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出柜（娱乐圈）》砚昭尘

13、Chapter 13

　　“七月七，阴门启，孤坟泣，鬼娘娘，附身去，姻缘一指三千里，新人入房头尾去……”
　　废墟错落间，枯草凄凄，天真童声从浓雾中传出，更添了几分诡异。
　　三俩乌鸦踩过枝头，凄鸣悠长不绝。

　　踩过枯枝落叶，行至长街尽头，浓雾方才晃晃悠悠地消散，露出了身后偌大的宅子。

　　高屋飞檐，一阵风过，檐下镇魂铃无声晃动。
　　四边翘角上，四大神兽错落而坐，神情威武。

　　“四大神兽，”苏萌萌开口道，“这宅子的主人，非富即贵。”

　　几个人跟着点了点头，听她科普檐下镇兽的知识。

　　纵使前一天闹得再不愉快，上了镜头，恩恩怨怨都得放一边。

　　仲暮影站在一边，没参与几个人的讨论。
　　他的目光落在了宅子侧边的墙壁上。

　　不知是何物的黑色痕迹一路蜿蜒，逐渐攀向屋顶的神兽。
　　黑红色大门紧紧闭着，倒是门前白色灯笼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囍”字。
　　只是，红白相配，怎么看都有股子不详的意味。

　　“拿着。”
　　身旁落下一个黑影，仲暮影刚偏过头，手中就被塞了个硬邦邦的东西进来。
　　小小的一块，低头一看，是块玉牌。

　　玉质通润，似乎还带着些温热的触感。
　　正面和蔼佛像，眼神慈悲。

　　这块玉牌他不陌生。
　　顾沉晗小时候多病多灾，磕磕碰碰，鬼门关里来回踩。
　　彼时两家还住一起，母亲有他不久，也看不惯一个小孩遭大罪，上帝都历史悠久的古寺求来了这块玉牌。
　　自此，玉牌伴身，寸步不离。

　　他下意识偏头去看身边的人。

　　并不意外没有得到回视。
　　男人下巴的弧度紧绷着，薄唇抿地死紧。
　　双手交叉于身前，指节的玉扳指流光溢彩，手腕上黑色的花朵纹身一闪而逝。

　　昨天晚上还没有这个纹身，看来是今早才画上去的，是剧情的要求？

　　仲暮影记下这个线索，他摩挲了一下玉牌，状似无意地开口，“你怎么办？”

　　顾沉晗斜斜瞥了他一眼：“担心我？”

　　仲暮影闻言轻哼，他也不避讳镜头，将玉佛戴上了脖子。
　　摸了摸就塞进了衣领里：“担心你拖后腿。”

　　“嘴硬。”

　　也还想说什么，门就“嘎吱”一声，开了。
　　走出来的人枯瘦矮小，躬着身子：“各位少侠驾临，柴府蓬荜生辉，老爷已在大堂摆下宴席，几位少侠且进来稍作歇息，待客齐，便开宴。”
　　出口的嗓音沙哑，如同尖锐的物体在砂纸上划过一般，粗粝至极。
　　听得人忍不住皱眉。

　　“人不是已经到了吗？”孟婕心直口快，当下有什么说什么，“六个人，没错啊。”

　　“还有一位贵客，正在路上。”
　　粗哑的嗓子再次开口。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进来之前，导演也没说会再加个人啊。
　　怎么还多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第七人呢？

　　“先进去看看吧。”顾沉晗开口。
　　他当下风头正热，影帝名头较之在座一应顶流多少还是有些唬头，众人都没有异议。

　　穿过长廊，一行人到了客房坐下。
　　管家上了茶水，留了一句“好好歇息”就出了门。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下来，纱窗外黑影晃动，林立的树木沙沙。
　　房间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又沉又闷。

　　“嘶……”孟婕不自觉地往仲暮影身边靠了靠，“我怎么感觉这里这么冷？”

　　“是有点。”仲暮影点了点头。
　　从进来开始，这里就阴风阵阵，吹得人背脊发凉。

　　“说起来，来时路边空荡，人声全无，仿若空城。”人设最多话的宋青霜率先进剧情，“不是少城主的婚宴么，城中却无一点喜悦气象。”

　　“接到喜帖我就赶来了，”孟婕手指勾着发尾绕了绕，美目里也是疑惑，“从入城到现在，除了你们和方才那管家，我没见过任何其他人。”

　　“我也一样。”坐在最末位的白发人端着茶，面目严肃地道。

　　众人眼睛扫过去，此人面容苍老，声音却仿若少年般清朗。
　　立于诸多目光之下，他也丝毫不怯场，抱拳一礼道：“易声者，褚郡。”

　　仲暮影目光一动。
　　这是那最后一个常驻，昨日上车后不久就各自奔赴机场，自我介绍也是匆匆而过。
　　只知道他的本职是个配音演员，参演的作品人设跨度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岁婴童。

　　同时，也是唯一一个，进入综艺剧情后，将自己的真实样貌藏起来，化妆成老者模样的人。

　　褚郡在众人声音停下后，又开口道：“宅子坐落东南，西北宫坐膳房，偏处坐净房，火烧天门，水火又不互容，地势大凶。”
　　“阴冷应该由此而生。”

