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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中有孤丛色似霜 ...

  •   自赵清和登基后一月有余,恰逢九九重阳,新太后的意思是在宫里摆一回家宴,以示庆祝,也能安天下之心。

      这事经赵清玘首肯后,被交到了皇后的手上。自掌管六宫以来,这是王氏操办的第一件大事,虽说一切从简,她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头一件事,便是把宫里的人头过一遍。

      现下宫中除皇后外,共有两位昭仪、三位修容、五位才人并七名采女。采女位分过低,以前不过是肃王府里的大丫鬟和舞女,为了充掖后宫才提的位分,自然上不了台面。算来算去,这家宴摆上一桌也就够了。

      派人将宫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御膳房送来的菜单也删减了几回,到重阳节的前一日才算是万事俱备。王氏略略放下心,这才有了空闲把内务府送来的礼服首饰都拿出来挑选。

      “娘娘,我瞧着,还是这对葫芦金丝耳坠配您的肤色。”如画从妆奁里取出对做工精巧的耳坠。

      王蘩拿过来在脸颊边比了比:“倒是不错。只是陛下喜欢玉饰,会不会嫌金饰太俗气?”她又看了看镜子:“再把那对红玛瑙的拿过来。”

      如墨应声而动,转身去寻。如画站在一边踟蹰半响,似是有些犹豫。

      王蘩暼她一眼,道:“有话就说。”

      “娘娘,这回重阳宴,要不要给嘉仁殿里的那位主儿,递个帖子?”如画问得十分小心。

      “嘉仁殿……”王蘩停了手上的动作:“怎么突然提起她来?”

      “娘娘,您别嫌我多嘴,我听司礼监的人说,陛下给那位送去了好多东西,有些都是刚送上来的贡品……”

      “谁让你去打听这些的!”王蘩陡然间声色俱厉,吓得如画忙跪下来磕头。

      见她吓得话也答不出,王蘩摆下耳坠,缓和了语气:“你要知道你如今的身份,你是我身边的女官,是栖梧宫的女官,怎么能和司礼监的小太监混在一起私通消息?别说是问圣上给别人赏了些什么,就是问圣上赏赐了谁都是犯忌讳。这些道理,你不该不懂。”

      如画伏着身子不断磕头,底下虽是绣花地毯,也能听见“砰砰”的闷响。转眼工夫,额头就肿出一块。

      王蘩接着道:“皇后这个位子,虽说是后宫之主,但也是戏台上最显眼的那个人,稍有差错,后宫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盯着,更别说还有陛下、太后……再小心都不为过。你是我的家生婢女,你出了错,就是我出了错,这句话,须得牢牢记住。”

      如画咬得自己嘴唇上都是血,瞪大眼睛不敢流眼泪,急急点头。

      王蘩叹口气,道:“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此时可大可小。被我听见也就罢了,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你自己清楚后果。”

      如画想起当年的肃王、如今的新帝雷厉风行的手段,心里一凉,更是后怕。

      这时如墨已取来了装着红玛瑙耳坠的檀木盒,王蘩慢条斯理地戴好,揽镜自照:“再说,你们当真清楚嘉仁殿那位的身份么?陛下待她好,也不过是出于愧疚想弥补一二,有什么紧要。”

      “娘娘可是知道些什么?”如墨问。

      “你们以为她是谁?”王蘩理了理鬓边的步摇,淡淡道:“她可是举国皆知的前太子妃,谢家长女谢明嫣。陛下让她进宫,不过是在手里握一颗控制十三弟的棋子罢了。”

      如墨低低惊呼一声,见王蘩瞟过来后又忙捂住嘴。

      “我今日把这事告诉你们,是希望你们心中有数。嘉仁殿如何,与我们扯不上关系;你们都是我身边得力的人,如今身份不同了,更该知道轻重。”

