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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八酝岛近来也多了好些野伏众，阻碍了晶化骨髓的开采，奉行又迟迟未有人来驱赶，眼看生计骤减，这才委托给了冒险家协会。
就实际而言，冒险家总是比那些奉行快，然后被结束时才冒出来的奉行给抢了功劳。
除非涉及稻妻高层，否则效率就是低下，执着于没用的文书申请，等通过再带队到，已经结束了知道吗。
斯卡拉对奉行有着强烈的偏见，但一个月多了还未处理，万叶也是有些一言难尽，他们从稻妻城到八酝岛也就数天。
不同于主管离岛的勘定奉行，或主管民生与祭祀的社奉行，万叶的枫原家就属社奉行，近年虽少有参与官方，但一到日子，自家该准备的都得准备。
这些日子都很重要，他祖父强调，不能因是否有将军大人而敷衍了事，这是数百年来的惯例，是传统，是固定的永恒，所以像天领奉行这般怠慢是绝对不敢——或许还有枫原家曾遭罪责的缘故吧。
见来者是两个少年，又无神之眼，绯木村的村长犹豫，但着实是困扰，便说起事来。
早前有人心急起了争端被伤，医师在对面，来回的桥有野伏众守着，村长说着，怨起他们还与盗宝团勾结，倒卖晶化骨髓，这帮强盗！
稍作思索，散兵先从要紧事开始，顺着指的方向，从边一跳越过无想刃狭间，后拎着对面的医师跃回来，“救人。”
医师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腿有些颤抖地跟着村民走，见识过后，村长也顺从地在地图上标了野伏众的位置，数量比预想的要多。
“你待在这里。”
散兵嘱咐，显然，他不太情愿，“我一个人更快。”
这是实话，也是事实。
一个同龄人中算刀术高超的十几岁少年跟一个刀术高超、会法术的长生种是没有可比性。
“你留在这，预防有人绕来偷袭。”
这也是实话，但未能感到安慰，万叶看着他跳下无想刃狭间，去清理底下的野伏众。
7
他们之间存在着许多问题。
暂且不提上上代一事，单年纪就是很大的问题了。即使有长相做缓冲，可说到底，散兵还是大万叶个几百岁。
年纪相差过大的组合总是风评不佳，普遍认为是年长那方占优势，多方面来讲都是，有反例，但很少，至少他们不在其中。
倒不是说他对此抱有什么想法，谁会对从婴儿养到大的孩子产生想法，他的道德真没那么低。
原本他还跟景春担忧这人以后得相亲，结果出趟门旅个游，孩子都有了——如果另一方不是他就好了。
他是在他小时候充当母亲没错，景春不也当爹又当妈，但当孩子的人长大后成了他孩子的母亲……这都什么鬼，养成出问题了啊我说！
在本就有问题的情况下，再添加如封闭空间、旧日宅子等要素，散兵在那秘境待着是逐渐理智降低，当两段时光重叠，一切都变得停滞。明明他在外面的时光比在借景之馆中要长。
在这不变的宅子里，时间没有意义，连思想都会停止，若真如「母亲」设置的那般一直沉睡下去，说不定会是件好事。
可是没有，散兵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睡不着了，也不知道做什么，也什么都不想做，盯天花板，脑子就会变得空白，因是非人，他连眼球都不会偶尔动动。
起先他听到叫唤时还有些惊觉，后到万叶摇晃，他才回过神，再回来，他连反应都不给了，纯当耳边风。但万叶还是会时不时叫他几声，应不应声都会隔段时间又叫，这频频打断了他的清净，久了，就跟叫魂似的烦躁。
然后，散兵并不想回忆那回想会脑内锤桌扣地大叫的人生黑历史，恨不得来个物理失忆，咱们就此结束吧。
但没有，他也没能逃成。他们其实有过第二次旅行，只是那次仅是匆匆到至冬检查一趟，确定没有祟神残留，又坐船送了回去。
姑且不说长辈与恋人的区别，他们的代沟要说也很大，毕竟一方才十几岁，一个都几百岁了。
散兵受过去影响极深，他在稻妻摸爬滚打，受丑角邀请加入愚人众，期间所做之事绝无清白可言。
其一导致的枫原家没落，散兵连这都没敢讲，又怎说得了其他，与枫原义庆一同缄默，就好像不曾发生过般。
但犯下的行径不会因此而不存在，若无此事，枫原家就不会没落，依旧锻造刀剑，贵族也不只是一个名头，更不会身为社奉行下属却因将军责罚而避讳，连官方节日都不被参与。
他阴差阳错地见义庆一面使他顽强活到现在，避免久通险些连最后都见不着，在两人的支持下，景春不至于过度操劳家事，甚至有些散漫地随万叶，让他不为家族，为自己而随性些，再不济也有几个长辈顶着。
对于一个没落家族而言，这已经称得上是好了，可是，本可以不这样的，就像他若是不出借景之馆，有些事或许就不会发生。
他们之间有着仇，有着代沟，有着数百年的差距。
于情于理，都不应是他。
不应是他来又一次造成伤害。
8
等待是件无聊的事。
就像稻妻的永恒，一成不变的事情总是很无聊。
万叶的祖父重视荣耀，也重视传统，或许是还抱有期待，总是一丝不苟地准备着过去一到节日，枫原家都会准备的事。
幼年时还好，通常也没多少事会交给小孩子，只需要享受节日就可以了，可长大了，就得学会接手、继续。
