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信夏风》江海溪

10、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姜信

　　“行啊，你拿去用就是了。”

　　宋醒答应得十分豪爽，手伸进桌肚一掏，掏出另一个手机递给姜信。

　　姜信看了一下手机，很新，全屏的，跟他的老款截然不同。

　　这个年代，班上人都在用全屏智能手机，除了他。不过，于他而言，手机的功能不重要，唯一的作用是和他人联系。

　　他收下手机，怀着谢意：“谢谢，我明天还给你。”

　　“别客气，拿去用就行。”

　　宋醒摆摆手，不忘提醒他：“哦对了，这手机没有插电话卡，你上网打电话这些，得用自己的哦。”

　　“好的。”

　　晚自习结束之后，姜信不徐不疾地收拾东西，教室里的人很快散去，到只剩下前排几个人时，姜信将宋醒借给他的手机揣进了衣兜里。

　　“姜信，这么晚你还没有走啊？”前排同学见他还没走，回过头来问。

　　“我才收拾好东西，现在就走。”他朝几人挥挥手，“再见。”

　　“拜拜。”“明天见。”

　　姜信穿过走廊，下楼梯，出了教学楼。

　　从教学楼到校门有若干条路，与以往不同的是，姜信这次选择了最近的，也是最偏的一条路。

　　他穿过小花园，周围的林木在夜间被灯影烘托出一些森然气氛，没走多久，拐角一侧的暗影里，迅速浮出三个影子。

　　接着，影子朝他移动，接近。

　　他早有预感，转过身。

　　在角落，他终于看到了等待他多时的人。

　　“哎哟，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

　　蒋靳的话却不像是在询问。

　　姜信面对着朝他走过来的三个人：“你们早就跟了我一路。”

　　“原来你都知道啊，那你知不知道，你马上要被打？”

　　蒋靳脸转到周围迅速扫了一圈，之所以在这儿堵住他，是因为他们清楚这里是监控死角。很好，这里没人，适合动手。

　　姜信听他的话，很轻很轻地笑了：

　　“今晚，被打的是你们。”

　　“你他妈还拽？！”蒋靳再无忌惮，朝后面打了个手势，当即开始动手。

　　他一拳呼向姜信的脸，姜信侧身堪堪躲过，然而指节骨还是擦着他的脸挥了过来，皮肉的痛觉一瞬间强烈乍出。

　　另外两个人上前，将他围住。

　　姜信往花坛旁边冲，蒋靳冲过去要抓他，姜信反转身体，骤然旋身，抬腿朝蒋靳身上招呼。

　　蒋靳挨了他一脚，痛得嘶声后退。

　　“操，速度还挺快！给我抓住他！”

　　另外两人呈围堵之势朝他扑上去，姜信避不开，直接与他们正面杠上，两人拳头同时抡了过来，姜信躬身躲避的同时，使出双肘抵抗。

　　在其中一个人的拳头再度发动过来时，姜信肘夹制住对方。

　　接着，直接用身体撞了上去。

　　对方被撞下花坛，姜信紧随其上，和对方扭打起来。

　　姜信身后，蒋靳和另外一个人见机扑上来，对着他拳打脚踢。

　　他的脊背挨着重击，头向地面一垂，喉头泛起一丝血腥气。

　　他的手猛力捏住身下那人的脖子，突然回头，声音微哑低沉：“你们再动，我让他没命。”

　　“啊——不要！——”被捏住的人四肢僵硬了，被姜信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

　　姜信回眸，紧紧对着身后的蒋靳和另一个人。晦暗枝影间，他的眼睛幽深，姿势如同深林中噬人的兽：

　　“他出事之后，今晚的事情，你们也跑不了。”

　　蒋靳和另外一个人因为他的话顿住了动作。

　　蒋靳吃吃地上前：“你你你……你敢！你敢动他，就等着坐牢吧！”

　　“如果有证据证明，我是正当防卫，你们的判刑，恐怕只会比我更重。”

