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信夏风》江海溪

42、他是在害羞吗？

　　许晴风从诊室出来。

　　医院走廊座位处，姜信和许知遥看到他，站起来迎上去。

　　“怎么样？你跟医生说了什么？”许知遥问。

　　“就……问了他一些问题，他说让我这几天别剧烈运动，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他轻松答。

　　“还说了其他的吗？”许知遥又问。

　　“没了。”许晴风轻快一应，迅速转到其他的话题，“按照医生的意思，这几天，我自行车暂时也没法儿骑了。”

　　“那我找个车，每天来接你。”许知遥有的是解决的方法。

　　“哪儿用这么麻烦呀妈。”许晴风挽住她，“大不了走路呗，慢慢走回家。”

　　“可是很费时间。”许知遥清楚来回的路程，觉得这个办法不太可行。

　　几人沿着走廊向前走，去电梯方向。

　　“没事儿没事儿。有姜信同路，不怕。”

　　“那你们一起打个车回来吧。”许知遥还是觉得走路不太合适。

　　许晴风觉得这更不行：“这么短的路程，打车多麻烦呀，而且江城县的出租车价格太夸张了，不划算不划算。”

　　“我可以载小风回家。”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姜信突然发了声。

　　许晴风：？？

　　“我可以骑自行车载他回来。”姜信重复了一遍。他对许知遥保证，“以前都是小风载我，现在他受伤了，我载他。”

　　不是。这太突然了。

　　许晴风心中疑点满满，他想问姜信，你什么时候会骑自行车了？

　　许知遥听到这里就放心了：“那好，你们俩一起我就放心了。”

　　“嗯。”

　　许晴风心中疑云密布。

　　不行，回学校之后得当面好好问问他。

　　-

　　电梯打开，三人进去，坐到了一楼大厅。

　　医务大厅人来人往，许晴风由许知遥挽着，姜信走在靠后一点的位置。

　　许知遥接下来有安排，但要先送他们回学校：“待会儿我去医院门口给你们打个车，你们先回学校，你们离开以后我也要回店里，小风，你回校之后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老师请假，到时候我过来接你……”

　　许知遥说话的时候，许晴风认真在听：“嗯嗯嗯。”

　　对面的窗口，办事的人来了又走，人群之间，许晴风突然看到一个隐匿其间的黑影，神经骤然一紧。

　　周霖一直躲在暗处，看他们这边，察觉许晴风注意到了自己，他连忙往人堆深处躲了躲。

　　几个小时前，县中的老师抓董鸣辉他们时，他慌张逃走了，年级主任见他拔腿开溜，大喊了一声“站住！”，他置之不顾，逃走之后偷偷追着许晴风和姜信到了医院。

　　许晴风往这边看过来时，他心虚地往窗口方向藏躲，慌神之间，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的脚，那个人推了他一下，大骂：“你排队嘛，挤什么挤啊！”

　　声音引来周围人侧目，姜信听到了声音，循着看了过去。

　　周霖连忙挤出人群，拔腿跑出了大厅。

　　“那人怎么回事啊？！”

　　“脑子有病吧？”

　　……

　　“你们在看什么？怎么停下来了？”感觉到许晴风和姜信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一截，许知遥回身去看他们。

　　“没，刚看热闹呢……”许晴风连忙上前去。

　　姜信也随之上前，垂着的眸子里，藏着一点不为人知的思虑。

　　-

　　许知遥去了店里，许晴风和姜信坐车回了学校。

　　他俩和校外人员起争执、由此撬掉考试的事情当天就传遍了整个班级，晚自习之前，宋醒还专门跑过来吃瓜。

　　“听说你们跟二中的董鸣辉杠上了啊，怎么样？战况如何？”宋醒还专门带了包瓜子过来，妥妥的吃瓜群众，

　　“我没跟他杠上几回。”

　　许晴风面对着现场齐刷刷涌过来的吃瓜人，有点慌乱，大家张望着好奇的眼睛围在他和姜信四周。

　　许晴风决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给大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当时的情况：“我提起地上的钢筋，跟他正面交接了几个回合，现场那斗得一个激烈，噼噼啪啪，碎石满天飞，我俩身形变换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某人的语言表达能力，在这时候竟然突飞猛进了。

　　后座的姜信：……

　　他认真地听着许晴风的讲述。

　　“董鸣辉体壮身巨，毕竟是占了上风，几个回合之后，我渐渐落于下风，眼见快招架不住，即将遭遇当头暴击，说时迟那时快，姜信身形如电，以雷霆之势蹿至董鸣辉身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姜信：。