      她这一番话恩威并施,两个丫鬟都低头称是。

      王蘩摆手让她们出去,有些怔怔地望着镜子里映出的脸。

      还未出嫁之时,在济南老家与这两个自小一同长大的玩伴斗草扑蝶的时光已似隔世。容颜虽未老,少女时明朗单纯的心境却早已不再。

      想着想着,她心里升起一股烦闷,将一对红玛瑙耳坠摘了,扔在一边。

      一日后,便是重阳佳节,午宴定在了皇后宫中。日头刚起,栖梧宫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就都忙碌起来,唯恐丢了自家主子的脸面。

      即近午时,皇帝及各宫的嫔妃都陆陆续续到了。赵清玘自登基后,还未踏足过后宫,众人难得有机会得见天颜,自是极尽装扮,与栖梧宫中四处摆放的各色菊花相映,更是颜色动人。

      主座依例是太后与皇帝,太皇太后钟氏称病,没有露面。赵清玘下首坐了皇后,其后依次是两位昭仪,几位修容和才人,恰好坐满了一桌。

      殿下丝竹悠扬,舞女们翩然旋转,长长的水袖抚出香风阵阵。宴上颇有几道费了心思的菜品,得了茹素的太后钟意,她对赵清玘笑道:“后宫百事待兴,多亏了你有这位能干的皇后。”

      王氏颇感惊喜,忙起身回礼:“太后哪里的话,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赵清玘“嗯”了一句,便不再做声,王氏稍觉遗憾,随即转换心情,亲自服侍赵清和净了手,又叫人端来了一罐用泥封着的酒。一启封,清冽的酒香带着微酸的梅子气味就飘满了屋子。

      王蘩见他有兴趣,忙道:“这是臣妾前两年用青梅酿的酒,埋在原先肃王府那棵樟树下差点忘了,前几日才想起,想着今日宴席上开封,也让陛下和几位妹妹一同品鉴,算是臣妾恭贺陛下荣登大宝。”

      “姐姐真狡猾,偷偷藏了这么坛好酒作礼,可不是坑了我们几个空手而来的?陛下您可千万别见怪,不是我们不想送,是姐姐抢了先哪!”

      说话的是岳昭仪,她性子直爽藏不住话,因此颇得赵清玘宽宥;昔日在肃王府中,也只有她敢对少言寡语的赵清玘撒娇痴缠。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先前的拘谨也少了几分。赵清玘摆手道:“今日不过是一起吃顿饭,又不是来收礼的,哪里会怪罪?这酒是皇后一片心意,大家多喝些。”

      众人都笑着应了,只有坐在皇后下首的柔昭仪微笑不答。王蘩见了,笑着拉住她的手,对赵清玘说:“柔妹妹身子娇弱,向来不饮酒的,这青梅酒味道虽淡,劲却不小,还是免了妹妹的份吧。”

      赵清玘看她一眼,颔首道:“不错,敛柔你就别喝了。”说话的功夫,各位贵人的杯中都已倒满了澄清酒液,皇后起身道:“今日是重阳家宴,臣妾与诸位妹妹一起,祝太后身体安康,祝陛下万福如意,祝我连禧朝海晏河清,天下升平。”

      其余人等一听,也忙起身祝酒,赵清玘端起酒杯应了。皇后落了座,两位昭仪也接着上前敬酒,岳蓉照例是俏皮话说了一堆,缠着他喝了好几杯才算罢休;而朱敛柔不过是一句“祝君如意”,赵清玘看了她一会,也把酒喝了。

      这样闹腾了一回,终于曲终人散。皇后派人收拾了残宴,自己却坐在一边,迟迟没有换下新衣。

      今日重阳,赵清玘晚上须与大臣们宴饮。如画几次劝王蘩早些休息,陛下今日辛苦,不会再来后宫了,却不曾想赵清玘当真在宴散后回来了。

      王蘩听到消息,忙命人将宫中烛火剪得亮些,又要小厨房去预备些醒酒暖胃的甜汤。

      只是等了许久,也无人出现在栖梧宫前,遣人去问了才知道,今日皇帝点了柔昭仪的名。

      王蘩独坐半响,终于吩咐更衣。

      栖梧宫中的烛火在一声长似一声的敲更中,逐次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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