　　证……证据？！

　　听到这里，蒋靳登时愣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中了圈套。

　　从头到尾，好像他们都在被姜信牵着走。最先挑衅的，是他们，最先出手的，也是他们。

　　这里没有监控，不代表他没有用什么别的手段拍下证据。

　　“妈的！中计了！”

　　蒋靳大骂一句，退开，脚泄愤似的，猛踢上一旁的树丛。

　　-

　　许晴风骑车刚到校门时，突然想起来，许知遥提醒过他的事情：

　　“我们小区这一带晚上有抢劫犯！晚上你得找个人同路！”

　　有没有人同路，他其实不在乎，毕竟那种事情也只是个小概率事件。

　　可许知遥的话在脑海里回响，他没法儿忽视，转念又想到了姜信。

　　姜信经常在那条路独来独行，他至少还有辆自行车，遇事跑得快。可姜信孤家寡人，性格是那种被打劫了也不会喊出声来的。

　　要是万一真的遇上了……

　　“唉，算了，我去看看他在不在。”

　　他抄了条近道，飞快地行驶回去，一路走一路看有无姜信的身影。

　　经过花园那一带，却听到一阵像是在争吵的声音。

　　其中。

　　他似乎听到了姜信的。

　　-

　　“你是不是有证据啊？！说啊！”

　　蒋靳悟出这件事情之后变得无比暴躁，怒声质问姜信。

　　“我不仅有证据，我还知道关于你的一些事情。”

　　姜信神色与蒋靳相比起来，有种如风一般的淡漠，所有的暴怒在此刻的他面前，全部都被尽数吹散了，散得无影无踪。

　　蒋靳瞳孔紧缩，双拳紧握。

　　姜信面上依旧镇定，轻轻说着：“你舅舅是学校副校长，所以这就是你横行无忌的资本。那如果，我将今天所有的证据，交给警方或者发到网上，接下来，会不会引起什么舆论？”

　　“你敢——！”蒋靳发作了，突然扑上来揪住姜信衣领。

　　姜信一肘顶开，有些厌恶地拍了拍衣襟：“敢不敢，由我说了算。”

　　“妈的！——啊啊啊！！”蒋靳暴怒到完全失控，可是他拿姜信没有办法，只能用脚猛踢旁边的灌木。

　　“我给你提两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就不会把证据放出去。”姜信说。

　　蒋靳恶狠狠地直起身，盯住他：“什么条件？！”

　　“第一，从今以后，不准再找我麻烦。也不准找我身边所有人的麻烦。”

　　“好。不找就不找！”

　　“还有一个。”

　　姜信正色，脸上毫无表情，冷冷看着他：“为之前的事情，给我道歉。”

　　“……”蒋靳额头青筋暴跳，姜信分寸不让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终于。

　　蒋靳垂下了头，不耐烦地迅速说了句对不起。

　　姜信神情毫无松动，冷着脸。

　　“没听到。”

　　“对不起！！我说对不起！！行了吧！”

　　蒋靳多待一秒都是耻辱，说完之后，领着人飞速走了。

　　“说好的，不准把今天的事情放出去！”他指着姜信，撂出最后的话，“否则别怪我鱼死网破。”

　　“放心。”姜信眼珠与夜色融为一体，深邃幽暗，“你遵守条件，我就信守承诺。”

　　蒋靳带着人走了。

　　姜信终于松了口气，走到丛林间，拿出安置其间的手机。

　　起身的时候，余光感觉到近处站了个人。

　　他直起身。

　　许晴风站在一棵树下，双手抱在身前。

　　“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他朝姜信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他又来找你麻烦了吗？”

　　“已经解决了。”

　　姜信将手机揣回兜中，垂眸看脚下的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枝叶在晚风里摇曳，明灭移动的灯影间，许晴风发现他脸上的异状，突然凑近他：“你的脸怎么肿了？！你刚刚打架了？！”

