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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昂昂自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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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南之快要被逼疯了,平静的脸上显出一丝狼狈。
 
 尚坷也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未凝后面,未免太不厚道。
 
 在顾南之稍微歇息时,尚坷收回未凝,未凝显然还没有过瘾,在尚坷手里不爽地挣扎了一下。
 
 尚坷按着它的头强行塞到剑鞘里。
 
 然而刚一收回,顾南之汹涌的剑意滔滔而来。
 
 没了未凝在前,这些剑意以势如破竹地速度冲向尚坷。
 
 尚坷身体微颤。
 
 顾南之的声音响起:“哥哥出门那天,是我的生辰,他说回来会给我带礼物,我在家等了许久,最终等来了他的尸体,他的内丹被人挖去,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而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发簪,那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轰!
 
 ——轰!
 
 第七道雷劫,第八道雷劫落下。
 
 “所有人都告诉我,哥哥是魏泽言所杀,与其他人没有关系。”顾南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为何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温宗茂明知道我哥哥不是魏泽言的对手却还让他前去,当然这是修士的使命,即算不是对手也不应该退缩,可是温宗茂明明是可以救下哥哥的,他却为了自己的命而舍弃我哥哥。我不该找他报仇吗?”
 
 “还有你,尚掌门,魏泽言是你的弟子,即便你不知情,他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也是因为你没有教导好他。我不该找你报仇吗?”
 
 “原本我已经听东晏长老的劝,等宫主出关后,再和你比,是你自己又跳出来应邀的。”
 
 顾南之抬眸盯住尚坷:“我现在杀了你,也并非我不近人情吧?”
 
 暴风骤雨般的剑意向尚坷压迫而来,尚坷筋脉欲碎,疼得几乎站不住。
 
 “找我报仇?”尚坷讥讽地笑出声,眼角嘴角淌出鲜血,“我从暗房里出来,便遭到一百二十八门派的追杀,还要承受你们按在我身上莫须有的罪名,魏泽言窃取他人内丹那几年,我数百年的修炼被他毁去,我的掌门之位被架空,我被关在暗房五年之久,明明一查便能知道的事实,你们谁真正查过?你们只听别人所说,只信别人煽风点火,真相对你们来说,是什么?你们骂我恶女,恨不得我死,恨不得将我打入幽冥之境,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我也是受害者,我又该找谁说理,又该杀谁,找谁报仇!”
 
 顾南之眸中显出异色。
 
 台上的弟子则惊住。
 
 修为被废,掌门之位被架空,关在暗房五年之久,这些他们并不知道。
 
 这三项的哪一项对修士来说,都是十分残酷的。
 
 他们只知道是尚坷指使魏泽言窃取他人内丹的。
 
 而他们知道此事,也并非亲眼所见,是从其他人嘴里听来。
 
 是真是假他们从未验证过。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靶子,来承受来自他们无尽的恨意与怒意,这人是谁不重要,她是不是受害者也不重要。
 窃取内丹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恨,他们愤怒的情绪需要有发泄的地方,真相重要吗……
 
 无烬宫的弟子低下头去。
 
 宗子茂哽咽道:“尚坷她……为什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她憋在心里,该有多难过啊!若是我的话,我一定不想再活下去了。”
 
 清云双目湿润,她早猜到,尚坷不是别人口中那个歹毒的掌门。
 
 东晏长老缓缓叹出一口气。
 
 ——轰!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
 
 所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但顾南之的剑意并未停,尚坷支撑不住再次跪地,剑意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全身欲碎。
 
 像是回到那一天,被魏泽言废去修为的那一天。
 
 她闭眼,那次是宁意远救了她。
 
 这次还有谁会来救她……
 
 痛意传遍全身后,尚坷以为自己会爆裂而亡。
 但,她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筋脉里血液的流通,感受到了自己每个毛孔在张开。
 她听见一声鸟儿的啼叫,这是无烬宫的后面,以正常人的听力,根本不会听到这么远,这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她浑身上下的力都在往一个地方流动。
 
 那地方是丹田。
 
 一个浑圆的东西在成型。
 
 她骤然睁开眼睛。
 
 她……筑基了!
 
