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攀折月亮》有三尺琴

20、第 20 章

　　清水是察觉到周围人的骚动才回头的。
　　她接受了国内研究所的邀请，刚回国不久，今天在酒店出席完一个讲座，回来的路上车辆就发生了追尾，车上的人不得不下车，等交警过来处理。
　　虽然想尽快回实验室，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离开方法，她只得站在路旁和研究员们交流项目上的一些问题。
　　正说着话，人群忽然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嘈杂不休的声音逐渐变大，一种躁动异常的氛围向她这边蔓延，站在清水对面的人全部脸色兴奋或激动地望着她……身后。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让她想起一个人，那个人是……
　　清水侧了一下身子，疑惑地回头，然后就看到熟悉又不熟悉的金发青年向她走来。
　　青年大步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已经完全是成年男性的高大体魄带来十足压迫感，他低头，那双蜜糖色的双眸沉沉地望着她。
　　“……好久不见了，黄濑君。”
　　等了一会儿，不见黄濑说话，清水只得先开口打招呼。
　　“头发……”黄濑一眨不眨眼地望着她，反应有些迟钝，“剪短了？”
　　没想到他第一个关注的竟然是头发，清水客气道：“是的，这样更方便打理。”
　　她独自在海外，当然不比在国内舒服。家里也没有给她任何支持，清水老爷子想着她毕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如果在外面吃不了苦，能回来还更好，虽然知道以清水的性格，这个可能性极小。
　　而清水在国外的实验室如鱼得水，一旦忙起来，没日没夜的，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自然没空打理头发了，因为干脆就剪短了。
　　简单的对话过后，黄濑又不说话了，他也不走，只是站在清水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人群骚动不安，有粉丝样的人似乎按捺不住要过来了。
　　长谷川神色焦急，在边上小声劝道：“凉太君，我们先回车上吧，有什么话到车上说……”
　　饶是他处事一向老道，此时也不由担心没有保镖护着，待会儿粉丝冲上来，场面会失控。
　　可黄濑彷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动不动。
　　清水在心中叹息一声。
　　这个人和以前相比……简直没有丝毫长进。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赶紧离开，否则不好收场。
　　清水说：“黄濑君，你先回车上吧，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老同学叙旧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下次有时间再聊。”
　　说完她一瞥长谷川，示意他和助理直接把人带回去。
　　黄濑眼神一动，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清水说的话，方才对长谷川的话没反应的黄濑，此时被长谷川和助理拉着手臂，便听话的跟随着回到车上，只是途中他一直回头向后看，目光停留在清水身上。
　　“……”
　　“清水博士，你认识黄濑凉太吗？那个大明星……”手下的研究员怯怯问道。
　　“嗯，高中同学。”
　　这天发生的事情毫不意外地上了头条。
　　有人拍了照片和视频上传到网上。
　　在真一出手保护妹妹之前，黄濑这边先动手了。
　　羽田疯狂打电话，花了一个晚上，动用了不少关系才将这则新闻压下来。
　　“你说你啊，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羽田黑着脸，一手捏着电话，另一只手指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黄濑，想指责却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泄气地倒向沙发，“算我欠你们家的……”

　　凌晨时分，清水开车回家。
　　她没有回神奈川老宅，这所A大新成立的研究所离神奈川有点远，她住在离研究所有二十分钟车程的公寓，这样来回方便，每隔几天她会回去一趟老宅。
