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起南荒》桑行舟

3、北荒

　　尚德轩的教书先生看起来很年轻，但据说年纪其实不小了，姬华阳心想这观内的道士恐怕不少是仙人，不过这些仙人平时并不在他们面前施展仙术，估计是不想惹上凡人的是非。要不是无意间看到那个小仙人，可能直到他离开鸿霄观都不会认为这世上有什么蓬莱境和仙人。
　　尚德轩德教学方式跟他在家读书的方式差不多，岚音让他们从书架上自己选一本书，然后他会根据他们选的书要求他们在规定的时间内看完，看完后交一份读书心得给他就好。
　　姬华阳大致浏览了一遍这里的书，有很多得分类，上到国家政治军事，下到乡野种植，愣是分了好几个区域，还没开始选书，就已经看花了眼。
　　不过同行的大部分人，来的目的看起来都很明确，在这些书架中穿行了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想读的书。
　　姬华阳看他们大多看的是国政要略的书籍，笑了笑走到了经史类的区域，这里几乎没有人过来。可能是受姬衍清的影响，他从小就对经史类的书籍感兴趣，罗伊人也从未想要他和皇室再有联系，既不想入仕，也就更没有兴趣了。
　　在这边看了很久，姬华阳被一本熟悉的书吸引了目光，“四荒博志？好像比我房内的那本书要厚上很多？”
　　姬华阳大致翻了一下，瞬间就被吸引住了，这本书里的东西更多，“蓬莱境？竟然有蓬莱境的详细记载。”
　　姬华阳深呼吸了一口气，拿着书走到岚音面前，“岚音道长，我读这本书。”
　　岚音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书，轻笑了一声，“看来你的确是个有缘人，这本书放的地方偏僻又不显眼，竟能被你找到。”
　　姬华阳笑了笑，“与我看过的一本书有些相似就多注意了下。有缘人是什么意思？“
　　“你遇到陵光了吧？“岚音看着他道，虽是问他，语气却很确定，”你脖子上那个灵气充沛的莲花坠，是陵光给的吧。他最喜欢送人东西了，每次遇到人总会送点什么。“
　　姬华阳拿出吊坠看了一眼，“原来他叫陵光啊，他把这东西给我就不见了。“
　　岚音听着嗤笑了两声，“他嫌我们这太吵了，苍鸿那个老家伙可喜欢陵光现在的样子了，你把他赶跑了，后面有你好果子吃。”
　　姬华阳疑惑的看着他，刚想问点什么，就被打断了。
　　岚音递给他一个小牌子，“入门的心法除了下午的炼体，其他相关的书也是要看的。你房中挂着山水画的那面墙，把这个玉牌贴在画上，自会有适合你的心法显现。书你拿回去看，有问题再来找我。”
　　姬华阳接过玉牌，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要问什么，就道了谢离开了。最近得到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总是把他往一个未知的方向推去，他很慌张，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只能顺其自然。
　　回去后姬华阳就用玉牌试了试，墙上果真显现出一段文字，他大致看了一遍，没觉出有什么玄妙的地方，刚想把玉牌收起来，却见那些文字凝成一抹光直冲他的面门。
　　姬华阳甚至都没来得及用手遮掩一下，等缓过来再看墙上时，那上面的山水画已换了一个样式。
　　姬华阳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得记忆力多好才能记得住啊。”说着，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方才看过得片段，竟是一字不差得浮现了在脑海中，甚至还带教程的，一个金光小人在脑子里跟着他回忆的内容不停的舞来舞去，倒是很有意思。
　　就这么看了大致一章的内容，姬华阳终于从沉浸的心法中醒过神，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如心法中最后看的那个小人一样盘腿坐在地上。
　　姬华阳疑惑的起身拍了拍衣服，“我什么时候坐下的？“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观里报时钟响了。
　　“啊，这么快就过午时了？“感觉自己一上午什么都没干啊，姬华阳带着一种恍惚的心情换了衣裳去了清池。
　　虽然得到通知说是下午来清池，但也没说具体的时间，所以基本还是按平素去尚德轩德时间去了清池，却没见到什么人。
　　苍鸿一个人站在诺大的空地上，黑着脸看着姬华阳。
　　姬华阳也不知道自己有哪里惹到他，不过这位道长看起来真严厉啊。就这么想着，姬华阳走过去恭敬地作揖道，“道长。”
　　苍鸿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从今天起，我来教你心法修炼。”
　　“那就麻烦道长了。“
　　苍鸿见他态度恭敬，想着这小孩估计也不太清楚自己受了多大的恩惠，此刻不定怎么糊涂呢。既不想太为难他，又难解胸中那股气。明明一点灵力都没有，怎么就能直直的闯到陵光面前呢？他的结界就这么不堪一击？
　　“苍鸿，你多久没修炼结界了？“想到陵光离开时对他说的话，苍鸿心里更郁结了。
　　“跟我走吧。“苍鸿顺了顺气，领着姬华阳往空地旁的林中走去。