 “尚坷——”
 
 “小心——”
 
 温子瑜宗子茂忽然神色巨变,惊恐喊道。
 
 顾南之的最后一剑——无量,犹豫良久后,还是朝尚坷落下。
 
 她是受害者怎么了,但她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她哥哥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东晏长老飞身而下,意图阻止顾南之。
 他早便知道,顾南之邀尚坷比试,绝不可能是简单比个输赢那么简单,
 以顾南之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尚坷。他既然答应谢琅好好看护尚坷,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谁人也未注意,尚坷的后脖颈忽然亮了一下。
 
 *
 
 无崖山。
 
 一男子立于瀑布之前,他身姿挺秀,眉眼疏淡。
 
 紫色的雷在他头顶盘旋。
 
 正是在遭受第九道雷劫的谢琅。
 
 前八道雷劫,能无事的熬过去,便已耗费修士的大量灵力,不论是身形还是面目,都会显出狼狈和颓态。
 
 而谢琅的白衣纤尘不染,面容平静,八道雷劫对于他来说,好似只是平常的修炼。
 
 第九道雷劫较之前八道,更加暴烈,打在修士的身上,应是令修士们痛不欲生的,然而谢琅却垂眸,身形一动不动,珍视地看着手里拿着的……木雕的小人。
 
 确实是一个木雕的小人。
 
 忽然,他的手腕处亮了一下。
 
 他平静的面容骤变。
 
 拜师典礼上,谢琅给尚坷拓下法印,也同样在自己手腕处拓下一个,便是为了时时刻刻感知到尚坷的情况,如今它忽然发亮,只有一个原因。
 
 尚坷陷入了危机中。
 
 再忍耐一会儿,第九道雷劫便会结束,到时候他便是数千年来,唯一一个飞升的人。
 
 谢琅望着手中的小人,衣袖一挥,却将抵抗雷劫的灵力悉数收回,原本对谢琅无从下手的第九道雷劫,瞬时增大了数倍,迅疾地劈向谢琅。
 
 灼痛传遍全身,谢琅双手微颤,白玉般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数息过后,第九道雷劫结束。
 
 天光大亮。
 
 谢琅未渡劫成功。
 
 他飞身朝无烬宫而去。
 
 ……
 
 比试台
 
 骤然睁眼的尚坷,衣袍微微一动。
 
 拭去嘴角的血,她艰难起身,冷眼扫向顾南之以及朝她而来的无量剑。
 
 她眼角的血迹已干,极像凭空长出了一颗朱砂痣,使她淡然无波的脸上显出一分艳丽的魅惑。
 
 所有人的目光定在尚坷的身上。
 
 顾南之的身姿挺拔,用剑的气势凌人,容貌更更是无可挑剔。
 
 尚坷浑身都是血,脊背不停地颤动,几乎站不稳,如同丧家之犬。
 
 更吸引人目光的,应该是顾南之。
 
 但所有人的目光几乎不舍得从尚坷身上移开。
 
 不知为何,也许之前,他们十分希望顾南之将尚坷打伤,杀死,将尚坷赶出无烬宫,可是听完尚坷所说的话后,他们开始动摇……
 
 尚坷嘴角缓缓向上,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众人不解。
 
 明明是马上便要死的人,她为何不恐惧,不惊慌,明明站都站不稳,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她发出的笑声很轻,带了一点女子独有的软意,他们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昂昂自若。
 
 猝不及防间,一股灵力从八方滚滚而来。
 
 紧接着,一道沉稳、嘶哑的声音传来。
 
 声音几乎是用气发出的,却掷地有声。
 
 尚坷唤道:“未凝!”
 
