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似相逢好》羊岁岁

1、第一章 入校

　　第一章 入校
　　“哎，师傅，去不去电视塔，会展中心那边?”杨政伸出手臂慌忙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两个人嘛？走吧！”出租车司机瞥了一眼杨政堆满笑容的脸，打开了车门。
　　“快快快，把行李放上去。”杨政拉了一把站在身边的女孩。这女孩高高瘦瘦，估摸着十几岁的样子，清瘦的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浓密柔软的黑发高高束起，精致秀丽的小脸半藏在额间碎发之下，她低垂着毛茸茸的脑袋，小鹿般灵动的大眼睛在司机的脸上溜了一圈。
　　“送孩子上学啊?”司机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哦，是是，同仁中学，电视塔旁边那个。”杨政憨笑着点头，右手从裤兜里拿出一只烟递给司机。
　　“哦，我知道，那可是个私立学校啊，学费可不便宜。”司机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杨政，摆了摆手拒绝了递过来的香烟。杨政穿着一件洗的有些发黄的白色运动短袖，有些僵硬的黑色西装裤空荡荡的，他太消瘦了，脚上踩着过年才会穿的擦得油光锃亮的皮鞋，头上稀疏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黝黑松弛的皮肤却掩盖不了硬朗的五官，早上出门时杨政还喷了花露水，和身上固有的廉价烟草的味道混在一起，很是独特，不仔细看的话他的确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但是微微佝偻的背脊，手背上显而易见如同青虫般的青筋，发黄的粗糙手指，这些不可忽视的细节有证明了他是个做体力活的辛苦人。
　　“嗨，孩子不争气，没考上好学校，只能要咬着牙送她去呗。”杨政有些窘迫，语气之间尽显无奈，嘴里吐出眼圈。
　　坐在后座的小姑娘微微地底下了头，两只藏在碎发下的耳朵渐渐变成了粉红色。低眉沉思的她表现的恭顺，但心里却不服气极了，在她听来杨政的话里话外尽是对她的责备和奚落。
　　杨政打开了话匣子，有一嘴没一嘴的和司机聊了一路。杨知月插不上话，也不太敢插话，她在家人面前一直是这样，奉行着沉默是金的美好品德，但心里去却住着一个小恶魔，杨政的每句话都能在心里抬杠，有时候觉得搞笑还会不禁意露出笑容。在西安待了十四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坐车离开长安区，正确来说，是第一次离开她们家附近的几个村庄。小学的时候她的世界就只有从小住的那个村子那么大，后来上了初中，她的世界就扩展到了隔壁村子。尽管生活在城市里，仍没有办法逃出生活的禁锢。父母的见识，拮据的生活，让她不得不困在一方土地十四年。知月眯着漆黑闪亮的眸子，通过浓密的睫毛怅然望着窗外的景色，其实和家周围差不多，但她还是少见地弯起嘴角，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
　　一个小时过去了，终于到了学校。
　　“叔叔您好，我是负责接待的学生。”一位穿着蓝色校服带着鸭舌帽的学长非常有礼貌地走到父女俩的对面，知月一直盯着这个男生看，他的帽子压的很低，挡住了大半张脸，在帽子的阴影和头发的遮挡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双黯淡的眼睛，但他的下半张脸确实长得很好看，尖瘦却线条匀称的下巴，两片丰润暗红色的嘴唇，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哦，你好你好，那个，我想问教务处怎么走啊?”杨政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问候有些慌乱。
　　“往左边走，109就是。”这位学长抬手指了一下，视线似乎一直在知月身上围绕，虽然看不清他的目光，但知月感受的到，他在看她。
　　杨政道谢后立马转身走了过去。知月却在原地楞了一会儿，那男生抬手轻柔的拍了一下知月的头，手指向杨政离去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地绽放开来。知月恍然回神，慌忙转身向杨政的方向跑去，没人看见知月脸上浮起的红晕，就像傍晚的火烧云，美好而纯净。
　　“学费一共是6900，是刷卡还是现金呢?”