　　他当时有那么勇猛吗？

　　周围人嗑着瓜子认真地听许晴风讲。

　　宋醒催着问：“然后呢然后呢？”

　　许晴风：“姜信雷霆万钧，有气拔山兮之势，使出了几招擒拿术，气势恢宏红红火火，压倒性碾压，轻轻松松将董鸣辉制伏在地，胜负，立马见分晓！”

　　“我靠，姜哥打架这么牛逼？！”

　　“所见为实。”

　　“哇趣。姜哥好牛。”

　　“……”

　　面对着突然朝他投来的诸多目光，姜信目露几分赧色，垂下眼去：“没那么夸张……”

　　“之后呢？”又有人问。

　　许晴风：“之后，杨哥和年级主任及时赶来救场，将一干作俑者擒拿。”

　　姜信察觉到了，许晴风的叙述有所省略。

　　许晴风略过了自己因为姜信受伤的那一部分，也略过了后面被送去医院的部分。

　　“这就结束啦？”宋醒手里一捧瓜子都还没有吃完，有些意犹未尽。

　　“没了。杨哥他们来之后，事情就算结束了。”许晴风没有迟疑地回。

　　“那你们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才回来？”一旁，郭萧萧问。

　　“我们赶来的时候，许哥被二中的偷袭，受了伤。”

　　人群之后，王成突然冒了出来，他才从办公室跟杨哥和年级主任口述完前因后果。

　　许晴风看到他，心想，完了，刚才撒的谎要被戳穿了。

　　“靠！”宋醒一听到这事儿瞬间火冒三丈，他连忙问许晴风，“他还偷袭？！伤你哪儿了？没事儿吧？”

　　“没事儿……”许晴风干笑。

　　“他想把许哥推下去，许哥没站稳，摔了，还被划伤了腿。”王成回。

　　“啊？！没事儿吧？没事儿吧？”宋醒比许晴风还急，连忙看向许晴风腿，课桌下，许晴风快速活动了一下双腿。

　　“问题不大，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送医院了吗？”郭萧萧很关心后续。

　　“送了。”王成说，“姜信亲自抱许哥去了医院。”

　　“what？！！”

　　郭萧萧当即瞪大了眼睛。

　　许晴风：“。”

　　“怎么抱的啊？”郭萧萧目光从许晴风身上，慢慢掠到姜信身上。

　　姜信手轻握成拳，放在唇边，同样很轻地咳了一声：“用手抱的。”

　　“？”

　　郭萧萧以为他是不明白姿势，准备给他科普一下，用手拥抱的几种名称。

　　结果，王成先人一步地帮姜信回了：“公主抱。”

　　“哇……靠。”郭萧萧心满意足地微微笑了。

　　许晴风全程没再吱一句。

　　周围人还在叽叽喳喳聊天，说起了二中前段时间怎么怎么样，又说起了董鸣辉怎么怎么样，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耳廓传来灼灼烫感，他没发觉那颜色。

　　姜信看到了。

　　许晴风耳廓染了绯色，虽然被一些碎发浅浅掩盖住，但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紧张，还是在害羞？

　　-

　　不久之后，他俩又被叫到了办公室谈了话。

　　期间，年级主任还联系了二中领导和职校领导，让今晚讨论出事情的解决结果。早在下午，在王成的带领下，校方就调取了学校周边有关的监控，再加上各方面口供，迅速就查出了事件的起因，和他们三人所说的都能够对得上。

　　这件事情被几方学校定义为私下斗殴，考虑到负面影响，都不想闹太大，几方学校解决问题的速度很快，那天晚上就给出了处理结果。

　　许晴风的医药费由董鸣辉等人全部承担，明日，董鸣辉和另一个二中学生的家人来县中，向他们当场道歉。其次，董鸣辉几人违反了校规校纪，二中和职中将按照校规，单独再对他们进行处理。

　　这事儿就这么告一段落，但许晴风姜信王成三人的月考都因此耽误了，尤其英语还是占了大分，估计这次成绩出来，他们无一例外都会遭遇成绩滑铁卢。

　　王成不介意，晚自习之后，来许晴风和姜信座位这边：“我爸妈他们知道原因，不会怪我的。好了，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王成走之后。

　　许晴风一脸的丧气：“姜信，这次月考你肯定是受影响最大的。”

　　“没关系的。”

　　姜信其实早就料定到这次的结果：“只是一次考试，没什么，下个月再接再厉。”

　　“唔。还是好遗憾啊。”

　　“别难过。”姜信拿上卷子，站起身拍了拍他，“走吧，去车棚。”