 当啷一声,早已跃跃欲试的未凝冲出,尚坷手臂一动,便已握住它的剑柄。
 
 “比试向来要公平,刚才我躲在未凝后面,确实不厚道。”未凝刺入地面,尚坷一字一句道:“你说的没错,魏泽言是我的弟子,他所做出的错事,我的确应该担责,所以我收回未凝,放任你的剑意伤我。此刻我已经被你重伤,也算还了没管教好弟子的错。”
 
 “现在我用未凝真真正正和你比一场。”
 
 “不用担心,是我用灵力操控未凝,不会像刚才一样借助未凝的剑意来欺你。”
 
 东晏长老本来是要打断这场比试,见状,又重新回到二楼。
 
 东华长老一改散漫的样子,凝重地望着比试台。
 
 若是之前他认为顾南之必定能将尚坷赶出无烬宫,此刻却无法笃定了。
 
 长剑挥动。
 
 溯月回的第一式——初始。
 
 一剑终成。
 
 剑意狂风巨浪般席卷无烬宫。
 
 之前她尚未筑基,初始这一剑难以发挥出威力。
 现在——
 该老娘的主场了!
 
 迎面而来的无量剑被抵挡回去。
 
 抵挡灵力的那股力量,并非未凝的剑意,而是持剑者尚坷的灵力。
 
 这灵力与顾南之,或者说与在场的每一位弟子的灵力相比,都略显微弱的,但是它密匝,像是铺设了一个天罗地网,从八方,从各个角度,裹挟着所有人。
 
 顾南之也逃不过这灵力。
 
 灵力尖厉,打在身上像是蚂蚁叮咬一口,本应不足为意,但是瞬息,那痛意便增大十倍,传遍全身。
 
 顾南之脚步微微踉跄,如同松竹一般的身形颤动起来。
 
 但也不过一瞬,她便恢复如常,倾注灵力到无量一剑上。
 
 若是之前对尚坷存有一丝歉疚,此刻荡然无存。
 
 乌云滚滚而来,地面开始颤动,二人所站的比试台蓦地四分五裂。
 
 宁心剑影卷土重来,冲破尚坷的灵力,直抵尚坷眼前。
 
 尚坷手握未凝,再次将其抵挡回去,如同盯着猎物一般死死盯着顾南之,而后猛地飞身前去。
 
 顾南之还未反应过来尚坷要做什么,未凝的剑尖便已到达了她的喉咙。
 
 尚坷再靠近一分,剑便会刺入她的皮肉。
 
 而她的剑也在同一时刻抵在尚坷的腹部。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修士论剑,是从剑意,灵力两个方面来比,一般不会近身击打。
 剑意依靠剑数年来的沉淀,灵力依靠修士的多年的修炼,近身击打,却是单纯考验修士对剑招领悟的程度。而且近身击打容易耗费体力最终无论输赢,都略显狼狈,对于修士来说并不体面。
 
