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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亮坠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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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遇见他,就知道我与他的羁绊,在劫难逃。
贺子恒是谁,是W市最耀眼的那颗明珠,最炙手可热的商业精英,是所有名媛淑女最想嫁的男人。
我当然也不除外。
我爱他,超过所有人。
所以我顺理成章的和他结婚了,奉子成婚。
对于贺子恒来说,我是个陌生人,是一个使用卑鄙手段害他不得不屈服于这段婚姻坟墓的小人。
他不爱我,人尽皆知。
十月怀胎,我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抱在他怀里的那一刻,我后悔了。
午后的阳光打在贺子恒和他怀里的婴孩身上,显得他神圣又庄洁,而躺在一旁昏睡的我,就像是下水道里最恶臭的老鼠,无人问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贺子恒发自内心的笑脸,那么温暖,比窗外的阳光更加让人依恋。
可惜,不属于我。
那张本来含笑的俊颜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立马沉了下来,哪怕我仍然没有清醒着面对他,他偶尔扫视过来的冰冷目光也让我从脚底凉到心里。
除了贺子恒,贺家所有人都很喜欢我。
那又怎么样,只要贺子恒让我滚出去,就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除了奶奶。
奶奶身体很好,平日里会带着我和她那群老姐妹们见面,逢人就夸我乖巧懂事,把我都吹到天上了。
可奶奶不知道,那些在表面上奉承迎合的人背地里是怎么议论我,怎么议论贺家的,那些污言秽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在我的心里,痛得我无法呼吸。
最痛的不是这些,让我最痛的是我的丈夫。
大婚当夜,我看着那张英俊逼人的脸庞布满乌云,哪怕屋里满是红色的喜庆,他满身怒气,独自坐在床边,格格不入。
W市谁不知道我是个笑话。
结婚前夕,凭借阴谋诡计踹掉贺子恒的女朋友借子上位,大婚当天,新郎把我丢在婚礼上独自离开,酬谢宾客,新郎不顾及我的身子,一杯又一杯的让我挡酒,新婚当夜,又让我独守空房。
没关系,我爱他,所以不论他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
因为他是贺子恒。
结婚一个月,我的肚子慢慢显怀了,贺家的人把我捧在了手心里,视若珍宝,生怕我磕着碰着。
一个月了,我的丈夫从来不曾踏入家里半步,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熟悉的汽车声,每天早上我都能在窗边看到熟悉的人。
他不是不要这个家,他只是不要我而已。
奶奶生病了,这是结婚这么久来我第一次看到他。
贺子恒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脆弱。
往日如同神一般高高在上的男人,在抢救室前长跪不起,他浑身颤抖着,连爸妈都没能把他从地上拉扯起来,爸妈也坐在一旁,满眼担忧,小姑已经哭晕不知道多少次了,我把小姑揽在怀里,安慰的话如鲠在喉,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一低头,却发现贺子恒哭了。
一颗颗滚烫的泪珠顺着鼻尖缓缓滴落,眼下那一块地板已经积了一汪清潭,不知道他哭了多久,我却不敢上前。
不是怕触他的霉头,我怕会让他的情绪更加崩溃。
我扶着小姑,尽量把自己往角落缩着,一下又一下拍着小姑抖动的后背,我能做的,只有无言的安慰。
“病人家属在吗?”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医生。
我认得她,韩佳人。
以前最有希望嫁给贺子恒的第一人选。
听到医生的话,贺子恒连忙起身,双眼通红,脸上只有几道泪痕,爸妈和小姑也着急地上前,我跟在小姑身后,没再继续靠近。
“医生,我奶奶怎么样?”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韩佳人看了我一眼。
“病人的情况目前暂时稳定,但是血库里存血不多,需要AB型RH阴性血的人随时做好输血准备。”
好吧,不是我的错觉,韩佳人就是冲着我来的。
虽然不知道韩佳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我觉得我得做点什么。