　　清水祖父近些年身体不好，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小毛病。老爷子一开始压着不让大家告诉清水，还是真一清楚清水的想法，他知道清水不会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得到关于祖父身体状况的人，趁着去欧洲出差，便将消息带给了清水。
　　清水知道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国，顺带接受了国内研究所的邀请。
　　她没有成为医生，在英国期间，她去了父母曾经待过的那家慈善医院，并在其中实习了一年，之后她便离开了。
　　解开心结以后，她发觉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临床，相比于握着手术刀只救眼前的一个人，她更倾向于在背后实际推动医学的进步发展，以此挽救后续更多的生命，而且她也享受于攻破一个又一个难题的感觉，因此毕业后便选择了研究这条路。
　　清水的老师费曼教授对她回国的决定并不赞同。
　　“和叶，”费曼教授用有些生疏的日语唤她的名字，“你属于这里，这里有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最出色的研究员，这间世界上最顶尖的研究所，愿意投资的人数不胜数，只有这里才能发挥你最大的价值。”
　　“你选择的那所研究所根本不能和这里相提并论，他们只是在重复我们做过的项目……”
　　清水回以微笑：“教授，正因如此，我才更应该回去不是吗？”
　　孙女忽然回家，清水老爷子显然很是高兴，嘴上却忍不住责怪真一，“真是的，我身体好得很呢，只是区区一点小问题，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家里人都看出了老爷子的口是心非，忍不住笑起来。
　　老爷子很支持孙女做研究，清水家这一辈最出众的两个人，真一在医院，清水在研究所，一个守内，一个在外，两个人相互守望，也能互相帮忙，这对清水家也是有好处的。
　　在车库停好车，清水准备上楼，脚步却在看到停在她车位旁边的一辆轿车时停了下来。
　　清水看着车牌号若有所思，她不在乎车型，可她每次来回的时间不固定，这辆蓝色的车却能如此凑齐地连续几天出现在她往返的路上，这就让她不得不在意了。
　　会开这种车的人经济情况应该不错，但也要防着有人想对清水家的人不利。
　　“是的，帮我查下这辆车，车牌号是……”电梯“叮”一声到达，清水打着电话走出去，抬眸的瞬间，她停下脚步，“……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了。”
　　那个人单腿微曲，靠在她家门口抽烟，手上拿的便携式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不知道已经待了多久。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看着清水，明亮的灯光下，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眸幽深意味不明。
　　清水顿了一下，继续往门口的方向走，随着她的接近，靠在门边的人不自觉站直了身体。
　　“……和叶？”黄濑小声喊了一声，声音很轻。
　　清水站在门口，输入密码开门，进门，临关门前扫了黄濑一眼，“把身上的烟味散了再进来。”然后留了一条门缝。
　　原本以为自己要被拒之门外的黄濑呆了一下，神色瞬间从低沉到振奋。他干脆脱了外套扔在地上，然后跑去窗口吹风，确定身上的烟味被冷风吹走七七八八后才跑进来。
　　“水可以吗？”清水指着客厅让黄濑坐下，去厨房拿喝的。
　　“嗯？嗯，可以的。”黄濑忙点头。
　　借着拿水的间隙，清水给羽田发了一封邮件，让他过来接人。
　　回到客厅，两人对坐着，没有说话，室内一时安静。
　　黄濑贪婪地打量着清水，她的头发短了很多，从以前的及腰，到现在的只到脖颈的长度，发尾微微翘着，就像一个精灵，可她清瘦了好多啊，下巴尖尖的，又因为沉迷于实验而忘了吃饭吗……
　　“找我有什么事吗？”
　　清水率先打破了沉默，黄濑不说话，她却没有时间陪他耗，忙了一天，她希望能早点解决完然后去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虽然清水的语气平和，黄濑却好似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完全没有面对媒体和外人时的机灵，磕磕碰碰地说到：“我……你、你说有时间再聊……”
　　可她一直没联系他，他又没有换号码和住所，黄濑有些委屈，清水连回国的消息都不告诉他。