　　姬华阳跟着他进了林子，才发现这里还有个水池，水池上方烟雾缭绕，导致无法看清深浅。姬华阳正疑惑他带自己来这里干吗。就见苍鸿指着水池对他道，“跳进去。“
　　姬华阳看了看水池，又看了看苍鸿，“我？“
　　“不然呢？“
　　姬华阳看着苍鸿，见他并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只能认命的解开衣服准备跳水。
　　“你干吗？“
　　姬华阳顿了顿，看向他，“脱衣服跳水啊。“
　　苍鸿无语的看着他，“不用脱，直接跳进去就可以了。“
　　姬华阳又将衣带系上，不等苍鸿再说什么，闭上眼睛扑进了水池。没有预想的溺水感，姬华阳尝试着睁开了眼睛，一抹绿色就闯入他的眼帘，手下是柔软的触感，姬华阳撑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在像莲蓬一样的东西上，周围仍是雾气缭绕，什么都看不清。“
　　“别傻坐着了。“苍鸿从迷雾中走出来叹了口气，这孩子运气挺好，就是人有点蠢。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这会把他卖了估计都不知道为什么。
　　“师父啊，这是哪啊？“姬华阳都要烦死了，这两个月以来见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极大的超出了他的认知了，导致他最近做梦都梦到自己在天上飞，还被雷击吓醒。
　　“师父？谁是你师父？叫我苍鸿道长，别乱攀关系！“苍鸿瞪着他不满道。
　　“师父，这是哪儿，我不是跳水了吗？“姬华阳坐在地上，假装没听到他说的。
　　“谁告诉你跳的是水池了？我说了吗？你哪知耳朵听到我说了？“苍鸿嫌弃的看着他。
　　“哦，两只耳朵都没听到。所以这是哪？“姬华阳从地上爬起来，好奇的往周围看去。”怎么感觉我站在一个莲蓬上？“
　　姬华阳看着脚下的绿莲蓬，忍不住跺了几脚。
　　苍鸿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观察力。”
　　苍鸿说着用灵力将脚下的莲子都驱动着浮在空中，姬华阳被吓了了一跳，连忙站到旁边。苍鸿也没管他，待所有莲子都浮在空中，才走到姬华阳面前。
　　“从今天起，你每天下午就在这里修炼，尝试用灵力，把这些莲子都种回去，灵力的修炼方法你通过那个玉牌都看过了，能不能成功你自己琢磨，两个月后我再来看，如果有一半没种下去，我就把你赶出去。”
　　苍鸿说完，就在原地消失了。不是他对姬华阳严厉，这家伙得了陵光的福泽，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到，说明他本身就没什么天赋，他才不想留着他在鸿霄观碍眼，那个莲花座当初他还没炼出来时候跟陵光求了好久都没求来，凭什么这小子这么容易就得到了。
　　苍鸿走后，姬华阳抬头看着漂浮在上空的硕大莲子，郁闷的都想把自己种在莲蓬里了，“感觉自己被强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郁闷的坐在地上，姬华阳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今天看到的心法，跟着心法里面的描述，姬华阳尝试着将周围的灵力引为己用，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头顶的莲子，又看了看到处都是洞的地面，觉得这家伙应该是在故意折磨自己。
　　作为一个从未习过武，也没修炼过的人，这心法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可连在一起他就不懂了。什么叫引自然灵力，使自然灵力通过身体内的灵核化为已用？灵力是什么？灵核又是什么？
　　“要不这个月就下山回家吧。”姬华阳看着那些莲子自暴自弃的想。
　　“你就这样教他的？”岚音站在清池旁，看着水底坐在莲蓬上的姬华阳，无奈的向苍鸿问道。
　　“我又不知道人类怎么炼体的，我们不都这样过来的。他既然能得陵光的福泽，应该有些过人之处，让他自己悟去。“苍鸿看了看水面，也有些不好意思。
　　岚音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气他不小心把陵光烦走了，但鸿霄观人多本就不适合他待，而且冰夷那边已封了百年不让人进去，他现在过去也是好事，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气他待在哪里，幼不幼稚？”
　　“忠极渊多是阴寒之气，他现在那个样子，也不适合他待。鸿霄观人多，把那些非修炼之人赶出去就是了。”
　　“执明要知道你这么在意陵光，估计当初就不会收你为徒了。”岚音笑着看他，几千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也不知道怎么当的观主……哦，他要求的。
　　“他不收我为徒能怎么办？我又不能拜陵光为师。”苍鸿蹲下身，将手伸进水中，随着他手的搅动，坐在莲蓬里的姬华阳也感到明显的摇晃，不满的四处看着。
　　苍鸿笑了笑，“蓬莱境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新的仙宗了，凤凰和玄鸟是千年来唯数不多有希望称为仙宗的人，这些年来蓬莱境中的仙宗接二连三的殒灭，他们可能是个转机。”
　　岚音皱了皱眉头，“没查出来是什么原因吗?”
