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过往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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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这雨怎么下得这么大啊，浇死老子了！”林立把外套披在头上，从车上下来后一下钻进雨里，飞快地往楼里跑。
林立这时刚22岁，正在给一家企业打工，却不想这公司居然内壳里是个黑的，跟传销组织似的，每个月要完不成多少的业绩，这个人就得玩完，不是被拿自己家人的命威胁，就是拿他们自己的。“公司”里整天怨声载道，早上六点就得从宿舍爬起来往工作楼赶，午休时间只给半个小时，连想睡个觉的时间都不够，每天超过十三个小时的工作量把人压的恨不得一头撞死，活脱脱一个包身工生产地。也得亏林立年轻，身体好，精力也挺旺盛，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还吃不好饭休息不好的状况下倒也没给整出个毛病来，每天还活蹦乱跳的，就是这天天为了抢单子得求爷爷告奶奶这事让他有点不爽。天天身上还得备点烟再备点酒钱，就为了好说话，天天那嘴角扬的都快下不来了，活像一个狗腿子样。
“哎，我这年纪轻轻，给人当孙子的能耐倒是越发炉火纯青了，这天天李哥，王哥，赵哥，刘姐的，啧，真他妈晦气。”闲着没事在宿舍时，林立经常嘴里叼根烟，斜倚在床上这样想着，“总有一天，老子要把这破地方弄垮了，自己他妈当老板，看谁还敢使唤老子。”
这天正下着大雨，老郑又帮林立引荐了一个单子。老郑这老酒鬼，帮人就没安好心，恨不得把别人坑的倾家荡产才算完事。每次给别人帮忙个单子，感觉自己特牛，往那大剌剌一瘫，就开始要酒钱。要不是林立这几天手上确实一个活也找不到，谁没事干欠老郑的人情啊。嘴上还得念着那老东西的好，假模假样地在那谢谢郑哥的帮忙，背地里都恨不得骂死他丫的了。
跑了大概四五分钟林立才跑到楼里，说来也怪，这楼的地理位置设的特奇怪，能停车的门在离楼有将近一点五公里的地方，平常要慢慢走得走将近十分钟才能走到，下雨时候想跑也跑不快，门到楼的路中间有好多地方坑坑洼洼的，要跑的特别快准得跌跤。
“这什么鬼地方啊。”林立一边往楼里走着一边暗戳戳的想。
从楼门走进来，正对着大门口就是一尊关二爷的雕像，雕像前还插着三根香，刚刚烧完还冒着浅浅的灰烟，两边墙壁上什么也没有，刷的惨白的墙在这没开灯的楼里显得有些瘆人。关二爷上面挂着这楼里一个工作室的名字，也就是林立今天要去的那个工作室，“阕德房产”。
林立想了想老郑跟自己说的，好像是让自己来这个阕德房产来谈下一个地盘的单子，那块地在郊外，据说是想在那建个写字楼。
“这种地方的工作室能有合适的地吗？”林立在心里暗自疑惑。但也没有办法，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往里探探。
林立往那块牌子的方向走去，柱子后面是通往楼上的电梯，他把电梯按下来，走进去之后看见电梯右边的墙上写着几个大字，“阕德房产请按三楼”。林立按了下控制面板上的三，之后便手里拎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站到一边。
到了三楼电梯门打开，林立向门上挂着“阕德房产”的那屋走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便拧了下门把手向屋内走去。屋中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就有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后面是一张老板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那男人脸上留着点胡子，稍微有点秃顶，挺黑也挺瘦。林立正在疑惑着为什么一个工作室里就只有一个人，好像没有其他员工就听那个应该是老板的人解释道：“啊你好，你是林先生吧，我听老郑跟我说了今天有位叫林立的先生会来找我谈地皮的事。您不用奇怪，我这工作室构造比较独特，我在这边我手底下的员工在四楼和五楼，下面一二楼还有个别的承包商。来来来，林先生您坐，咱说正事。”
林立顺着那老板的意思，坐到办公桌前的那张椅子上。
“忘了跟您自我介绍，我姓阕，我这工作室就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阕老板咧嘴一笑，嘴里的几颗牙微微松动，像是马上要掉出来了。
林立正了正身子，从包里掏出几张被保护得很好的纸，把那几张纸推到阕老板面前，也咧嘴一笑，“阕老板，您看看，这是我们公司对于您手下那几块地皮的收购规划和未来的发展规划，您看看我们这够不够诚意，保证您跟我们公司合作绝不会亏一分钱，保您赚的盆满钵满。”
阕老板拿起那几张白纸，眼珠骨碌碌打转，瞟了几眼就把那几张纸又放回了桌面。“林先生，瞧您这话说的，贵公司的能力我阕某人还能不相信吗？得，那咱今天就把这事敲定了。”说这，阕老板从笔筒里抽出自己的签字笔，往合同上唰唰地大手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林立心中疑惑，这单子签的未免也太过顺利，不过也没说什么，就当是阕老板良心好，和自己公司之间交情也不错，陪着笑道：“行，那今个咱可就说定了，赶明还得仰仗您对我们公司的照拂了。”说着，便站起身，和阕老板握了握手向屋外走去。
林立刚走出房门，阕老板直接泄力般瘫坐在椅子上，口中还念着“可算把这破事搞定了。”
原来，这块地皮根本就不是什么要建写字楼的地，更准确地说，这块地根本就不存在，在阕老板给的地皮的位置，实际上是一块钉子户聚集地，拆迁队想把他们从那块地赶走，他们却特别团结，每个人都铁了心，死活不搬，给多少钱也不答应。阕德房产一开始也没做过什么考察，也没特别在乎那些钉子户的事，只觉得那块地开发价值挺大，只要给他们足够的钱，那帮人肯定会心满意足地搬走。可逐渐的事态好像不受控了，他们答应给每家每户一百万，可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嫌不够还是怎的，一口咬定坚决不搬，他们这才慌了，也不敢让拆迁队硬去，怕那些钉子户态度太强硬，闹出人命。要是闹出人命，那可就全完了，他们这一个小公司可完全赔不起那些钱。为了解决这担子事，他们只能想方设法找个冤大头，替他们背这口锅，反正只要把地转让出去了剩下的也就不管他们事了，这不也正巧了，碰上林立这个倒霉蛋，替他们公司签下了阕德房产的这块根本不可能卖出去的地皮，也不知道林立公司的那些人要是知道了这事，是不是得气疯了，估计林立可能得被开了，再倒霉点，估计小命都难保了，不过反正这也不关他阕老板的事了，又没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来买这块地，那林立就自认倒霉吧。
