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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贪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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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江淮生难得的没和李然一起走,因为他隐隐记起来,每周的今天是许愿的值日时间。
他站在教学楼的后面,指间胡乱划着手机屏幕,看着今天的新闻,这个时间,娱乐圈还并不繁盛,只有部分的影视剧受欢迎,大众化比较高。倚靠影视剧,再顺应过几年流行起来的爱豆文化风潮,才能利益最大化的同时在娱乐圈扎根站稳。
正想着,余光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走出教学楼,他收了手机,插着口袋,远远地跟了上去。
江淮生一直目送着她进了破旧的小居民楼。客厅的灯亮了起来,女孩模糊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
他驻足,远远地看着窗户上的剪影,看了许久,直到卧室和厨房的灯也陆续被打开,温暖的灯光笼罩下来,他才放心去赴约。
酒吧门口,保安这次没有再阻挠他,很顺利的就放他进去了。在二楼最显眼的位置,他一眼就看见了程恹。
程恹今天穿了一套妖艳的红裙,似乎是刚出席过重要的活动,脸上的胭脂口红都没来得及卸下,在灯光闪烁下,她那张惊艳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魅惑。
江淮生一进门,就有不少女人看过来,他这张脸虽说现在有些青涩,但不难看出骨相优越,再长大些估计就会多几分成年男性的魅力,周遭的人似乎都对他蠢蠢欲动,只有他本人仍然淡漠着一张脸。
程恹突然发现,今天的他似乎才是真正的气场全开,周围的空气仿佛带着泠冽的风,俊美的脸上有些冷漠,冲锋衣的领子遮住了凸起的喉结和半截下巴,没有口罩遮掩,只戴着黑色的鸭舌帽,流畅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眸眼。
程恹自诩是一个阅人无数的人,娱乐圈里也不乏有被粉丝称为世间绝色的男人,但江淮生这样的容貌,就算是丢进娱乐圈,也丝毫不逊色,甚至可以把几个当红小生的名号夺过来。
程恹咂舌,可惜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他身边那个小孩,反而更符合她的审美。
江淮生跟着程恹进了包厢,包厢里比外面的空气清新了不少,江淮生缓缓松了口气,也许是上一世的记忆太深刻,他怎么也忘不掉自己在酒吧喝的昏天黑地,最后直接被救护车抬走的场面,要不是迫不得已,他这辈子真的不想去酒吧了。
包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红酒的醇香,程恹座位边上放着一瓶已经打开过,喝了一部分红酒,手边的高脚杯里还盛着没喝完的红酒。
江淮生抿了下唇,抬眼看过去,没先开口,等着程恹说话。
程恹晃了晃酒杯,她也不是什么磨磨叽叽不说话的人,有话就喜欢挑明了说:“上次你带来的的本子里,有没有最近可以开机的?”
江淮生愣了愣:“最近?你很着急?”
程恹“嗯”了一声,烦躁地继续说道:“不用管我公司那边的事,他们违约在先,我已经在走解约流程了,大概一个月后就可以进组。”
江淮生算了算日子,一个月之后大概是冬天了,有一部古装剧的衣服又厚又华丽,夏天拍的话指定要中暑,不如放在冬天。
他简述了一下,程恹欣然同意了,她点点头,仰头一口闷了杯子里见底的酒。
江淮生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能问个问题吗?”
程恹:“嗯,问吧。”
江淮生看着她:“去年,为什么突然隐退。”
这次轮到程恹沉默了,她不语,瓷白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眸色一沉,许久之后才抬头,若无其事地回答:“身体原因而已,这和我们的合作有关吗?”