 他们想不到尚坷会这么猛。
 
 接下来,便是尚坷与顾南之你推我往的近身战。
 
 先是尚坷被顾南之的剑打趴下,尚坷身子一侧,便整个脱离了顾南之,剑柄直捣顾南之的肩头,使她整个人无法再动。
 
 顾南之想用灵力或者剑意加持剑招,均被尚坷阻挠。
 
 顾南之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与人这般打斗,而且她的剑招明显居于尚坷下风。
 
 顾南之高束的墨发略显散乱,白皙的脸上密密麻麻都是汗水,终是忍无可忍,举剑像尚坷斩去。
 
 未凝抵挡。
 
 顾南之的无量剑,与尚坷的初始剑,开始在回归本身的情况下对决。
 
 尚坷的样子比顾南之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顾南之更惨一些。
 
 洁白的衣袍血污一片,右脸颊有一道浅浅的剑痕,是刚才被顾南之所伤,头发更是乱成鸡窝,活像从乱葬岗里爬出的。
 
 但她眼睛发亮。
 
 她已经许久没和人比试过,更别说单纯的论剑,顾南之的剑招去除灵力剑意等东西也分外凶猛,能勉强能算得上她的对手,她不由越斗越上头。
 
 顾南之要崩溃了。
 
 刚才未凝挡在尚坷的面前,她无论如何也伤不到尚坷。
 
 如今尚坷强迫她单纯的论剑。
 
 她终于能将尚坷打伤,能将尚坷打得飞出几丈远,能将尚坷打得头朝地。
 但是,尚坷永远会在三息内起身,并且不会显出一丝痛苦之意,反而赞叹地望着她。
 
 更令顾南之抓狂的是,尚坷不停地挑衅她,逼她放出更大的招。
 
 再一次将尚坷打得飞出比试台,尚坷“咚”地一声落在地上,三息过后,竟未起身。
 
 顾南之大喜。
 
 不仅是她,连二楼的东华长老与东晏长老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东华长老立即要宣布顾南之赢了比赛。
 
 “等等!”
 
 众人便见,尚坷支着胳膊,缓缓爬了起来。
 
 她再度回到比试台。
 
 “急什么,我还没输呢!”
 
 如同山尖上的一捧皑皑白雪,令人不敢亵渎的顾南之,终是不顾形象地骂出一句:“你这个疯子!”
 
 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一定会被她逼疯,顾南之握剑,直往她心口而去。
 
 这一剑必须要将她了结。
 
 尚坷一身血污,脸上还蹭上了泥土,盯着顾南之的剑朝自己而来。
 
 已经十分清楚对方已是强弩之末。
 
 尚坷目光凛然,开始舞动未凝。
 
 溯月回的第二式——厚积。
 
 刺剑,劈剑,撩剑,挂剑,点剑,抹剑,化剑,一气呵成。
 
 行云流水,翩若惊鸿。
 
 台下的弟子则是完完全全看呆了,回神后便只感自惭形秽。
 
 尚坷没有剑意,甚至没有动用灵力,但是这一招完成后,众人能清晰地看见尚坷的周身笼罩着刺目的白光,也清晰地看见宁心在距离尚坷一寸时,硬生生地被逼停下,而后宁心便如同易碎的瓷器一般,整个崩裂开来。
 
 万籁俱寂。
 
 只能听见剑的碎片落在地上的声音。
 
 剑都已碎裂,这场比试的结果已是显而易见。
 
 尚坷赢了顾南之!
 
 顾南之神色巨变。
 
 是恼羞成怒,也是气急败坏,更是多年的骄傲被人轻而易举地踩在脚下。
 
 她衣袍一动,数张黄濛濛的符箓接连飞出。
 
 它们在空中聚集在一起,轰轰轰炸裂开来,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冲向尚坷。
 
 顾南之除了剑,最擅长的便是画符,而她所制的符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便是此刻使出的爆炸符。
 
 尚坷还未从厚积一剑的余韵中回神,便感到一股灼人的热意,紧接着便见一个遮天蔽日的火球飞来。
 
 避无可避!
 她头皮猛地发紧!
 
 台下瞬间躁动开来。
 
 众人还未从尚坷赢了顾南之的震惊中回神,便陷入到了更大的惊骇中。
 
 “顾师姐输给尚坷,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剑修比试只能用剑,顾师姐难道不知吗?!”
 
 “顾师姐是疯了吗?!用出那么多爆炸符箓,爆炸符箓的威力有多大,不仅尚坷会死,便是连无烬宫都可能被夷为平地!”
 
 大量的弟子四散逃去。
 
 温子瑜与宗子茂却是逆行往比试台上跑去。
 
 他们大喊道:“尚坷快逃啊!!快用穵圡锄——”
 
 “南之怎么能如此冲动!”东华长老气急败坏道。
 
 东晏长老已飞身而下。
 
 慌乱——
 
 惊惧——
 
 喊叫——
 
 尚坷平静地站着,她当然想逃,当然不想死,只是来不及了。
 
 她隔空与顾南之对视。
 
 顾南之面目有些狰狞。
 
 像是冰山裂出了道道缝隙。
 
 “杀了你,之后便是你的弟子,你们都要给我哥哥陪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