　　“现金现金。”杨政事先已经打听过学校的学费了，因为这笔钱不是他能够随便拿出来的，已经凑了一个暑假了。尽管有心里准备，听到这个数字，杨知月的心还是紧缩了一下。杨政从衣服的最里层，掏出一沓子用报纸包的严严实实的钞票，小心翼翼地展开报纸，双手捧着钱一张张的数着。知月尽管认为自己对父亲没有很深厚的感情，但心中某个地方却很难受，就像一直被牵着一样。其实她一点也不想上这个私立学校。她很多初中同学都上了几所录取线很低的公立高中，学费一年就几百块。但是杨政死活不愿意让她去读，说是校风太差，怕知月不学好，因为对父亲从小到大的畏惧和尊敬让她不敢反驳。既然杨政愿意付出，那她就愿意收着，反正这是他欠她的。
　　交好了学费，安顿好了住宿，杨政又忙忙碌碌的给知月买生活用品。天空渐渐变成了墨蓝色，夕阳斜斜地挂在远处的通信塔上。知月跟着父亲走到了校门口，傍晚阳光下车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给你，拿好了，别掉了。”杨政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零钱，胡乱塞到知月的手里。
　　“我身上没有现钱了，就这些，需要什么就买，别省着。没有了就打电话问我要，听到没！”知月有些错愕，一时间脑子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伸出手接下了皱皱巴巴的钱。
　　“那我走了，家里事情还多。”杨政几乎没有多看知月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校门。
　　“爸。”知月不知道这声音来自喉咙里，还是心里，反正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见。
　　杨知月看到父亲拦上了出租车，远远地冲她招手，示意她回去。知月敛了思绪，转身走进了学校。此刻她才有空闲好好看看这座学校的样子。这是一所并不大的学校，一进门就是一个小巧的鱼塘，中间立着一坐假山，两旁的喷泉源源不断的涌上天空，在空气周围漾起一圈圈彩虹。鱼塘左边是一片白玉兰树，九月，是花期结束的月份，残留的几朵白玉兰花无精打采的摇曳着。再往里就是教学楼了，一共有六层。一层是行政层，楼上就是教室了，知月的教室在305，而这里就是一群少年故事开始的地方，也是故事结束的地方。穿过教学楼，有一条很宽的过道，过道对面就是宿舍楼了，男女生各两栋栋。知月的宿舍分在二栋最高层。过道往右走到头，就是学校的操场，在操场口有一颗非常大的黄桷树，守卫兵一样森严地站在那里。过道往左是学校的食堂，不大，但很整洁。食堂旁边有个小口，下面有一道长长的楼梯，下面是学校的中央购物中心，小卖部。今天不上晚自习，知月逛到食堂，随便吃了两口晚饭，就准备回宿舍休息了。
　　知月慢慢悠悠回到寝室已经八点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熄灯了。知月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和陌生的舍友相处，担忧间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寝室的门。
　　“啊！你好呀，你是三班的嘛?我们是一起的！”推开门一个女孩就扑了上来，知月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
　　“我叫苏文，你叫什么啊?”苏文站起身，自来熟似的将愣在门口的知月拉了进来。
　　“哦，我叫杨知月。”知月看了一眼苏文，五官长得很普通，小小的一双三角眼，睫毛挺长，但并不明显，肉肉圆圆的鼻子，挂着厚厚的镜片，脸上泛起的笑容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她。
　　“同学，你来晚了，只剩下我上面的床了。”说话的姑娘叫周佳佳，她举起白白胖胖的手，指了指上面，然后又捞起床边的零食，胖手有些吃力地掏着薯片。
　　“没关系，我住哪里都行。”知月对周佳佳笑了笑，埋头整理自己的行李。
　　“马上熄灯了，你速度快点吧。”一位个子小小的女孩端着脸盆路过知月的身旁，面色冷淡，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知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个女孩长得挺标致的，像新疆人，浓黑的眉毛，大大的像葡萄一样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最好看的是她有一头自然卷的长发，配上她的五官，有几分别致的风韵。
　　“知月，我可以这么叫你不?”说话的是李玉妍，小小的瓜子脸上长着一双明媚的丹凤眼，皮肤有些黑，但看起来很是健康活泼。
　　“当然可以了。”知月弯起了唇角，淡淡的酒窝若隐若现。
　　“刚刚那个女生叫宁晓，一整天都板着脸，没怎么跟我们说过话，我感觉她不怎么好相处，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李玉妍眨巴着眼睛，模样有些滑稽，就像背着别人干什么坏事一样。
　　“我觉得还行吧，以后相处看看。我先去洗漱了。”知月没有把刚刚的话放在心上，转身准备出去。
　　这个学校没有独立卫生间，只有大众洗浴池，在楼道的最里面。知月出门后，宿舍里像刚刚煮开了沸水一样吵闹起来。
　　“这个杨知月长得好漂亮啊，你看见她刚才冲我笑了没，好可爱。”李玉妍激动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压制不下去。
　　“确实还可以，反正比宁晓好看，总是摆着一副臭脸。”杨嘉从床上翻起来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
　　“你们不要总是讨论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了好不！”苏文打断了杨嘉的话，好似对她这种背后议论人的行为有些生气。
　　十三四岁的少女们初次见面哪能那么容易消停。这一夜大家聊到了深夜，当然，不爱讲话的知月充当的是聆听者的身份，这使得舍友们对她更感兴趣了，都开始对知月问东问西，想要多了解她一点，或许大家都比较喜欢好看的事物吧。
　　就这样，有些兵荒马乱的第一天在平静的夜晚中缓缓过去了。明天一早，就要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