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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朝阳初上黄金屋(一) ...

  •   百里清鸢这十六年来一直是顺风顺水的,本系嫡出不说,性格讨巧,聪颖机灵,极得百里丰之心,幼时常携身边。更兼面容姣好,曾有临窗梳妆,竟令清扫湖畔的家丁看痴入迷,以致失足落湖的趣闻,传遍街巷。人人皆知百里三女,花中一流,自十四岁起便有媒人上门游说,均为百里丰断然回绝。
      可是,十六年来从未得过父亲一句重话的她,整个百里家没人敢得罪的她,竟然破天荒被父亲申斥了一顿,责令房中反思,不得出门?!
      百里清鸢走出书房时,依然是怒气冲冲的模样,一想起父亲冷颜,一想起秋姨娘故作温婉笑意中的丝丝幸灾乐祸,一想起家中之人会如何背后议论,她更加怒不可遏,心中憋屈不已,恨不得那个害她有损门风、不知家教的浪荡子立马出现,好让她泄愤一番。
      她一路步伐如风回了自己的小院,刚进房间,便“哐”的一声甩上门扉,原本紧紧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梨缦不得不及时刹住脚步,险些被结实的梨木雕花门撞得不省人事。
      小丫鬟苦着一张脸站在门外,听着房内一阵一阵的器物掷地声,不时心惊肉跳,暗自想着自己还是不要进房的好,以免做了唐朝彩陶花瓶的瓶下之鬼,
      “我还是去跟厨房说一声,今晚将晚膳送来小姐屋里吧……”她为自己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笑眯眯地溜之大吉。

      这个重大的打击折磨了百里清鸢整整一晚上,在后半夜里她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一觉醒来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她笃信,爹不会这么狠心地对待她。
      所以第二天,她一大早便起身,脸上洋溢着一贯矜贵的得体笑意,将捧着洗脸水进来的梨缦吓了一跳,有一股将手按在她额头上试试温度的冲动。
      最后,她还是克服了这个想法,试探地问了一句,“小姐……你还好罢?”
      百里清鸢从妆镜里看了一眼身后的贴身婢子,柳眉一挑,露了一抹悠然笑容,“我有何不好?”再看梨缦怔愣的模样,方显一分不悦,“还不快过来伺候我梳洗,一会儿让门房替我备车,定好今日去流云铺挑选胭脂。”
      梨缦愈加糊涂,小声嘀咕道:“老爷不是……”
      话未完,百里清鸢妙目一颦,声音高了几度,“你说什么?”
      梨缦立马噤声,乖乖将洗脸水端了过来,再不敢多言。
      百里清鸢方又回转目光,落睇于梳发的婢子,菱唇勾起曼妙弧度,她可不允许有人来破坏她培养好心情的大计。
      梳洗罢,用了些许早点,她特意换上近日新裁的云英紫裙,对镜揽容,甚是满意,携了两名近婢,往大门而去。

      可惜,百里清鸢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面对着挡在大门的四名家丁,她实在难以维持嘴角的弧度。更可气的是,他们竟然口口声声说是奉老爷严命!
      她如何也未曾想到,自幼宠溺她的父亲,这次竟然较真起来。
      百里清鸢忿然转身欲走,还没迈下玄关小阶,忽闻门外车马声近,不由伫足回首,一辆不算华丽的单骑马车,灰色门帘一挑,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率先跃下马车,手中折扇一开,饶有兴致笑观百里门匾,而后目光下落,见玄关处佳人回望,习惯性抛了魅惑眼波过去,一面疏朗笑道:“百里家不愧高门,待客之道不同寻常,还有佳人相候,快哉!”
      若是一般女子,见了那魅惑一眼,双颊早已腾起绯云,更遑论其后调笑之言。可惜,她是百里清鸢,最不待见这般纨绔子弟。
      她递了一记蔑然眼神回敬,正欲继续回走,却叫一个声音顿住了脚步——
      “百里嫡三小姐,别来无恙?”
      那该死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叫她一辈子都铭记在心!
      她狠狠回望,果然见得方才俊朗男子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那张阔别一日的面容,此刻正挂着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望着她。她不会忘记,是这个人,害得她连大门都出不得。
      百里清鸢心中登时燃起斗志,回走几步,立于朱色门槛之后,居高临下俯视两名站在门前台阶下的男子,蔑然哼笑一声,不客气地回敬道:“阁下别来,我便无恙。”