　　姜信脸颊靠近下颌角的地方，明显地肿出了一块暗色的痕迹。

　　许晴风发现了，因为离得近，姜信突然嗅到一阵来自他发间散出的香气，很淡，但却有一瞬间的清晰。

　　姜信退开一小步，手指按了按伤处，痛感相当明显：“没事。”

　　许晴风却又发现了他身上的其他问题。

　　指着他手臂：“这儿也出血了，还有这儿也肿了。”

　　又注意到了他校服沾上了几道脏污：“你不是最爱干净吗？怎么衣服弄成这个样子都没发现？”

　　“我……”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只是说，“很晚了，先回去吧。”

　　许晴风缄默，现在确实很晚了，先回去再说。

　　“走吧。”许晴风拽过他，“坐我车回去。”

　　许晴风横穿花园，姜信被他抄近道拽出去。

　　姜信见他自行车停在前面，下意识地问：“你是专门回来接我的吗？”

　　“要不然呢。”许晴风答得干脆利落，“我一回来就听到你跟人在这里怼，姜同学，你平时在班上，怎么没有这么多话呀？”

　　“我在班上……话很少吗？”

　　“跟哑巴差不多。”

　　……

　　原来在大家的眼里，他是这样的人吗？

　　可是他感觉，自己平时跟人的交流挺多的。

　　“大家都说你高冷。”

　　许晴风走到车边，单脚将刹车杆儿向上一推，单腿迈上了车，“赶紧上来吧，要不是我妈叮嘱我晚上找个人同路，我才不会回来接你呢。”

　　姜信闻言疑惑：“发生了什么吗？”

　　许晴风：“往我们那边的路最近又发生了抢劫，安全起见，以后晚上，我们俩同路回家，为了我的安全，也为了你。”

　　“好。”

　　姜信依言坐上了车后座。

　　车行驶在夜晚的街道。

　　这是姜信第2次坐上许晴风的车，经过上次的小意外之后，他其实有些抗拒，但盖不住许晴风的热情和劝说。

　　许晴风现在车技很稳，速度也比上次慢了些。

　　夜风轻柔，自两人的脸庞轻拂而过，街灯光芒投落在行道上，投射出他们的影子。

　　少年并坐，似乎依偎在一起。

　　“看不出来，你嘴还挺劲的。”

　　路上，许晴风又提起了刚刚的事儿：

　　“你几句话就把他激成那个样子，平时班上没听你说几句话，怎么，一到无人在意的角落，就暴露本性啦？”

　　“……我没有。”

　　姜信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竟然能够公然威胁起了蒋靳，他当时没有心思考虑周围的事故，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想办法全身而退。

　　“没有？”

　　“嗯。”

　　姜信很坚信：“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又说：“也一直是这样的性格。”

　　“你说是就是吧。”

　　许晴风懒得跟他争辩这个问题。他好奇这件事儿今晚之后会不会就此翻篇：“你就真打算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就不怕他又来找你麻烦？”

　　“嗯，我可以确定，他以后不会再来招惹我。”

　　他的事情以及解决了，至于其他人的，他无需在意。

　　蒋靳这样的人处处惹是生非，在学校里一定树敌很多，早晚有一天，他将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这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让蒋靳付出代价的人，不是他。

　　一路骑行之后，车抵达小区附近的街道。

　　夜已深，很多店铺都已经打了烊，但幸运的是，许晴风要去的店还亮着灯。

　　自行车半路停下来，许晴风回头，对姜信：“下车。”

　　姜信诧异：“不是还没有到吗？”

　　许晴风朝右手药店努努嘴：“先去那儿。”

　　姜信看过去，一家药店，还营着业。

　　再看看许晴风。

　　少年坐在前座，脊背端直，长腿撑地，双手保持着扶车的姿态，定定看他。

　　好像他如果说一个“不”字，许晴风下一秒就会展示“愤怒车技”，将他甩下来。

　　“好。”

　　他没有拒绝，下了车。

　　温声对许晴风：“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