和奶奶同一个血型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结婚那天奶奶就告诉我了,奶奶跟我讲,这是特殊的缘分,所以她看到我就觉得十分亲切。
奶奶对我那么好,就像亲奶奶一样,如果奶奶需要,我肯定会站出来的。
贺家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跟奶奶是同样的血型,小姑甚至气急攻心,当场昏了过去。
这么罕见的熊猫血,哪怕是贺家耗费财力人力,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找到。
“我是AB型RH阴性血,我来。”
话音刚落,四道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爸妈立刻开始阻止我,让我顾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逞强,以免伤了孩子。
“求求你,救救奶奶。”
贺子恒给我下跪了。
堂堂七尺男儿,在我面前缓缓下跪,我看见他眼里的期望和祈求,我没办法拒绝。
拂开爸妈阻拦我的手,我跟着韩佳人离开了,躺在病床上,看着护士把针头扎进我的皮肤里,流进了针筒里。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血不全是红色的,还有可能是浓郁的黑。
等我醒来的时候,爸妈和小姑一脸焦急的看着我,我张了张嘴,觉得嗓子有些疼,发不出一点声音。
妈扶着我坐了起来,在水杯里放了吸管,送到我的嘴边,我如同一个久经干旱的沙漠旅人忽逢甘霖一般,含住吸管汲取着水分。满满一杯温水,很快就见底了。
“奶奶呢?”
我很担心,怕自己抽了那点血没有什么用,毕竟看昨晚韩佳人那副样子,恨不得把我的血给抽干才罢休。
爸妈和小姑松了口气,告诉我昨晚输完血后,奶奶就被推出来了,现在还在观察中,很快就能醒来了。
倒是我,吓了大家一跳,都快担心死了。
听完大家的话,我愣了愣神,都担心我,那贺子恒呢?
他会担心我吗。
“子恒,奶奶醒了之后叫我就行。”“麻烦你了,佳人。”“没事,那我先走了。”
病房门没有关,韩佳人和贺子恒站在门口寒暄着,俊男靓女,看起来十分般配。
要不是这个俊男已经跟自己结婚了,我应该也会笑着祝福吧。
贺子恒拎着一个保温壶走了进来,发现病房里的人都在看他,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然后来到床前。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瞧我,我有些受宠若惊。
递保温壶的大手上有几道极细的伤痕,一看就是新添的,我心里了然,感觉十分欣慰。
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贺子恒十分别扭的东西放下,跟爸妈说了句先回公司了,转身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藏在头发里发红的耳朵被我看到了。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谢你。”
已经到门口的贺子恒突然脚步停了下来,道了句谢,便急匆匆离去。
我才不拆穿他呢,幼稚鬼,我又不会吃了你。
奶奶醒了,全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贺子恒每天在公司和医院来回,奶奶迟迟不醒,他整个人阴郁了不少。
连带着对总来看望的韩佳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小姑来送饭的时候,还在跟我八卦,说她看见好几次贺子恒把韩佳人吼哭的大场面。
一点心理承受抗压能力都没有。
我就不一样了,贺子恒对我都那样了,我还能这么潇洒,果然是厉害。
我躺在病床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偷偷乐。
奶奶恢复的很快,虽然贺子恒强力要求奶奶继续住下去,但是奶奶死活不肯,拗不过老人,贺子恒只能黑着脸去帮我们办了出院手续。
对,我们。
奶奶在医院住了多久,我就陪了多久,每天躺的我四肢都快要退化了。
知道这次是我输得血,奶奶十分生气。
一连好几天都不给我好脸色。
我知道,老人是担心我的身体,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跟她的安危比起来,这些真的算不了什么。
我没有说,但大家都懂。
最重要的是,我有私心,也达到我想要的目的了。
贺子恒终于不像以前那样躲着我了,偶尔会询问我的身体状况,空闲的时候还会陪我一起做个产检。
我一直以为生活会这么平淡的过下去,就算贺子恒不会爱上我,那就这么相敬如宾,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也挺不错的。