因家族没落，但要讲也没落得严重到要万叶撑起来的地步，以致万叶在这些地方，没多少敬意。
就像稻妻以将军大人为尊，他却对此并无多少尊重之意，同样是家族缘故，长辈期望再用，他却觉无所谓。
祖父口中的荣耀，武士的精神，于他而言都像空话，持刀练刀，也是祖父的要求，后是自保，是赢了之后能换取许可的一种方式。
可能就是这种，他在锻造上才无多少天赋吧，一心传也被称是唯心流，要的是人刀合一，当心思不在，就如弹琴一般，弹不好，造不好。
他父亲笑说是他缺少历练，毕竟总待在祖宅里，应该多学学来拜访的武士，学他们去别家拜访赐教。可他在这事上要说也没多大兴趣，还不如弹琴看书。
万叶对书籍很感兴趣，无论是描写人，还是景，对他这种少出门的来讲都很有吸引力。可家中财况不佳，只能旧书翻着看，身边人的人生故事也不长，说不了多久，多了就重复了。
这时他就有些跟祖父达成共识了，即，希望有武士上门。技艺对练是一回事，事后的饭食闲谈时武士总会说些自己的经历，但通常留不了多久。
说来不敬，在父亲思索着改换路子挽救家业时，万叶曾想过要不要提议旅馆，这样就有人过来了。但枫原家位置较偏，昔日规模可不是现在的天目锻造屋，锻造的烟染也不适合太近主区，这地方也不会有多少旅人会来。
别说旅馆了，只要是来者，祖父都会招待，哪用得着花钱。所以十多年里稳定过来还倒贴钱的也一个，虽说总打着给他的名义，好让自尊心强的长辈忍了。
要说故事，斯卡拉其实也不算多，即使他多活了四百多年，能说得出来的事却很少，但他还能再经历，至冬稻妻的来回也能说些，时而是人与事，时而是海上状况。
似乎是有注意，每回说的都不一样，明明他并不是坐着通常的客船，不应有太多的变化。
而从离岛到稻妻城的路途，也就那样，要说也是遇上野伏众、丘丘人这些不好事，说这时他总会抱怨治安，稻妻城前面那群丘丘人都多久了，只知道驱赶，不久又跑了回来，说着他又突然停下，生硬地转移话题。
讲真，就年纪来讲，他其实已经叫作成年了，暂且不说稻妻跟至冬的年龄线不同，在他过去认识的年纪相仿人中也有已经成婚了，甚至孩子也有一个，像神里家主那种才算少见些，毕竟他们真的有个贵族名头要继承。
他真的不至于连个死都得避讳，就像他曾祖父对祖父、祖父对父亲，似乎无论多大，是否撑得起这个家，终究都是自己的孩子。而曾祖父对于斯卡拉，年纪来讲也是孩子，或人类于长生种就如宠物于人类。
他们是不同的。
这是肉眼可见的事实，即使知晓此世有长生种，如身为魔神的雷电将军、鸣神大社的狐耳宫司，但真见一个人十多年不变，自己在长大、衰老，常人很难不乱。
他不似将军身在高位，身在天守阁与常人产生距离。他与人太近了，近到伸手就能拉下，也太过脆弱，脆弱到容易应激，他的心智就如长相般，数百年的叠加并没有让他变得更成熟，连老者都不如。
斯卡拉认为他太年轻，也的确如此，他的那些年纪相仿人连对方是怎样都不了解就结婚生子，是，他们是相识了很久，可这不一样。他们相识得久，不意味着适合。
他才十几岁，才认识多少人？又怎知是对的，是否只是认识久了，在仅有的那么些人中选个。
在那之后万叶也有独自出行过，见过不少，也认识不少，友人便是期间认识的。可只有一个。能够相谈甚欢的人，一个难道还不够吗？
好，那再说，长辈跟恋人是不同，友人跟恋人也不同，恋人跟伴侣还是不同。作为恋人只需要双方即可，但若结婚就不再是两个人的事，不管是否觉得这句话有问题，可就是事实。
只有失去所有，真的只剩下两个人，才能真正称是两个人的事。可我们不是。你有家人、家族、家业，你还年轻到没法独立，倔强只会磕得头破血流。我有自己的事、工作跟不能说的过往。
年轻是好事，有勇气，能试错，但不应该用在这，虽说是有离婚这么一个选项，可为什么要有？你父亲是让你随性些，却也不应该是用在这，至少不应该是他身上。
你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连自己都没活明白的年长者问者年下者是否活明白了。
总结而言就一句话。
——真他的烦！
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友人听着万叶的暴躁发言，默默捂上猫的耳朵，相谈太欢的结果就是涉及感情问题，在这件事上万叶显然缺少一个倾述对象。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对象的话是正确的，他认识的人真是不够多，跟父亲相处得好是一回事，但有些事也是不能对着说。
真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万叶暴躁完就郁闷，不过这话当气言说说就好，别真来。
看来还有的是烦恼。
斯卡拉回到绯木村时身后跟着奉行，就如最初所言，他们真的是刚结束就到，精准得就像掐着点，但报酬到账、再给他们住处过夜，剩下就不是他们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1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