江淮生站起身。
“无关。”他走了两步到门口,拉开了包厢的房门,外面震耳欲聋的音乐涌了进来,“解约成功的话,我会给你安排行程,很晚了,我先走了。”
江淮生略带犹豫,过了几秒才继续说:“如果你没有助理,我可以把李然借给你,上次你们也见过面。”
程恹点点头:“行,你安排吧,慢走不送。”
江淮生回到家,先是看了一遍剧本,确认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之后,在脑海里又思索了一番,在经纪人备选栏里写上了李然的名字。
与其说是助理,经纪人才是江淮生想让李然当的。
一到晚上,人就喜欢胡思乱想,江淮生也不例外,他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路灯,偶尔还有汽车经过的声音,他的思绪一下就飘到了很久以前。
他至今还清晰的记得许愿和他告白的场面。
明明上一世其他人的表白都忘的干干净净,甚至告白的第二天就忘记了,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记住这么久,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因为许愿是特殊的那个,他真正喜欢的那个。
那是一个深秋,大学校园里的枫树叶被染上红色,随着风,在天空旋了几圈又落下,被路过的人踩上一脚,发出清脆的响声。
许愿的样貌比现在要更成熟一些,眼睛里却仍然清澈见底,她似乎有点害羞,耳廓被一抹淡红色包裹着,她问能不能和他合照。
江淮生有点诧异,随即答应了。
他忘了自己以前从来不接受别人的合照。
许愿拿到相片的时候,抬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认真:“我喜欢你。”
江淮生愣住了,他好像从未接受过这么认真的表白,他看着女孩真诚的眼神,自己的心脏也漏了一拍。
如果仔细想想,上一世自己是喜欢许愿的,这样的细节不在少数,为什么自己不敢承认呢?他想,他是害怕面对一段感情的,因为害怕,所以下意识地否认,也因为害怕,伤害了自己与他人。
他不想成为江泽一样的人,背叛,玩弄真心。
他也渐渐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虚伪,善于沉默,爱却总是说不出口。
他问自己。
“江淮生,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是什么滋味。”
他的回答是:很苦,太苦了,现在迈向爱的人一小步都像是罪恶的延续。
江淮生在当天晚上就失眠了,他在那张小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酒精的作用似乎慢慢消退了,他清醒着感受着黑夜。
于是干脆套上外套戴上口罩,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夏末的深夜并不暖和,甚至还有点微微冷,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滴,落在地面上,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他拉了拉口罩,把脸掩盖的更严实了些。
他没有撑伞,高挑的黑色的身影在蒙蒙细雨里走着,他漫无目的,他找不到目的地,甚至没有归属之地。
江淮生总是在想,这个世界是属于他的吗?
不见得,也许他只是来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早就饱含痛苦死去了。
他抬头,望了望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只能看到一个隐隐若现的轮廓,他缓缓眨了眨眼。
他好想有个家。
他好孤独。
他顺路去便利店买了包烟,颤抖着双手靠在门口的墙壁上拆开了烟盒,捏了捏烟盒,挤出一根,咬在唇齿间,下意识摸向冲锋衣的口袋,却发现自己忘记买打火机了。
他愣了愣,随后懊恼地揉了揉黑发,干脆把整盒的烟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他双手放进口袋里,转身走了。
回到家,他把中午打包回来的菜热了热,一口一口往嘴里送,慢吞吞地咀嚼着,学校食堂的饭总是一个味道,但好在用来填饱肚子没问题。
江淮生强撑着把所有的都吃光了,感觉胃里一阵翻涌,他找了片健胃消食片,往嘴里一扔,喝了两口水,刷牙,洗脸,又直挺挺地躺回了床上,直到天空泛白,他才浅浅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江淮生仍旧没去吃饭,只是他没上天台,而是提前走进了旧音乐教室,音乐教室后面的桌椅凌乱的堆放着,早已经成为了杂物间,纸箱子一个个垒起来,像一堵墙。
他整理了一下,用纸箱子围出了一个小角落,确认了在前面看不到自己,他才靠着墙角坐了下来,他缓缓阖上双目。
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黑发柔软的趴在额前,遮住了眉眼,唇色似乎都淡了几分,他仰着头,靠在墙壁上,也顾不上弄脏衣服,纯白色的衬衫上有不少细细的褶皱,他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曲着膝盖踩在地上,有点狼狈。
一点也不像平日的跋扈和运筹帷幄。
江淮生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失眠加上淋雨有点小感冒,他的头昏昏沉沉的,一点食欲都没有,早上强撑着吃了半个面包,喝了两口水,就什么也吃不进去了,甚至有点反胃。
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伸手扯了扯领口,露出了大片肌肤,他手指触碰到皮肤的时候,脑子里迟钝地想着。
大概是发烧了,身上有点烫。
但是他连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他坐在原地,紧紧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好像睡过去了,在梦里他又听见了琴声,和昨天的不是同一首曲子,他却仍然贪恋的想要多听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