　　清水回想了一下，才意识到黄濑指的是车祸那天在路边说的话，可谁都知道那只是客套话吧，清水默然。
　　因为她不联络他，所以他就一直跟踪她吗？
　　“黄濑君，你想要什么？”清水轻轻叹气。
　　“我……”黄濑小心地看了眼清水，然后又马上低下头，外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在此刻竟然看上去有点可怜。
　　“……你走吧，已经很晚了，羽田先生等下会过来接你。”
　　清水说完便不再管他，起身走到厨房找吃的，冰箱里有生食，可清水不会做，保姆大概以为这么晚了她肯定在外面吃了，没有给她留饭。在厨房上面的柜子里翻了翻，倒是找到了苏打饼干，清水也不嫌弃，她在早上吃了三明治和咖啡，接下来一整天都没有进食。
　　拆开盒子，倒了一杯水，她便靠着流理台吃起饼干来。
　　“你饿了吗？我给你煮东西吃。”黄濑突然冒出来。
　　“不用……”
　　来不及阻拦，黄濑就已经动作迅速地从冰箱里拿了食材出来，架锅、生火、加水，不过几分钟，就先打好了蛋汤，黄濑用汤勺舀了一勺递到清水唇边，“先喝点汤暖暖胃，你尝尝盐够吗？”
　　“……”皱眉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清水还是启唇喝了下去，“可以。”
　　黄濑开心地笑起来，眼神亮晶晶的。他动作利落地盛好汤，重新往锅里加水，放了意面进去煮，趁着煮面的时间，又切了水果，熟练地拌好了沙拉。
　　清水默默看了眼手机，羽田回复说已经在路上了。
　　将意面装盘，黄濑往上面加了一些干酪撒粉，在餐桌前坐好，黄濑忐忑地看着清水，“怎么样？”
　　清水挑起意面，垂下眼眸，“味道很好。”
　　——味道出乎意料，今晚这种事情展开也出乎她的意料。
　　黄濑托着脸颊，笑吟吟地看着她。清水不知道，那所两人在大学时期同居过的公寓，在清水离开后，黄濑也没有搬离。即使后面几年以他赚下的身家，可以轻易在任何地区购置房产，他也没有选择搬家，而是一直住在那里。甚至到后面，他拒绝包括经纪人助理在内的所有人进入那所房子，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进出，彷佛这样，他就能保住和清水的最后一丝联系。
　　也正是因为一个人住，又想着清水不会做饭，他的厨艺便练了出来。
　　羽田匆匆忙忙赶过来时，就看到两人一个安静地进食，另一个在边上看着，比预想中和谐许多的场面让他不由自主松了口气，不禁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说实话，清水回来不过短短时日，可他这几天受到的心理刺激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大。

　　获得今年电影学院奖最佳男主角，炙手可热的男演员黄濑凉太宣布结婚的消息，在网络上和其它媒体上霸屏了一周。
　　在黄濑让公关部发布这则消息之前，羽田苦口婆心地劝了黄濑很久，他并不是反对黄濑结婚，但他希望黄濑能先做好铺垫，从恋爱、交往、订婚到结婚，一步一步，缓缓公布消息，给大家足够的心理准备，以减少对粉丝和品牌方的心理冲击。
　　黄濑却不想浪费这个时间，而且在羽田说的过程中，势必要将清水暴露在大众视野中，这是他不能容忍的。黄濑想一劳永逸，这样日后如果有人想要肆意揣测或打扰清水，发些不利清水的消息出来，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手压下去。
　　黄濑的固执让羽田头疼无比，从业这么多年来，他手上经手过许许多多的艺人，其中的黄濑，在处理他的业务的过程中，令羽田心情最复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黄濑是一个相当难带，又相当好带的艺人。
　　很矛盾，可就是这样没错。
　　说他难带，是因为他从不上综艺、不接商演、不接有过度亲密戏份的剧，对剧本极度挑剔，也不接受炒cp蹭热度，那种圈内熟悉的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打造出一个完美流量明星的产业链路线，他通通不接受。
　　说他好带，是因为他演戏非常敬业，天赋极高，合作过的导演和演员很少有不喜欢他的。黄濑的商业价值很高，无论是他主演的电影，还是代言的商品，都能为投资人带来丰厚的回报。并且他不会像别的明星一样，热衷于参加各种派对，在夜店狂欢喝酒胡闹，然后被媒体拍到乱写一通，让经纪人焦头烂额地去公关。
　　走这样的路线是把双刃剑。一方面，黄濑在业界口碑很好，粉丝粘性较其他人强很多，品牌相信他的人品，愿意和他合作，事务所也无需在公关上投入太多心思。