我马上要生了,可意外发生了。
韩佳人找到贺子恒,带了一些莫须有的证据,控诉几个月前奶奶出事是因为我。
贺子恒信了。
如果换做别人,说不定贺子恒还会去查证一下真相,可顶风作案的人是我,在他心里,我本来就是个城府极深的心机女。
那晚下着大雨,贺子恒把一叠照片甩在我的脸上。
哪怕就是那天醒来,他看的我躺在身边,也不曾像现在这般暴怒。
他让我滚,骂我恶心,下作。
我竟不知道原来世间最伤人的武器并不是什么刀剑枪棒,而是挚爱之人一句句戳心窝子的话。
"温明月,蛇蝎都不及你这般歹毒心肠。"
这是贺子恒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可他吐出来的话刀刀见血,让我无法呼吸。
他还是顾及我的身体吧,最起码他没有动手,毕竟他那副模样,好像能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屋里的动静惊扰了其他人,大家纷纷表示相信我不会做这些事,可这些声援只换来了贺子恒的一句冷哼。
“温明月,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我想解释,不是这样的,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会伤害你的家人。更何况奶奶对我这么好,真的不是这样的。
我伸出手,想要拉住贺子恒,却被他狠狠甩开。
贺子恒看都没看我一眼,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卧室,不过一分钟,我就听到了熟悉的汽车发动的声音,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追上去解释清楚,可眼前突然一黑,我晕了过去。
再次唤醒我的是剧烈的疼痛,我断断续续听到医生的话,保大,保小。
保小!保小!保住我的孩子!我在心里不断呐喊,我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徒劳无功。
我再次昏迷了,一束白光乍现,我好似来到梦中。
贺子恒一脸温柔的看着我,朝我伸出手,我哭了。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和表情,我等了好久。
我再也不约束自己,朝着贺子恒跑了过去,他只是笑,稳稳接住我的身体,目光似水,盯着我的神情好似我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子恒...”
这是贺子恒吗?我不敢相信。
就让自己沉溺在这个美梦里吧,如果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这样的贺子恒,那我愿意长睡不醒。
我也对着贺子恒笑,抛开了以前的误会,抛开了所有心结,我吻上了他的唇。
贺子恒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加深了这个吻。
我们依依不舍的分开,他抵住我的额头,微微喘息。
“我爱你...”
我本不是一个喜欢把爱字挂在嘴边的人,可是我真的爱极了贺子恒,哪怕说上千万遍,我也不觉得厌倦。
我知道这是梦,可我不愿意醒来。
“明月...明月!”
我听到了爸妈的呼唤,听到了奶奶的啜泣,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婴孩的哭啼。
孩子!我和贺子恒的孩子!
虽然不舍得这个温柔的贺子恒,可是为了我的孩子,我动摇了。
我必须离开。
这个想法一出,我的大脑一片清明,我突然能看到病房的所有画面了。
我看到贺子恒笨拙轻柔的抱着孩子,轻声哼着歌哄着。
我看到爸妈小姑和奶奶担忧的坐在病床前。
我看到贺子恒看我的眼神里透着无尽的冷漠和犀利,透过我的身体,直直刺向我的灵魂。
我哭了。
这一眼,我释怀了。
我还担心他会因为我的原因而讨厌这个孩子,幸好,他没有。
我就知道,我的贺子恒,内心是最柔软的。
“明月,我们走吧。”
那个我一直期盼的温柔的贺子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看着贺子恒和孩子,我笑了笑,突然就落泪了。
我对着“贺子恒”点了点头,他还是温柔的笑着,朝我伸出手,我把手搭了上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怀抱孩子的贺子恒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双眼含泪,轻轻对他道了句再见,随着那束光,离开了。
如果这是对我的惩罚,那我接受,我只希望余生,我所爱的人能够一生平安,喜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