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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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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相溶消解了分离的孤寂,仲夏的夜晚蝉声阵阵似要诉尽情人间不可宣之于口的爱意,昏沉间窗帘缝隙钻出几缕光,空中似有精灵在跃动,我依靠在温文的怀抱里听到她沉稳的呼吸声,轻叹一口气胸口的郁气仿佛一瞬间消散。我拨弄着她的发梢,往日乌黑油亮的青丝间几根白发仓皇躲藏,我轻轻捻起它们。忽然,面前的气息一滞,我抬头看去,她正盯着我手中的白发出神,眼眶像是要打出眼泪,心中不觉一颤。
“江聿,芋头……”
“姐姐,我好爱你啊,超级超级爱你!”我笔划着,张开双手紧紧将她抱住。搭在腰间的手缓缓收拢,傻傻的人才反应过来我说的话似的将脸紧紧贴在我的颈间。
“我也爱我的宝贝。”
任夏日如何炎炎,只要我们在一起烈日也温暖,我潇洒不羁地坐在副驾眯着眼睛看温文开车,这段路她好像走过了千百遍一般熟稔地拐弯,秀发被束起乖顺地躺在她地肩头。
我瞧见她紧抿的嘴唇,笑着问她,你以前来找我这么可爱的妹妹应该很开心吧?
“可不是嘛,小妹妹!”红灯处,她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捏上我的脸颊,我嘿嘿傻笑着,看见玻璃上的倒影—“一个傻,一个呆,两个凑一堆。”听罢,温文就像是抽了风,哈哈笑了起来。
“傻瓜。”
“你才是大傻瓜,你是小气鬼!小气鬼喝凉水……”秋风中两个人在老街上追逐,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不会阻挡她们寻找彼此,蓝白校服外套被草草系在腰间,愠怒的脸上被抹上几道颜色。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了小院前,端庄素雅的绿裙缓缓飘动,明媚的眼眸含着笑意落在姗姗来迟的女孩身上,随后举起双手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们休战。”
将将停下的女生伸手去抢那女人手上的画纸,得手了便像是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欣赏自己的战利品。画面上的两人手拉着手,生涩的笔触下是两个笑容满面的女人。
“没你画得好,不要看了吧?”
“就看,我喜欢,你送给我。”女孩昂着头,一脸狡诈地笑着,不等女人说话便将人拉进院中。
那里的矮墙上爬满藤蔓,阳光星星点点落在绿荫为她们划出了一方静谧的世界,若有心像小院里瞧去便会看见一双影子正紧紧相拥。
小院里熟悉的景象轻柔地拨开我脑中的迷雾,太阳穴隐隐的痛楚被我们手指交缠的热度安抚。我朝四周看去,厚重的木桌立在院子中央,简朴的画室安静地矗立。我推开门一阵清风吹过,淡淡的木头香气被裹挟着扑进我的怀里,恍惚间一个温暖有力的身躯将我拥紧。回头,温文站在阳光下坚定地看着我,我像是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孩一样,摸索、观望、思考这里的一切。
“芋头,这个世界很美,不要害怕去探索好吗?”温柔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只干燥的手好像又抚上了我的脸颊。
“妈妈……”
白墙上挂上一幅又一幅笔触稚嫩的画作,又一次又一次地被更多的画覆盖。
“如果有些事情你不能直接跟妈妈倾述,就画在画里,让妈妈来了解你。”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二层的阳台上,这里不算高,看不全这片街区,却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人,忙碌的饭店老板、放学的的学生、嘻笑打闹的小孩……视线偏转我看到啦站在矮墙边的人,大声喊到“温文!”她好似受了惊吓朝后退了几步才朝我看过来,目光相触她回我以最大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那道身影变得模糊,心中无比恐惧它会就此消散,胸腔有着垂坠的痛感,穿过走廊楼梯我急匆匆地跑向她,眼泪落在耳尖一片冰凉。