　　另一方面，因为黄濑不营业，无法持续保持热度，粉丝从来喜新恋旧，一个月没有消息就马上关注下一个明星了，因此他的粉丝数量虽然不少，但也不多。这使得羽田需要不停发动人脉来为他牵线搭桥，找剧本、拉来资源让他保持曝光率。
　　对比一下优缺点，综合下来算，羽田不情愿地承认，黄濑总体来说是个好演员。可能前期起步比较难，但后期绝对是利大于弊的，也只有走这样的实力派路线，黄濑将来才能走得更远更顺，成为真正的顶级演员。
　　出于和黄濑家人私下的关系，也出于自己想要打造一个顶级巨星的梦想，羽田是真心为黄濑着想的，他不认为黄濑在男演员的黄金年龄宣布结婚是个正确的决定。
　　而当时正因为清水答应了求婚而情绪异常亢奋的黄濑，认真听完了他说的话和相关利益分析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想，然后反问他：“你之前不是好奇，为什么我高中毕业后没有升入表演学校，而是选择了那所私立大学吗？”
　　对啊，羽田疑惑地点头，他之前问过黄濑，既然决定要成为演员，那不是更应该进入专业的表演学校吗？
　　“因为那所私立学校，是我的成绩所能选择的范围内，离和叶的学校最近的一所……”哪怕后来他不能时时去学校，他也想要自己和清水之间的距离更接近哪怕一公分。他家世普通，“我进入娱乐圈是为了和叶，因为她是清水家的小姐，我想要给她不输于清水家的生活。我仔细挑选剧本也是为了她，因为她喜欢做事认真负责的人，如果有一天她在屏幕上看到我，我希望她看到的是一个专业的演员……”
　　“我想让她知道，在某一方面我也能做到最好，”黄濑笑了笑，大致清楚自己在清水心中的形象：一个外表光鲜，头脑空空的花瓶。可他不在意清水的看轻，只要清水允许他陪在身边，“所有的一切，只要她想要的，她想看到的，我都能为她做到，如果她不喜欢，我全部可以不要，她不喜欢我哪里我就改哪里……”
　　从高中毕业那年开始，不，应该说从十六岁遇见清水开始，此生他做的所有重要决定都与她有关。那个从第一眼看到就爱上的人，他爱了超过十年的人，今后他也会一直爱下去，哪怕永远无法得到回应。
　　“我告诉你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黄濑语气很平静。
　　所以因为公布婚讯而失去粉丝，失去一些投资人的支持，对演艺事业有影响什么的，根本算不了什么。
　　羽田哑口无言。

　　婚礼在郊外一处充满年代感的洋馆内举行。
　　这栋建于上个世纪的宅邸，连带着里面存放百年价值不菲的古画藏品，是黄濑在数年前就揣测着清水的喜好备下的，如今，他终于有了送出去的机会。
　　婚礼来宾中，两人的家人全部到齐，然后还邀请了一些关系密切的友人。除此之外，婚礼有关的所有信息都对外保密，没有放任何外人和媒体记者进来。
　　清水挽着祖父的手臂走上洒满鲜花的花道，老爷子面色庄严肃穆，他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却坚持要亲自送孙女出嫁。
　　新娘一步一步走近，所有人都看出了新郎的激动紧张。这个就算在面对世界的镜头前也能保持从容淡定的男人，在握着新娘的手指为她带戒指时，甚至有些身体颤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掀起头纱虔诚地亲吻他的新娘。
　　人们带着善意的笑容看着这一切，为他们献上祝福。
　　“你真的爱这个人吗？”
　　婚礼前夕，真一在劝阻无果后，无奈问清水。
　　爱？清水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她从郊区的博物馆出来，明明没有约定好，金发少年却忽然出现在门口等着她。夕阳西下，美丽橙红的晚霞余晖中，少年在抬眸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神明亮的不可思议，然后向她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我不讨厌他，”或许不是爱情，但，“我愿意陪着他。”
　　她的父母只给了她六年，而她愿意陪着黄濑直到他明白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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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完结！撒花！
因为疫情居家，忍不住就把这个脑洞写出来了，又因为是很久以前的脑洞，所以故事情节略老套恶俗。
第一次写文，文笔拙劣稚嫩，还请见谅，砖花随意，去留随君。
接下来还有几章番外。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