　　一阵八卦风水说，把几人说得一愣一愣，目光里皆是多了几分畏惧。
　　愈发觉得房内阴冷不堪。

　　仲暮影没抬头，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前挂着的两个物件，下意识地往对面的人看去。
　　不出所料，坐在他对面的顾沉晗没有参与讨论，反而起身，在房间里面走了几圈。
　　然后，停在了屋内的柜子前。
　　他偏头，凝神细听了半晌。

　　几个人见他表情凝重，忙凑了过来，不明所以的摄影师也忙将直播镜头对准了过来，做了个特写。
　　“嘶，此处阴冷之气更重，似有异常，这位兄台四处查看，可是有高见？”宋青霜戏瘾大发，跃跃欲试。

　　顾沉晗瞥了他一眼，伸手，拉开了柜门——

　　黑洞的柜子里，一台大功率的空调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面前还放了一盆冰。
　　被刻意拿纸条贴着挡光的液晶显示屏上，是直接低到了下限的温度。

　　“……”
　　早有预感的仲暮影坐在原地，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他想过顾沉晗没上过综艺，大概不太会按照规矩来。
　　但没想到，这个猜想成真来得如此之快。

　　耳麦里导演暴躁的声音传了过来，顾沉晗依言合上柜门。
　　关上之前，还不忘将空调关闭。
　　“嗡嗡”声一停，先前营造的恐怖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在场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来解除当下尴尬。

　　还是宋青霜硬着头皮，不崩人设，努力地走剧情：“剑断冤屈，魑魅不言，这位眼光毒辣，不愧是上京神捕顾沉晗！”

　　——商业互吹，只要我吹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我！

　　孟婕反应够快，当下接上：“南北通铺，手握财杵，宋少主商铺遍布天下，实在是年少有为！”

　　宋青霜一拱手，手上金玉一阵碰撞：“舞动乾坤，惊才绝艳，孟掌门实在谬赞！”

　　几个人含笑一点头，默契地一转头，望向了仲暮影。

　　镜头拉近，一直端坐在上位的青年撑着下巴，雪白袖子滑落臂弯，露出的肌肤欺霜赛雪。
　　修长的脖颈处红绳若隐若现，光洁的下巴轻巧一抬，眸子里笑意盈盈，扫视一周后，顿在了对面人的身上：“某姓仲。”

　　“锦衣夜行，百鬼莫侵，”顾沉晗抱剑，目光冷凝，“官靴踏处，小儿不啼，仲统领，好久……”

　　“嗷，你是那个太监！”
　　苏萌萌抢话道，“我认识你，贵妃姐姐和我说过！”

　　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顿。

　　《集结吧少侠》没有台本，但为了让观众看得清晰，都会让演员自由发挥，在进入剧情前，简单介绍一下各自的身份。
　　虽然没有说明顺序，但都默认按照咖位来。

　　宋是开头解围，也为了不抢镜，很快将话题丢给孟婕。
　　仲暮影和顾沉晗两人则是辈分咖位不相上下，所以来回接话。

　　本没到苏萌萌的环节，她强行打断前辈说话，本就让人不喜。
　　混淆黑白将锦衣卫和东厂身份混为一谈，直呼“太监”这种不算礼貌的称呼，更是让人不悦。

　　顾沉晗的脸色难看，薄唇一掀将要发作，就见仲暮影摇了摇头。
　　他眼神一顿，咽下了话，抱剑在胸前，目光注视着对面的人。

　　仲暮影并不生气，掌中折扇“唰”地一下张开。
　　簌簌冷芒，漆黑扇骨利如刀刃。
　　扇面遮住下半张脸，一双眼波光涟漪，笑意却半分不达眼底：“苏小公主天真浪漫，某虽深居镇抚司，却也，久闻，大名。”

　　悠悠展开的扇面，黑色笔墨书了四个大字——
　　蠢，货，多，语。

　　苏萌萌一哽，就要发作，褚郡已经接了口：“江湖朝堂，正邪两道，今日聚了个齐全，这柴家的少城主，面子好大。”

　　“婚宴自是要周重，”仲暮影摇了摇折扇，“发小，同门师姐，表亲兄妹，结义兄弟，在座皆是沾亲带故，倒是某和顾捕头，纯蹭喜酒。”

　　正说着，管家有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衣里的人。
　　是那神秘的第七人。

　　那人一身黑色华服，袖上暗纹腾云落雾，颈侧红色纹路一路蔓延进兜帽的深处。
　　仲暮影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纹路颇为眼熟。

　　来人也不卖关子，解下兜头包住的披风，露出了一张隽秀清俊的脸。
　　含情的眸子礼貌性扫过在场所有人后，落在了顾沉晗的身上。
　　随即，微微一笑。

　　“顾哥，好久不见。”

　　摄影师的镜头拉近，修长的脖颈下，纹路显出全形。

　　仲暮影的呼吸一顿，那是一朵盛放的无名花。
　　赫然就是顾沉晗手腕上，那朵纹身的放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