      凌宗衍敏锐察觉到尉迟晋同那名百里三小姐之间的气场不大对劲,趁得收扇之际,低首掩去撇唇一笑。而后面上笑容已敛,眼中却谑意浓浓,并不打算加入两人的“唇枪舌战”。
      此刻尉迟晋并没注意到凌宗衍的异样神情,只专注笑睇百里清鸢绾发动作,一举一动漾满对自己的不屑之意,却偏生别有一番风味。他只作若无其事之态,懒声续言:“原来在下的一举一动竟然牵动小姐玉体安康,实在受宠若惊。”
      “你!”百里清鸢抡圆了美目,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还言。幸而,她忽然想起这是在百里家,容不得外人撒野,她伸指直对其人,娇声喝道:“登徒子,给本小姐离开,莫污了我百里门楣!”
      尉迟晋忍俊不禁,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抬眼之时笑意溢满,揶揄回道:“非为百里族人,如何玷污百里门楣?”剑眉一扬,眸中戏谑,“莫非三小姐有意招在下为东床快婿?”
      天下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而她竟然再度语塞于这样的无耻之人面前。百里清鸢银牙暗咬,予视左右家丁,命令道:“将此二人赶走!”
      “三小姐且慢——”
      不待家丁有所行动,远远传来一声疾呼。她寻声望去,竟是老管家英伯,一时不解。
      英伯匆匆对她一礼,加快脚步迎出门去,对着尉迟晋及凌宗衍折腰作揖,朗笑道:“凌世子,尉迟少,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老朽且代我家老爷,恭迎二位大驾。”而后扬手朝内,“请——”
      百里清鸢目瞪口呆地望着英伯的举动,眼睁睁见着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自家大门,尉迟晋看也不看她一眼地说道:“我说过,你马上会知道我是谁,百里嫡三小姐。”他故意咬重了最后的称谓。
      而那个英伯口中的“凌世子”,甚至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借着折扇遮掩,挤眉作媚眼状,而后与尉迟晋扬笑而去。

      百里清鸢望着二人洒然的背影,又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牢牢记住今天这个日子,将来每年的今日,她都要闭门不出,以避霉头!

      百里家丁将他们的车马行李安置妥当,二人以晚辈之礼拜访了百里丰,虽然事过两年,尉迟氏和百里氏表面上都已放下过节,只你来我往中的隔阂与戒心,是难免的。得知骆氏子弟稍后同至,尉迟晋二人稍稍留心,未打扰太久,以归置行装为由,先行告辞。百里丰爽快应允,并言今夜安排了晚宴为诸人接风洗尘。
      尉迟晋与凌宗衍各回客厢,一日奔波,疲累仰靠于躺椅之上,半入惺忪,迷糊唤了一声“醉儿”。
      待言毕,方失笑察觉,近婢脂醉并没随行,一时没有这丫头在旁伺候,倒有些不适应。门外有百里家分配的丫鬟,他却不大乐意叫她们伺候,只叫下人置了洗澡汤,便屏退左右。
      换衣过后,晚宴将至,料想骆氏之人亦应抵达。尉迟晋正将一枚玉佩系上腰间,房门倏尔打开。
      这般行径,他不用回头也知除了凌宗衍,必无第二人。
      果然,人声同至,“尉迟,好派头啊。莫非有意宴上夺色,做了百里家的东床快婿?”
      这句话却叫尉迟晋沉下面色来,随手抓起桌上一只茶杯,朝身后之人掷去,眼有阴鹫,冷笑一声:“百里家的东床快婿?你稀罕?”
      凌宗衍稳稳接住那只青瓷茶杯,无谓耸肩,漫漫言道:“你若记得,便是最好。我当你都忘了。”
      尉迟晋回过身,正视于他,一脸正色,眉眼有少年的自负,“我非尉迟恪。”
      “走吧,尉迟二少,我已拭目以待宴上的精彩。”凌宗衍展开他那柄拉风不已的湖光秋月折扇,嘴角笑意隐隐。
      二人相携而出,那只青瓷茶杯被随意抛向身后,落在呢绒毯子铺就的地面,滴溜溜打着转儿滚向不知名的角落,一如他们不可预料的征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朝阳初上黄金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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