　　说起车，许晴风想起今天姜信在医院说起他会骑车的事情，准备问他，于是在他俩出教室之后，他问姜信：“你今天说你会骑自行车？可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不会？”

　　“我确实不会骑自行车。”

　　“啊？”

　　“只不过，我指的是像你那样的带后座的车。”

　　“难不成你还会其他种类？”

　　“会的，初中毕业的暑假，学过姑父家的车。”姜信对答如流。

　　“你姑父家的车是哪种？”

　　“山地车。”

　　？？？

　　好家伙，山地车都能驾驭，那我这种常规的，就更不在话下了。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许晴风这就要发问了。早知道这样，之前就该让姜信来载他了，他至少能歇歇，每天晚上载个大高个儿，还真挺累的。

　　“我没有说不行。”

　　车棚近在眼前，姜信低声回：“我只是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毕竟，将近两年的时间都没有骑过。”

　　“那你来，我马上要看你骑着它动。”

　　许晴风把车推出来，弯腰开锁，推他身旁，一气呵成。

　　姜信应了：“好。”

　　他目视前方，单脚一迈上了车，车轮转动，车向前行，驶出稳稳的直线轨迹。

　　许晴风叉手站一边看着。

　　这哪儿叫不行，分明就是行，比他都还稳。

　　姜信转弯回来，车停在了许晴风身边。

　　许晴风悠悠地抱着手，开始从头到尾重新审视他：“哇，姜信，你这藏得够深的啊？”

　　姜信不说话了。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某人好像又有点儿炸毛的迹象。

　　“这样，以后我出交通工具，你负责载人，行不？”许晴风当即决定。

　　姜信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可以……那偶尔，你能不能也——”

　　“哒咩！不行！坚决不行！”许晴风知道他想说什么，坚决打断。

　　“……为什么？”

　　姜信其实很喜欢坐在他后座的日子，只需要静静坐着，偶尔一抬头，就能看见少年被风吹起的头发和衣角，这一切，都宁和美好。

　　许晴风靠近他，仰着脸，心态平和地朝他微笑：“你享受了这么久的后座，这下，也该轮到我享受一下了吧？”

　　“哦。”

　　行叭。

　　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

　　那天晚上，许晴风难得地体验了一次后座。

　　姜信车行极稳，沿路上随着车行吹起来的夜风带着盛夏夜里微醺的暖意，让他舒服得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坐后座，真的舒服啊！

　　“姜信——”

　　迎着风，许晴风朝他的背影喊。

　　姜信因为专注行车没有回头，但许晴风知道，他听得到，继续喊：“这辆车的后座，以后都被我承包了！”

　　姜信唇畔扬起笑容，回应顺着夏风传递到许晴风耳中：“好，同意承包。”

　　-

　　因为这事儿，许晴风的自行车也顺理成章地由姜信保管，晚上，姜信送他到3区楼下，接着就回了5区。

　　第二天清晨。

　　姜信早起收拾完之后，骑着车准点到3区楼下等许晴风。

　　没多久，许晴风就下了楼，走近之后，将包里的一盒牛奶塞给姜信：“草莓味儿，好喝的。”

　　“谢谢。”姜信发现他似乎很喜欢草莓口味的一些食物，比如，草莓奶昔，还有今天的草莓牛奶。

　　车铃清响，姜信载着他去学校。

　　清晨的街道上朦朦胧胧地起了雾，姜信行车的速度放慢了一些，车行至学校附近的红绿灯路口，姜信停下来等车行。

　　不远处，对路的人行道上，他们听见一个阿姨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啊？过个马路跑那么快干嘛啊？赶着投胎吗？”

　　“没看到我提着垃圾袋吗？垃圾撞满地！还跑！跑什么跑，赶紧给我都扫了！”

　　阿姨将大扫把杵在地上，拦着面前的人不让走。

　　“周霖？！”

　　许晴风脑袋自姜信背侧探出。

　　姜信也看到他了。

　　“昨天医院，他也来了。”许晴风感觉他俩最近好像被跟踪了，白天夜晚，出行路上，总能撞到他。

　　周霖被拦住，情急之下想逃走，直接迈过环卫阿姨的大扫把，闯过路口拼命往前跑。

　　“什么人嘛，真没有素质！”伴随着阿姨骂骂咧咧的声音，周霖横跨路口，身影迅速消失在了下一个路口。

　　红灯亮，车辆可通行。

　　距离早自习还有15分钟。

　　许晴风看了看时间，提示姜信：“还来得及。”

　　姜信会意，骑着车，沿着周霖消失的方向，迅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