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风而来》食寂寞者

3、不行就是不行，让他尽快把钱还了！

　　医院住院部。
　　昨天的警察在向罗澄澄了解情况，杨恬瞥到门口一抹高挑身影。
　　"阿英！"
　　罗澄澄听见这声，看向门口，"......车上下来一男一女，我当时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杨恬注意到罗澄澄看沈清英的眼神，立即打岔，"这就是我朋友，昨天她和我一起送你过来的。"
　　沈清英看了杨恬一眼，然后向房里另外两人打招呼。
　　警察瞅了杨恬两眼，继续道，"罗先生，当时路口没有目击者，你不记得车牌，也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其他忽略的细节。"
　　"那辆车是白色的。"
　　"什么牌子？"
　　"我不知道。"
　　警察叹口气。
　　罗澄澄眼圈红了，"真的找不到吗？你们警察那么厉害。李警官，医药费我都付不起。"
　　病床上的脸色苍白的男孩一副委屈至极、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见了恐怕都会觉得他受了欺负，警察尴尬地看了在场的两个女人，"不是，你别激动，就是向你了解清楚情况，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调查的。"
　　沈清英清了清嗓子，"那儿位置虽然偏，但是甫水路口出来，两边都是小商铺，可以去小商铺问问，大中午的，没多少车从那儿出来，我记得中段有家农行，监控也许拍到了车子和人。"
　　"沈小姐说的有道理，我们会去商铺走访的。现场留下的刹车痕迹，我同事也拍照采集了，还需要分析，后续有进展我们会马上联系你的。"
　　"谢谢谢谢。"罗澄澄丝毫不吝啬脸上的笑容。
　　警察没再多说，然后离开了。
　　警察一走，罗澄澄向沈清英道谢，沈清英淡淡地说了不客气，护士拿着罗澄澄的物品进来，"这是你的包吧，自己查查，东西少没少。"
　　杨恬趁这功夫，把沈清英拉出病房，"你怎么来了？"
　　"看看我一个阿姨，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说了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了，怪可怜的"，杨恬看向她，"你给他请个护工吧。"
　　"你拿我当他妈？"沈清英皱眉。
　　"不是，你没听他说吗，他都这样了！"
　　沈清英回头看，恰巧与罗澄澄目光对视上，她很快移开。
　　"好像昨天做好事儿的不是你似的，你被甩了？"
　　沈清英踹她一脚，脸色难看，"你他妈少给我嘀咕！”
　　"那你好人做到底吧，人家又不是不还你。还有我......我跟他说的是我那个那个......他以为是我救了他。"
　　杨恬心虚地瞄了她几眼，抱头做好被打的准备。
　　沈清英上下打量她，又回头看了看，冷笑一声，终于明白，"昨晚在这儿陪了一夜？"
　　"啊，你不是让我在这儿守着吗？还抠搜的只给了500。"
　　沈清英根本不记得这事儿，昨晚喝多了，杨恬电话打个没完，她以为她又缺钱了，转钱只是为了让她少烦她。
　　"你真....."杨恬马上意识到这话题不能提，"你可别说漏嘴了，这要是成了，以后做牛做马随你差遣。"
　　沈清英冷笑，"没人拦着你当冤大头。"
　　"唔......跟那些男生不一样。"
　　哪回不是这么说，见到长得漂亮的，智商就喂狗了，沈清英嗤之以鼻。
　　"行，要钱可以，记你账上，下午就给我滚去工厂！别给我耽误干活！要是再发生昨天装错货的事，你就等着结账滚蛋。"沈清英转了帐给她，大步流星离开了。
　　这么凶，不会真被她说中了吧？杨恬忍住嘀咕，回到病房，立马换上笑脸，"我给你请了护工，那个我今天不能陪在这儿了，护工待会儿就来。"
　　"不用麻烦，我......"
　　杨恬看出他的窘迫，"当借你的，我存款很多，你写个欠条给我就行，出门在外，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来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在南江市有需要帮忙的就找我。我先去上班了。"
　　杨恬走得匆忙，罗澄澄来不及拒绝，而且他目前的处境，拒绝好像也太矫情，对方那么热心，医药费也是对方垫付。
　　"她八成是看上你了。"
　　罗澄澄一愣，脸红了红，"周哥你别拿我取笑。"
　　"不过她相貌太一般，配不上你。我看她那个朋友长得倒俊，听杨恬叫她阿英，关键脑子还挺活的。"
　　罗澄澄没工夫想那些，因为他目前面临着更严峻的问题。原本想趁着刚放暑假，找份实习，既能收获一份工作经验，又可以攒点儿钱，结果第一天面试就被车撞，刚交完房租，兜里就200块。
　　还有谁比他更倒霉？
　　就这样在医院病床上躺了一周。一天，罗澄澄正吃完早饭，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罗澄澄吗？你后天过来上班吧。"
　　罗澄澄还有些懵，"你是哪位？"
　　对方说了一个公司的名字，语气还点儿不耐烦，称自己是人事经理。
　　你是经理，你说话就可以这么冲？一上来自我介绍都不做，这哪里是找工作，分明就是给自己找气受，罗澄澄本来就因为这无妄之灾，心情不好，这狗屁经理简直让他的心情雪上加霜。
　　"来不了，我出门被车撞了！"
　　电话那头有几秒钟的安静，然后听那个人事经理说，"呵，年轻人说话都这么随便，你考虑清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罗澄澄干脆把电话挂了。
　　隔壁床的年轻男人，从厕所回来，亲眼目睹了罗澄澄变脸的全过程，心里乐了下，拿出手机玩游戏。
　　罗澄澄又在网上投了几份简历。
　　住院的日子实在难熬，尤其像他这样的，在床上都快躺僵硬了，而且一想到医药费，他就愁死了。
　　***