　　苍鸿摇了摇头，”陨灭的都是些独来独往的仙宗，除了陨灭之处都离水很近外，再无别的相似之处了。陵光上次来说有好消息要带给冰夷，我觉得应该和宣鸣有关。“
　　“宣鸣……是殒在白鹭池吧，陵光这些年一直待在白鹭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想到宣鸣，岚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不清楚，他可能也不太确信吧。“苍鸿不再摆弄水面，站起身甩了甩手道，”之后我就不来了，这小孩挺没意思的，吓不住。“苍鸿看着扒着莲蓬沿以防自己掉下去的姬华阳郁闷的说，他最讨厌无聊的小孩了，凰的兄长是这样，这小孩也这样。
　　岚音无奈的看着他，“这可还没过半天呢。“
　　“我堂堂观主，为什么要跟个小孩玩半天？“苍鸿不满道，这个岚音，当他有多幼稚！
　　“知道了。“ 岚音笑着回道，”今天先让他自己在这待着吧，到时间我来带他出去。“
　　“嗯，这几天观里有什么事你帮忙盯着，我得去趟忠极渊。“苍鸿一边和岚音往外走，一边说道。”开境的日子快到了，这次送往蓬莱境的人都是些小仙君，就这么送过去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其他荒有什么消息吗？“岚音点点头问道。
　　“东荒和西荒听说各出了个仙师级别的，南荒的轩辕一族没什么动静，霖渊也很久没有消息了。陵光曾在南荒待过百年就带了凤凰他们回去。后来我问过师父，他说探不到南荒那边有灵息。岚音，我觉得……南荒不太妙。”
　　岚音皱了皱眉，“陵光有说什么吗？”
　　苍鸿摇摇头，“我还没跟他提过，南荒轩辕族都是修仙之人，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探不到灵息，况且霖渊也在那。但陵光从南荒带走凤凰他们不过百年，这百年不到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呢？”
　　“执明仙尊没跟他提过？“岚音神色复杂，南荒向来只有轩辕一族生存，如果轩辕一族都没了，陵光守的不过是一片荒原。陵光虽说因为寻找凤凰、玄鸟，这些年一直没有待在南荒，但他走后也安排了霖渊驻守，如今出了这种事情不让他知道，实在是不太好。
　　“师父说他身体受反噬严重，暂时不要提。“苍鸿看向岚音，”但陵光他此前一直守护轩辕一族，如今轩辕族无法探寻到灵息，我觉得，这事应该让他知道，至少我不能瞒着他。“
　　岚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觉得该告诉他，蓬莱境将开，南荒没有仙人入场，霖渊也没回来，很快就会被发现有问题，没必要瞒着陵光。
　　“那我走了，这小子你多注意点。”苍鸿得到认同，满意的点点头，用灵力凝出一把剑，毫不犹豫的御剑走了。
　　岚音听着观里的钟声，笑着往尚德轩走去，过两个时辰再去接那个小家伙吧。
　　小家伙姬华阳趴在地上，手扣着莲子洞的边沿诚惶诚恐，哪个倒霉催的在动这个莲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