她被我撞得一个趔趄,却在我们要落入深渊时将我抱住,我们都陷入藤蔓之中。
叶片冰凉横在我们的脖颈,她轻轻揩去我脸上的眼泪 ,一下一下地轻拍我的后背安抚我的神经。
“姐姐,我想起来了好多,我想起来妈妈,还有哥哥,还有你,还有卖小笼包的叔叔,还有……”
“想起来了这么多啊!那奖励芋头中午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
我在脑海中梳理着过往,而温文拉着我的手向前走着,一切的不真实感好像都消散了,我能知道,这就是我的记忆。
她把我带来了学生时期最喜欢的餐馆,我们坐在竹编矮凳上品味久违的味道,酸萝卜片被酱汁裹满,用油剪过的鸡肉透着焦香,砂锅端上桌时还冒着热气里边的酱汁还在咕噜咕噜得沸腾。
我大快朵颐起来,大排档的生意不是一般的好,吵吵嚷嚷的环境反而让我更加安心。温文依旧是慢悠悠地吃菜,不时往我的碗里夹上一片入味的萝卜。我笑嘻嘻地看她,又说她吃得太慢,她只回道“这不是怕你不够吃吗?”说完又用纸巾擦去我嘴角的油渍。我嘿嘿笑着,给她夹去鸡肉,说苦了谁也不能苦了我老婆。算了,总觉得自己太不要脸,怪我魅力太大温文才这么爱我。
酒足饭饱,我瘫在车上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觉,我靠进温文怀里就要睡觉,随后就被她搂住。姗姗来迟的干妈现在正坐在驾驶位开着车,肩头被温文摩挲得发热,我闭着眼打哈欠却久久没有睡着。
车子在一个酒店下停了许久,她们都没有动作,许久,我从温文怀里爬起,看她们都面色沉重,无法故作轻松地笑笑,转头就开门下了车。
踩着酒店柔软的地毯就像踩在云里,不安爬满全身,走了几步我便回头张望,总觉得这个走廊安静的可怕,我颤抖着手向前走,干妈执意不让温文靠近我,心脏空洞地狂跳,耳边杂音如水般涌入。我拿着房卡靠近了那个房间,机械的声音想起。
黑暗中,一切行为能力都被剥夺,我好像浑身湿透又被沙子裹满全身,粘腻恶心的感觉让我想吐,我好像看到了那些人的脸,放大缩小变成虫子钻进我的身体,我想反抗,他们更加重的回报……
“啊!啊……”
我好像死了,被赤/身/裸/体的埋进土里,血肉渐渐烂掉,眼球被一点一点蚕食,我的大脑有什么在蠕动,我想发出声音却什么都没有,口腔被虫子塞满都争先恐后地朝着我的食道涌去。好脏,好恶心,我赤裸的肌肤上全是粘液……
好亮,鼻尖是新鲜的空气,我睁开眼睛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温文红着眼睛把我搂住,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发现我们已经回家,眼眶酸涩,我把她推开,眼泪便绝了堤。我冲进浴室一遍又一遍揉搓身体。还是好脏,全是细菌,全是病毒好恶心!
她从后面将我拥住,不论我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放开我!”
“不行,放了,你就不要我了。”她说得太绝对,我都没开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好一动不动地被她抱着,后心贴上了另一个人的心脏,好像把我净化,浴室里我们都沉默地流泪好像这般便能将我洗净。
干妈花了多年疏通关系,将我生理学上的父亲的罪行一一收集,几年的交锋也终于让他拜下阵来,再次审理他以故意杀人和人口买卖的罪名判处,还有那几个男人被一并告上法/庭,法锤落下干妈多年的奔波终于结束,而我又抛去了这段记忆。
我并不豁达,午夜梦回他们依旧会成为我的噩梦,但只要睁开眼便是温文在一次一次地安抚,渐渐地他们好像乘上前往地狱的火车,我也将他们抛之脑后。
又是一年春天,清早我们便踏上了山间的青草地,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阳光,清风和爱人,我别无所求。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