声更大了。

　　赵筱见苏涵雨一直没动，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除了来往的同学她什么也没看到，“小雨，你看什么呢？”

　　苏涵雨收回视线，藏起心思，“没看什么。”

　　赵筱把一叠物理卷子交给她，“这是靠窗那两排的。”

　　苏涵雨说了声谢谢，继续收其他同学的，赵筱跟在她身旁，“一食堂新换了厨师，今天中午咱们在一食堂吃吧。”

　　苏涵雨眉眼弯弯说：“好。”

　　赵筱就喜欢苏涵雨这副乖巧的模样，抬手捏了捏她脸颊，“真可爱。”

　　夸完发现她脸颊很烫，诧异道：“你脸好烫，没生病吧？”

　　“没有。”苏涵雨随口解释，“我从小就这样。”

　　赵筱和苏涵雨是初中同学，高中又考到了同一所学校，幸运的是上了同一个班。

　　赵筱脸圆圆的，眼睛也圆，皮肤偏白，身形中等属于不胖不瘦那种，性格很好，活泼开朗。
　　她挽着苏涵雨胳膊，“下晚自习后一起走。”

　　苏涵雨又收了几个同学的卷子，问：“你家司机不来接你了？”

　　赵筱：“今天司机有事，我和你一起走。”

　　苏涵雨点头应了下，“嗯，好。”

　　话音刚落，长廊里再次传来哄闹声，赵筱朝后看了眼，啧啧出声：“咱们班因为陈朝，课间教室门口就没消停过，都成旅游景点了，谁来都要看一眼。”

　　“陈朝也太招女生喜欢了。”她收回视线看着苏涵雨，“你说是不是？”

　　卷子下方，苏涵雨手指缩了下，“……是。”

　　在正式上课前，苏涵雨把卷子放到了物理老师办公室，出门的时候险些和进门的男生撞上。
　　她手下意识扶上门框，也是凑巧，男生的手也落在门框上，两人的指尖就那么毫无预警地触到一起。

　　他的，她的，交叠贴着。

　　下一秒，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苏涵雨听到他说：“不让让吗？”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好似骤然响起的雷声，苏涵雨被定在原地，别说让了，手指都忘了移开。

　　最后先移开的还是陈朝，这次他的眼神依然没在女生身上停留多久，一眼后，仰起下颌，唤了声：“老师。”

　　苏涵雨瞬间回过神，后背贴着门框，侧身让路，她头垂着，露出天鹅颈，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实则，心里已经慌了。

　　男生身上的清冽气息流淌进她的鼻息间时，她心脏甚至停跳了一下。

　　然后，才快速跳起。

　　那之后的半天，苏涵雨没敢再回头偷看陈朝一眼，即便他和其他人簇拥着从她桌旁走过，她也尽量让自己的身子侧着以免碰触到。

　　就连从他身上拂过的风，落到她身上时，她都小心翼翼的，就怕一个不经意的，让风把心事听了去。

　　-

　　京西一中国庆开学有大礼包，还是高二的学长学姐们特意专门告知的，就是他们挺神秘的，一直不说到底是什么“大礼包”。

　　跃跃欲试的高一学子们，一个个望眼欲穿，等着所谓的“大礼包”，最后还真等来了。

　　屁的大礼包，原来是测验，一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为了验证学生们在假期的学习程度，每次放假开学后最先做的就是测验。

　　美其名曰验收假期成果。

　　各班教室哀嚎声此起彼伏，相对来说，一班挣扎的声音小了很多，一班班主任宋春红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

　　拿过板擦敲着黑板说：“语文小测没有作文。”

　　偏科的同学听到后大呼万岁，江灿的声音最高，又是那口东北话，“宋老师威武。”

　　宋春红等他们闹够了，又敲敲黑板，“没有作文，所以做题时间少一半。”

　　话落，鸡叫声传来，没人说宋老师威武了。

　　宋春红格外点名了一个人，“陈朝，月考年级第一，记得你语文考了多少分吗？”

　　众多偏科学生里，陈朝是最严重的那个，原因是，数理化他可以考满分，但偏偏的，语文分数也就比班级平均分多一点。

　　“英语都能考满分，你语文就不能给长长脸吗。”

　　有人跟着起哄，“朝哥，长长脸啊。”

　　陈朝后背倚着墙，肩膀松着，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试试。”

　　宋春红板擦一扔，含笑说：“不行也没事。”

　　停了几秒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考砸了叫家长吧。”

　　最灿烂的笑容说着最扎心的话，陈朝手里转着笔，眉梢淡挑，“不考砸。”

　　有了他这句话，宋春红没再说什么，从前排传着发下卷子，开始了第一科目语文的考试。

　　后面是数学物理等等，一直到晚自习结束，考试才算完。

　　……

　　晚自习下课后，赵筱和苏涵雨一起走的，两人并肩骑着车子，时不时说些什么。

　　“你妈身体怎么样？”赵筱问。

　　苏涵雨淡声说：“就那样，一直吃药。”

　　“小雨，那你肯定很辛苦吧。”赵筱满脸心疼，“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告诉我。”