　　炎热七月，北江市机场客流量只增不减。从机场出来，沈清英招了量出租车，阿邱推着行李跟上，和司机一起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坐进车里。
　　"老板，下回能不能换个人啊，出差实在是太累了，而且您也该找个秘书了。"
　　沈清英戴着墨镜，靠在椅背上休憩，"可以，奖金也换个人发。"
　　阿邱讪讪的笑，"别，这么好的事儿还是我一个人享受吧，可以吃大餐，又可以住五星级，就跟旅游似的，别提我有多乐意出差了。"
　　这一趟出差到的是沿海一个城市，比起北江，那儿更热，两人逗留了三天才回。
　　沈清英怕热，一热饭都吃不下。
　　回到公寓第一件事就是冲凉泡澡，澡泡到一半，接到杨恬电话。
　　"你在家不？我过来找你。"
　　"楼下带两笼烧卖，一份砂锅。"
　　半个小时后，沈清英穿好衣服，开门，"还挺快。"
　　杨恬热得满头大汗，把吃的往餐桌上一扔，"在外头快热疯了，还是你这儿凉快。"
　　"别往我沙发上蹭，把你一身汗擦干净。"
　　沈清英抓起纸巾盒砸过去。
　　"晾两下就蒸发了。"杨恬知道她有洁癖，屁股刚挨上沙发就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扯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香不香？这两笼我等的刚出笼的。"
　　沈清英嚼着嘴里的羊肉烧麦，看她一脸谄媚的模样，不言语。
　　"米线里加了香干，多辣多醋。"杨恬笑得越发殷勤。
　　"你又打什么主意？"
　　"嘻嘻，我问了你们公司小夏，最近公司里差人啊，我这儿有个人好的人选推荐。"
　　沈清英大口嗦着米线，眼皮子都没抬，"谁啊？"
　　"我把简历给你瞧瞧。"
　　杨恬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页纸。
　　沈清英看了看，简历上的人不正是那个叫罗澄澄的吗！一想到对方把杨恬魂儿都勾走了，沈清英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行！"
　　杨恬笑容僵在嘴边，"咋就不行了，跟你一个学校，还是你学弟，你看人家这简历，每年都拿奖学金，还担任过学生干部，哪儿委屈你了？"
　　"长得太漂亮了。"
　　"哈？沈清英你搞笑呢？"
　　沈清英冷下脸来，"不行就是不行，让他尽快把钱还了。"
　　杨恬夺过她手中的烧麦，恶狠狠一口塞进嘴里，"人家才出院你就逼着他还钱，你的同情心呢？你和季寒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
　　"我刷到他朋友圈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说出来，那天在医院就看你脸色不好。"
　　"他发什么了"？沈清英早就把季寒的联系方式删了，"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儿。"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晒了张自拍。"
　　杨恬把手机递到她眼前，沈清英只看了一眼，就推开了，饭也不吃了。
　　杨恬看着她沉默的样子，骂了句狗男人。
　　在沈清英公寓待到太阳落山，杨恬就走了。
　　夜幕降临，沈清英一人坐在客厅看电影，一部喜剧电影，但却拍出了家庭肥皂剧的无聊效果，看了十几分钟，沈清英实在看不下去，换了身衣服下楼。
　　江大背后有一排排小吃店，占据整条街，现在是暑假，虽然学生少了，但附近居民还是有不少拖家带口出来吃宵夜。
　　沈清英找了家烧烤店，点了烧烤，又叫了两瓶啤酒，在马路边吹着风，吃着烧烤缓解情绪。
　　她从小在北江长大，从小学到高中也没有谈过恋爱，父亲一人带着她生活，又要承担起赡养两位老人的责任，已是很辛苦，所以她对所有追求者一律视而不见。
　　与季寒交往，是在大四毕业之际，父亲委婉打听起她的个人感情问题，沈清英说暂时还没遇到合适的人，如果交往了会告诉家里的，父亲向来尊重她的意思，也就没再多问。
　　隔天下午，从宿舍楼出来，就被人拦住了，沈清英立即就猜到对方要做什么。
　　等对方红着脸告白完，沈清英礼貌地拒绝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拒绝，但不知怎么，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看了眼，男生原来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眼圈红红的，似乎没料到她还会回头，表情变得呆呆的，想继续说点儿什么，又不敢走近。
　　以往那些男生一听到拒绝，就红着眼圈先跑了。
　　沈清英觉得他还挺特别的。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次聚会上，大四的学院学生会聚会，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一位同系的同学拉着季寒介绍道，"这是材料与化学专业的季寒，比咱们小一届。"
　　季寒主动打起了招呼，在他们这个僧多粥少的专业，女生们都纷纷表示欢迎，因为对方实在是罕见的漂亮。
　　手伸到沈清英面前时，为了不引起注意，沈清英也伸手握了下。
　　就是那一下，她发现对方笑得格外灿烂，好像之前那个遭她拒绝的不是他。
　　回忆到此打住，沈清英勒令自己忘掉那些美好的回忆，因为回忆越美好，就越是提醒她现实的结局是多么糟糕。
　　父亲还不知道她与季寒分手了，而她也不想因这件事令大洋彼岸的父亲烦心。
　　结了账，沈清英又独自晃荡回公寓。
　　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吃烧烤，都不知道烧烤是什么滋味儿的罗澄澄，此刻正站在烧烤摊前，一手拿盘，一手选串，回头望着沈清英远去孤独的背影，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