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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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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晨曦倾倒一斛耀眼阳光,淡金色的薄光经层层飘渺云雾洗濯,轻薄又透亮。
阳光似水般浓稠又清澈,从云层的罅隙中淌到人间,擦亮了院中的青砖灰瓦,窗棂上雕刻的梅花栩栩如生,花苞一团紧挨着一团,似要竞相开放。
屋内静得能听见松针落地。阳光轻抚熟睡中女孩微翘的前额发,她那弯又密又浓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应快要醒来了。
这是容懿第三次梦见这个场景了,四周都是耀眼炫目的白光,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女人身影,看不清楚面容服饰,但好像头发很长,身材瘦削……
还有什么,嘶,她努力地睁大眼睛,但还是看不清楚。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那个女人说了什么,但突然间天旋地转,那个女人的身影扭曲了起来,一瞬间脑袋要爆炸似的疼,耳朵里嗡嗡作响,眼睛像被锋利而细密的针扎了似的又麻又疼。
“啊!”她猛地坐起,痛感已随梦境消失,但身上仍浸着涔涔冷汗。从铜镜上看,她嘴唇乌青,脸色比雪还白,“呼,只是个梦。”她伸手抹了抹额前冷汗,喃喃道:“怎么又做到这个梦了?”
毕竟是京城第一才女,小时候什么都学过,上到诗词歌赋,下到手艺雕刻,她无一不精,当然也包括算卦解梦。
理性告诉她几次三番做到这个梦必有原因,但因为她从来不信梦,并最厌恶“命运”等说法,早早便停了此课,又过了那么多年,早就把原本就不熟练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了。
“害,一个梦而已,不深究了。”她理了理头发:“不过——”
为什么在梦里我的视力这么差啊,什么都看不清楚!!再过两年不就活活一个睁眼瞎吗!!!
难道真的是读书太刻苦都要读瞎了吗?每天学十五个小时真的很累吗??但我觉得还行啊怎么回事???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一个丫鬟“嘭”地一声冲进了房间并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着头。
容懿的胡思乱想一下子被打断了,她绷了绷脸、扶了扶额:“怎么了,起来说。”
那个丫鬟却颤抖地不肯起来:“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画被抢走了……呜呜呜,都是奴婢的错!”
容懿俯身把她扶了起来,只听了她这几句重复的话,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挑眉笑了笑:“是容妍把那幅画抢走的?”
虽然是在问,但语气却十分肯定。那丫鬟听了一怔:“您怎么知道……”
容懿见自己的猜想正确,便笑得更灿烂了:“这事不怪你,是我没说清楚,那幅画可是我专门给她送的礼呢。”
这可把丫鬟弄糊涂了,她迷惑地抬了抬低下的头:“小姐这是何意?那幅画不是小姐给太夫人的生辰礼物吗?那幅可是小姐这几个月辛辛苦苦做的啊,世间唯此一份,怎么——”
容懿手肘撑在桌上,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失笑道:“自然不是啊。”
那丫鬟此时确实真的糊涂了,她愣地抬起头,脸上一块醒目的红色一下吸引住了容懿的目光。
她疑惑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那丫鬟听到这句话后如电击火石般一下颤抖地跪在地上,死死埋着头:“跑的太累了而已……”而后顿了顿,转到刚刚那个话题:“既是如此,小姐又为何……”
那么一大片红色是跑急了弄的?这自然不可信,倒有点像是撞着了什么把皮磨破了…
不过见她支支吾吾的不愿说,容懿也没在多问,只是叹口气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同时从柜子里拿了瓶金创药递给她。
“拿去吧,女孩子可别留了疤。”容懿惯是不会关心人的,此时想了半天也只会说这一句。
这个丫鬟却受宠若惊,兴奋又喜悦,手忙脚乱的退了出去。
眼见着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容懿静静的望着窗外,喃喃道:“我这个妹妹,可真是聪明啊。”
虽说她平日里脸色本来就冷,而此刻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神如十二月的冰刃一般,冷得人直打颤。
虽未下雪,但天气还是寒冷,轻轻呼一口气,氤氲白气便随风打着旋,渐渐消失在空中。
正月里,百花都在浅眠,准备着等盛春时一夺芳魁。轩内的素心腊梅却早已开了花,腊梅畏寒,两三只挤在枝头,却没有半片花瓣枯萎落地,只是朝着日光在寒风中瑟瑟地抖着,坚强地立着。
不远处,一个小丫鬟正左手抵着下巴,右手握着毛笔专心致志地画着屏风。
容懿轻轻地踱到她身后,猛地扬起手,拍了拍小丫鬟的头。
“呀!”小丫鬟一声惊呼,忙吓得转过身,笔一下子丢在了地上:“小姐你干嘛!”
容懿看她瞪的又圆又大的眼睛,红扑扑的小脸,可爱又可怜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顺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别生气啊小梨,你看看你不好好休息吧,睑黡都那么浓了。”
“您怎么总爱吓我……对了,今天您怎么起这么晚?”小梨皱了皱眉:“采薇怎么回事?我不是叮嘱过她吗?”
