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女子》黑白

1、某个女子

　　铁鱼在这个再规矩不过的学校里面无疑是个另类。

　　铁鱼站在校规前面，如果脖子上面再挂着一个写着“乖宝宝们不要学姐姐喔”就是非常有创意的公益广告。

　　铁鱼站在校规前面，在一堆西装笔挺的检查团官员们面前，手里握着一根3块5的冰激凌，穿着一身休闲装，尤其是——上课铃声已经响了5分钟有余。

　　铁鱼穿古装就是白发魔女，穿芭比装就是蓝眼睛娃娃。

　　总之——她在三个月前就把头发给染白了，听说染白色的理发店还不那么好找。蓝的隐形眼镜倒是比较好找，只是不那么便宜。

　　然后这个奇奇怪怪的学生帮助校长把文明学校的荣誉拱手让人了。

　　然后这个奇奇怪怪的学生在校长办公室的作客记录又被刷新了。

　　为什么不开除这样一个学生？九年义务教育还没满期，你把人家开除了不是找打嘛。那找家长谈啊？家长说，我们也管不了啊，怎么打她还是没用。牵扯牵扯就牵扯出来暴力侵害未成年人的事件了，还是继续让她刷记录去吧。

　　为什么铁鱼要做出这些事情，成年人们做了很多分析，比如叛逆、家长离婚、受电视电影影响、早恋等等，然后没有调查取证就做了定论，毫不理会当事人的意见就把铁鱼归到受社会不良风潮荼毒的青少年行列里了。

　　铁鱼的叛逆期起于小学三年级，绝于小学六年级。

　　铁鱼的家长要离婚早离了，拖拖打打这不是都铁鱼初二了还勉强维持呢嘛。

　　铁鱼闲暇时候比较喜欢出去走走，看电视电影这种小娱乐小爱好她没有。

　　铁鱼的早恋最早可以追溯到幼儿园小班去，现在才把她教育成不良少年好象有点太离谱了。

　　总之铁鱼也不是那么重要，所以班主任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平心而论，校长讲话的时候还可以旁敲侧击含沙射影地把她当反面教材教育教育乖宝宝们，所以还有点正面作用。然后如果不是铁鱼这次毁了文明招牌，大家可能把她一路忽略到中考。

　　这次的事情有点过火。

　　铁鱼的心情也不好。她今天没上完整一节课。校长教育完了换教导主任。教导主任累了换班主任。班主任累了那边校长小寐过后又精神了，重新开始教育。铁鱼想到犯人大体也是被这样逼供的，车轮战这三个字他们简直运用得神乎其神。

　　下午三点钟，铁鱼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摸到一把小刀。这小刀是她三年前给奶奶削苹果用的，奶奶吃完苹果又过了6天就进了太平间。铁鱼摸摸那把火色的刀子，铁锈的触感很贴心。她把那把刀子偷偷拿出来，因为被校长的办公桌挡着所以前面的班主任没有看见——她忙着深刻剖析铁鱼的犯罪心理，好象她就是铁鱼她妈妈——铁鱼就有机会用右手掰开小刀，再直直切向左手的手腕。

　　血是怎么流的，发出什么声音，铁鱼都不记得了。她看到三位长者因惊慌而扭曲的脸，心里空茫茫的就想，反正文明学校的招牌也没有了，你们急什么。

　　然后就是没梦的睡眠。

　　奶奶坐在一把摇椅上，书本搁在一边，眼皮搭拉着。小铁鱼伏在旁边，起来摇摇奶奶：接下来呢？
　　接下来……啊，奶奶说到哪儿了？
　　说到坏人把小红抓走了啊！奶奶，那个小红是不是把坏人都打死了，然后跑回家找奶奶去了？
　　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奶奶褶皱着的脸上。桌子上放着一个苹果和一把小刀。

　　铁鱼醒来的时候，眼睛没有睁开。她模模糊糊可以听到病房外头交谈的声音，大致上是说刀口不够深，这个有医德的医生还叹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

　　铁鱼的妈妈在外面允着，偶尔传出一两句四十多岁的校长的声音。铁鱼第一个念头是：小刀哪里去了？
　　铁鱼睁开了眼睛，门一下子被推开了，铁鱼的妈妈走了进来，一脸不高兴。

　　“你真是出息了！学人家闹自杀了！你叫爸爸妈妈的脸往哪儿摆，啊？”说着说着又被医生拉了出去。

　　铁鱼笑了一声，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我教你刀要怎么下。”

　　铁鱼转过头来，看到原来隔壁还有一个病床。那上面躺着一个男人，看样子年纪在30岁上下，有气无力的落魄样子，长得倒还很有男人味。

　　“抱歉，我只是破例，往常都是用砍刀的。”铁鱼一脸嘲讽的冷笑，眼睛眯成一条邪气逼人的缝，透漏出一种特别的魄力来。

　　但是那个男人没对她的魄力作出什么评价，径自转过头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大姐啊，你真是酷死了。”一个喳喳叫的小丫头冲到一米六八的铁鱼前面，满脸崇拜。“自杀哎！帅！可惜没看到老头子的表情。”

　　“刚出院你就别去了。”一个20岁上下的女子也走过来说。

　　“去吧，又不是剖腹来着。”铁鱼微驮着背，双手叉在腰间。

　　20岁上下的女子想了想，拍拍铁鱼的肩，不发一语走开了。

　　在学校附近的一片草坡上，两个校园帮派开始打斗起来。一边是姊妹学校的男生帮派，名字叫什么什么会还不什么什么盟的，这边是女子帮派，名字是叫鬼王后。铁鱼不记得什么时候加了这样家家酒式的小帮派，其实当时原本有个规模不错的龙帮要她进的，只是名字太土了（还要封个护帮圣女给她），就选了辍学学姐的这个。

　　打了一会儿，一方面是女孩子又撕又抓又咬又拽，一方面是有路过的小学生报警了，再加上和女孩子打本来就没名声，什么什么会还不什么什么盟的最终把地盘让给了鬼王后。

　　尽管归根究底地说，这地盘依然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

　　老大，就是辍学大姐雪姐很高兴，要请鬼王后的8、9个女生去吃消夜。雪姐是个富家小姐，父母离异，叛逆期，早恋又被甩了，符合所有的不良条件。她穿着黑色的皮衣皮靴子，手臂上纹着黑蝴蝶，只是还是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月光下一闪一闪的奇异的漂亮——竟然像古画上的古典美人一样漂亮。

　　因为她能从爸妈那里每月各领到三四万块钱，所以竟然要请姐妹们去一家高档餐厅吃饭。

　　铁鱼冷静地想想，其实这种生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