转天，林立被叫到了总监的办公室，他刚推门进去，就见里面唰唰唰飞出来几张纸，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砸了个迎面，不疼，但是怪丢面子的。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让你签单子，没让你闯祸！”李雷的怒骂声劈头盖脸地传来，“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什么！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
林立捡起地上散落的几张纸，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拆迁知情书”，他还疑惑着，再往下看，赫然写着四五十个人的名字，而名字旁边，写着一个大大的“反对”。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那缺德玩意果然在坑我吗？”林立心里一惊。
“你捅了多大的篓子！那些钉子户死活不搬，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个阕老板那么爽快就把单子签给你这个蠢货！我告诉你，林立，这件事是你造成的，所有后果你自己承担，别他妈想让老子替你背锅！”李雷说完，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喝下了大半杯。
林立也知道自己这回闯了大祸，估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他只能在一旁讪笑，微微猫着腰，跟李雷道歉，“对不起李哥，这次确实是我的疏忽，您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保证把这个单子搞定，把那些钉子户迁出去！”
李雷一看这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自己身边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态度还挺诚恳，哼了一声，扶了扶由于出油而不住向下滑落的眼镜。
“行，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但你要是没能做到，小心你的小命！”
“是是是，保证完成任务！”林立又冲李雷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地撤出了办公室。
“操，真是他妈谁都能骑老子头上来，等将来老子发达了，第一个弄你！”林立恶狠狠地想，接着他又开始担心自己的保证，“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那些钉子户迁出那块地，他们也是，给点钱不就完了，真是够不知好歹的。”
林立挑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开着特地和公司申请来的车，往他签下来的那块地皮开去。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林立打开车载电台，电台里正在播放张信哲的《信仰》，正巧他听过，便跟着那段音乐轻轻哼唱。
又开过了几个路口，林立看到一块略显荒凉的地方，他向左望去，路边堆着一堆秸秆，又转头向右看看，几个老人正在田间劳作。林立向前走了两步，把这块的房屋构造看了个大概，都是一些砖砌的平房，有的还自己搭了个小院，院里晾着几件大红大绿的衣服，审美也是挺别致，有人家门口还拴了条狗，黄不拉几的，朝林立汪汪地叫着，像是在驱赶他这个外来的人。
林立正在看着那些房子，有一个人向着他迎面过来，那人约莫五十多岁，大概一米八多，背有些微驼，脸上带着一副扁框眼镜，鬓角微白，穿这一身有些旧的蓝色衣服，直直地向他走来。
“你也是来劝我们搬家的吧。”那人在他面前站定，也没打什么招呼，就那么看着地面冷冷地说。
“大伯，您看您这环境也不是特别好，还守着郊区，将来孩子上学工作全都不太方便，您还不如在那个拆迁通知书上签个赞同，还能拿到一百万，往市里一搬，换个大房子，交通也方便，周围也有一堆小公园没事还能去锻炼锻炼。离家不远，可能还有个什么商场超市的，旁边估计还守着学校，那地理位置，绝对极佳！”林立语速飞快的跟那人讲述着拆迁搬家的好处，一边说着还一边暗戳戳地观察着那人的表情。
那人叹了一口气，低低的说：“小伙子你不懂，你们要拆的这片地是我们整个村子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地方，我们的亲人都葬在这，我们的根也都在这，这哪能说搬就搬啊。这也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你们要是把这拆了，那我们就得把祖辈的坟迁走。迁坟那可是大不敬的事情，绝对不行！”
林立一听这话，心里估计要和他们商量估计也是没戏了，只好丢下句“你们再好好考虑考虑”就转身离开又回了车上。
林立并没有直接驱车离开，他坐在驾驶座，手握着方向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过没一会儿，似是决定了什么，林立从包里掏出那张合同，看了看上面拆迁队的电话，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扣着数字。
“嘟嘟嘟”电话刚响没几声就被接了起来。
林立直接跟对方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过往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