　　“好，有事我告诉你。”苏涵雨不太想提家里的事，转移话题，“今天考试怎么样？”

　　“别提考试，”赵筱皱着眉，“数学最后一大道题我没来得及做。”

　　“没事，只是小测，”苏涵雨安慰她，“大考努力些就行。”

　　赵筱刚要说什么，眸光落在更远的地方，“那个男生是陈朝吧？”

　　苏涵雨转头去看，橘黄灯下，男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坐在自行车上，单脚着地，手撑着车把，下颌抬高。
　　姿态肆意。

　　车前有女生拿着礼物盒，缓缓递到了他面前。

　　似乎说了什么，离得远听不到，只能隐约地听到另外三个男生打趣的声音。

　　“朝哥，快收下吧，人妹子都快哭了。”是江灿。

　　“对啊，收下吧。”是张天。

　　“朝哥，球赛马上要开始了，再不走，咱可要晚了。”是王硕。

　　打趣声在陈朝散漫的话语声中停止，苏涵雨别的都没听到，只听到陈朝说：

　　“抱歉，没兴趣谈恋爱。”

　　话落，男生用力勾了下脚蹬子，车子驶出，随后江灿他们也追了上去。

　　至于那个女生，看了眼手里的礼物盒，落寞转身离开。

　　赵筱撇撇嘴，“又一个为陈朝失眠的女生。”

　　转头回看时发现苏涵雨凝视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问了句：“小雨，想什么呢？”

　　苏涵雨收回视线，随口说：“想今晚回家后先做哪科的卷子。”

　　“啊，又是卷子。”赵筱边蹬着自行车边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拼啊。”

　　苏涵雨笑笑，没说什么。

　　-

　　回到家里，大人都不在，只有苏沉，好好的板寸头给剃成了光头，穿着吊带背心，露出手臂上的纹身。
　　一看就是混社会的痞子模样。

　　彼时他正窝在沙发上吸烟，烟雾缭绕，苏涵雨进门后，被烟味熏得鼻子发痒，她蹙了下眉，没理他，径直进了卧室。

　　关门，换衣服，校服外套刚脱下，里面的校服短袖还没来及的脱，门被人推开，苏沉懒散地倚着门框，双手抱胸睨着她，“还有钱吗？”

　　苏涵雨没和他讲话，而是走倒书桌前，打开书包，找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两张二十元递给他。

　　苏沉皱眉，“这么点。”

　　苏涵雨：“就有这么多，不要拉倒。”

　　苏沉走近一把夺过去，警告她，“妈那别乱讲，不然我饶不了你。”

　　“不会乱讲。”苏涵雨扶着门，轻抬下巴，“出去。”

　　苏沉越过她时，眼睛若有似无在她身上瞄过，定格在她胸前一秒，苏涵雨抬手挡在身前，清冷着眼神看他。

　　苏沉轻嗤一声，继续朝前走，快走出卧室门时想起了什么，停住，转身，吊儿郎当地说：“抽屉里那颗纽扣都放多久了，还不扔。”

　　纽扣？

　　苏涵雨快速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盒子，打开盖子，见里面的纽扣还在，提着的心缓缓放下。

　　她扭头，“我的东西你不要随便动。”

　　“这么紧张？”苏沉抬脚踢翻了一旁的塑料椅子，冷声说，“苏涵雨你真以为你是来我家当女儿的，我告诉你，你是来给我当媳妇的。”

　　回答苏沉的是重重的关门声，还有门反锁的声音。

　　没多久，高欣兰和苏长海一起回到家中，苏沉和他们吵了一架，摔门而出。

　　苏涵雨带着耳机子背英语单词，手里始终捏着那枚圆形银色纽扣，不其然的她想起了那天。

　　初二那年，她被苏沉追着打时，少年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把她护在身后，厉声对苏沉说：“你再动下试试。”

　　这么多年从来没谁护过她，他是第一个。

　　这枚银色纽扣就是从他夹克外套上脱落下来的，也是她的护身符，有它在，她才能安心。

　　或许说，是他给了她力量。

　　她一直想对少年说声谢谢，可惜，一直没说出口，他太优秀了，比两年前还优秀，是她碰触不及的人。
　　像是星辰一样的存在。

　　不经意的，也会有痴心妄想冒出来，星辰怎么了？试一试，或许……能触到呢。

　　苏涵雨想事情想的正入神时，赵筱给她发来微信。

　　筱筱公主：【小雨大八卦，六班那个女生说她要约陈朝，你猜陈朝怎么回复的？】

　　没等苏涵雨问，又有微信进来。

　　筱筱公主：【陈朝竟然答应了，怪不得刚才他拒绝那个女生的告白，原来是喜欢六班那个。】

　　苏涵雨每个字不落的看完，手指一抖，那颗银色纽扣从她指间滚出掉到了地上，又溜到床底下。

　　她蹲着，伸直胳膊，够了好久，都没够到。

　　还真是…碰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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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朝：谁敢欺负我的人，你动下试试。
抱抱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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