“这不怪她。”容懿摆了摆手,脑海中突然划过那个怪异的梦,一下子正色道:“你快点画完,帮我个忙。”
……
“今日是怎么回事?”容懿一侧身,跳下了墙,心里直纳闷:“小梨是心情不好吗?”
她清楚的记得当她给小梨阐述了那个梦的内容后,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想出去的意愿:“我要是再关在房间里,眼睛真的就要瞎了!”还恶狠狠的威胁:“你今天不让我出去,我就再也不给你煮梨汤喝了!”
小梨不高兴的嘟了嘟嘴,一脸无语:“小姐您想出去玩就直说,怎么耍无赖了。而且那东西能喝吗……”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正色道:“往常您想出去我万不会拦着,但今日可万万不行!”
“为何?”
她却一下哑了声,缓缓的才嘟囔道: “……毕竟,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啊!”
“小梨,算我求你了,今天就让我出去嘛。”容懿抿着嘴眨了眨了眼睛。
“唉。”小梨一下涨红了脸,她可从没见过她家小姐撒娇的模样,多次拒绝后不由得心软了,“那小姐今天早点回来啊……”话还没说完,人影早就消失了。
“…唉,怎么偏偏要今天出去呢?明明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小梨叹口气,又捡起了画笔。
容懿拍了下衣服上的灰,思绪一下被拉回。“这小姑娘多半又是被谁惹着了心情不好,毛都炸起来了……难怪今天态度这么硬。”
“算了,还是给她买串冰糖葫芦消消气吧。”她手一撑地,抬起双腿,一下翻到另一条街上。
阳光照在斑驳的青瓦上,点起了朵朵晕圈,一个蓝色身影穿梭在喧闹街市。
为了不被人发现,容懿今日出逃换了男装,还专门去了胭脂、描了眉。月白色的衣服衬的皮肤如羊脂玉般晶莹白皙,泼墨似的青丝被一条暗红色的丝绫高高绾起。眉目清冷,气度不凡,远远望去好似一朵天山雪莲,真是个俊俏的冷公子!
“公子……”突然,一个灰衣姑娘一下撞到容懿身上,抿着嘴、眼含秋波地望着她:“真不好意思公子,我脚有些疼,不小心撞着您了。我住在王家胭脂铺上,天气寒冷,您要不去我家坐一坐,喝点酒暖暖身子。”
容懿:“……”
…不是吧姑娘我离你这么远你就直冲着我一股脑飞快的撞过来,说是腿痛不小心的谁信啊!
而且又勾起了她之前女装逃出来时一群卖桃子的小白脸对她撒娇的诡异场景的回忆……(?)就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怕女装出去引人注目所以才换的男装啊,怎么又招了姑娘啊,不能碰不能打的……
容懿无奈地皱了皱眉,淡淡一声“不用了”拉住姑娘的衣袖转身把她送进了旁边的医馆,同时还塞给姑娘一块碎银子。
“既是脚疼,那便快治。”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说完顿了顿,颇为大方的摆摆手,善解人意地补充道:“不用还钱了。”
姑娘:“……”
终于摆脱了那个碰瓷的姑娘,容懿悠闲的穿过一个个街道,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都在讨论着容太夫人的寿宴。
少女甲:“你听说了吗,今天是容太夫人的寿辰。”
少女乙激动得要跳起来:“谁不知道啊,我真想去容府,听说陵王殿下和朔王殿下也参加了寿宴,好想去看看啊!”
少女丙白了前者一眼:“只有名门望族、达官贵人们才被邀请了,就你还想去,做梦吧。”
少女乙撇了撇嘴:“我知道嘛……不过听说两位殿下俊美非凡,全国上下无人能及,又能写好文章,真是完美的人啊。”
真不愧是京城容氏,这影响力真是没谁了……一个寿宴竟在市井中传的沸沸扬扬。
“是啊,而且今天还是容大小姐五年来第一次抛头露面出门的日子啊,真不知道京城第一才女如今是何模样…”一个青年浮想联翩。
“老朽几年前曾有幸得过容小姐亲笔的一册诗集,果真是字字珠玑,容小姐着实称得上当世李白之荣号!”一位老者摸着胡子大笑道。
听罢,容懿挑了挑眉,轻笑一声,用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再拿手帕擦了擦汗。玩笑似的勾出一抹笑,声音在午后暖阳捂热后显得慵懒又有些沙哑:“那真是让人失望了,这位大才女,偷偷跑出来买冰糖葫芦哪。”
串串冰糖葫芦如红珠玉披上金甲,一个个鼓着圆圆的腮帮子,像是想吹走脸上的白芝麻,可除了把脸涨得通红外,什么也做不了。
容懿死死盯着这串糖葫芦,好像怕它跑了一样。
“一共两文钱。”卖糖葫芦的小贩麻利的串好了糖葫芦,看着容懿两眼发直的样子笑了起来:“公子您真爱吃这个,每个月都来买几串。我给您包上啊。”
“嗯。”容懿说着把手往腰间一揣,正要逃出钱袋,却一把摸了个空。
“嗯?!”钱袋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