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贰》Colline

2、远在天边的哥哥

　　“哎呀，我不想回老家，太远了，我又晕车，干嘛非要回去啊？”转眼隆冬已过，又是一年新春佳节，每年大年三十的早上，张一一的爸爸张志辉就会带着张一一和张芸芳回老家过年。老家在乡下，当时还是泥巴路，开车都要走好久，张一一也是个不争气的，晕车晕的厉害，已经到了看到车就头晕想吐的地步了，可也没办法，传统就是传统，过年就是过年，年仅8岁的张一一在家里丧着一副脸，哭死哭活也不能改变什么，最后的最后，也只能等着老爹开着车把她和妈妈一起带回老家。
　　果不其然，从上车开始张一一就头晕，两个小时张一一吐了3次，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回到老家，第一件事就是倒在床上睡觉，刚躺下，就闭上了强撑着的双眼。
　　除了车程太远，在车上太难受，其实张一一还是很喜欢在老家过年的，爸爸那边的亲戚都会回来，大家一起放烟花爆竹，追逐打闹，一起坐在竹床上谈天说地，老辈们聊工作，聊柴米油盐酱醋茶，小孩们聊学校里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有什么好玩的游戏，明天计划干点什么坏事······
　　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定是乡村最热闹的时候，每家每户门口都放着一张竹床，小孩们坐在竹床上，大人们坐在竹床边，开始了守岁。
　　张一一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两张大竹床里里外外挤满了都是人，眼看着是没有属于她的位置了，张一一索性就不出去了，打开电视看着春晚。
　　2005年的春晚有什么好看的节目，现在的张一一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年的大年三十，张一一见到了一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和一个满脸怨气的比自己长得高一些的小孩。
　　“你是一一吧！哎呀总听志光提起你啊，说你们老张家出了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长得漂亮笑起来贼好看，我今天可算是见到了！”那张笑盈盈的脸的主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是在这乡间听不到的标准的普通话。
　　张一一没见过她，但是知道来的肯定都是亲戚，张一一多聪明的小丫头，管她是谁，先叫人，于是张一一咧开嘴角，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一句甜甜糯糯的“阿姨，新年好”张口就来，看了看面前还有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小男孩，又补了一句“哥哥，新年好”。
　　“哎哟，你们老张家终于有个女孩了，还这么聪明伶俐，嘴这么甜！给你，新年快乐，要每天都开心呀，”说这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塞给了张一一，还扯了扯旁边的小男孩，“臭小子，这是你一一妹妹，一一，这是你梓舆哥哥。”
　　木之就规矩，在梓匠轮舆
　　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
　　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
　　——韩愈《符读书城南》
　　很多年以后，张一一才读懂这段话的意思，可那个时候的梓舆却已经不是那个梓舆了。
　　张一一知道张梓舆是谁，这山村里能出国的有几个？就她张一一的大伯张志光这一个，张志光去了美国之后和美籍华人也是同学的Lance谈起了恋爱，后来结婚，生下来张梓舆。Lance的老一辈是赴美华工，Lance一直醉心于中国文化，本来打算和张志光结婚后回中国发展，可惜天不遂人愿，总会有很多事情耽搁，最后终于在张梓舆14岁这年，全家回了趟中国。那时的Lance并不知道，从那时起，她已经是张一一心中的白月光了。
　　Lance留下张一一和张梓舆在房间里看春晚，自己出去找张芸芳聊天，在这乡村，也只有张芸芳这种城里来的姑娘能和Lance聊上两句，当然主要是只有张芸芳会说普通话，Lance能听懂。
　　张一一和张梓舆，一个坐在凳子上，一个坐在床上，张梓舆的眼睛盯着电视，张一一的眼睛盯着张梓舆，你站在桥下看风景，却不知你就是桥上人的风景。张梓舆不知道，从那时开始，自己就是张一一眼中的一道靓丽风景。
　　“诶，”张梓舆侧过头来叫张一一，却发现张一一一直盯着自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说话竟然打起了结巴，“我，我想，我想去厕所。”
　　张一一这种自来熟的性格自然是不会觉得张梓舆在紧张，只当是这个千里之外的哥哥第一次回到中国来，中文不太熟练，所以说起话来有些磕巴，但面对张梓舆的话，张一一却不知道该怎么接。
　　“厕所在外面呀，你去呗，”张一一咧开嘴笑着，说着，丝毫没有在意张梓舆为难的脸色，“厕所没有灯你会不会害怕呀？反正我每次挺怕的，我去叫阿珩来陪你去吧，这样你就不怕啦！”
　　“不去，脏。”张梓舆面露嫌弃。
　　“嗯，我也觉得很脏，又脏又臭的，我一点都不想在这边上厕所，可是只有这种厕所呀，能怎么办咧······”张一一一定不知道自己这时说话时面部表情有多丰富，一会皱起眉头，一会撇撇嘴，一会把嘴巴翘的老高，连张梓舆都被逗得露出了笑容。
　　“梓舆哥哥，你笑起来好好看呀，你应该多笑笑呀！”
　　本来啰里八嗦抱怨着的张一一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愣是让张梓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身体里叫嚣的尿意和他作为小绅士的态度对抗着。
　　张一一见张梓舆收起了笑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没想到的是，张梓舆随即给了张一一一个大大的笑容，比谁爱笑，张一一从来没输过，于是张一一也咧开嘴大笑起来，不一会儿，房间里充斥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的笑声。
　　小孩子的友谊总是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建立起来，又有血浓于水的亲情相佐，张一一很快就成为了张梓舆心里的那块朱砂痣。
　　大年初二一早，张一一就被张志辉和张芸芳从梦想里拽出来，今天要去外婆家了。张一一喜欢去外婆家，不仅仅是因为外婆家在现代化的社区，还有外公外婆总会为一一准备好可口的饭菜。当然，外婆家还有团子一样的弟弟阿建。阿建和一一的故事可以说是刀光剑影，非常具有武侠色彩，还记得前一年阿建已经熟练的掌握了爬行技巧，总是缠着一一陪他玩，一一却坐在小板凳上写着自己的家庭作业。姐姐不陪我玩？小团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一口咬在了张一一的屁股上，虽然不疼，但是足以让一一哭了个昏天黑地，后来，一一的小姨说，那一天是她最黑暗的一天，两个孩子的哭声实在是太吵了。
　　言归正传，和往年一样，大年初二的一大早，一一要去给外公外婆拜年，所以一一天还没亮就被拽了起来，坐上了回市区的车，车上除了了开车的张志辉，副驾的张芸芳，还多了Lance和张梓舆。
　　“志辉，回去以后梓舆的学校就麻烦你了啊！”经过张志光和Lance的沟通，也询问了张梓舆的意见，最终张梓舆一家决定回国安家，张一一也很高兴，终于在市区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