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沉溺爱歌之时·日向篇⑧＞ ...
-
…………
被称为森林之城的仙台，在盛夏的季节是满目的绿意盎然、郁郁葱葱。从雪丘町到通往学校的县道路边种的都是榉树，而这里的行道树都长着巴掌一样的叶子，似乎是枫树——
抛开这点小小的差异，一路骑过来目光所及的景色都是成荫的绿叶和生气勃勃的街景，和雪丘町相比似乎也没有多么明显的不同；可是从路边开始出现标注着秋山町的路牌起，日向就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两辆单车一前一后地掠过写着“秋山郊野运动公园”的招牌的时候，日向感觉自己的焦躁不安感终于达到了最顶峰。明明头顶交织的绿树形成了遮蔽的荫凉，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七月下午的高温，可还是有点热……橘子色短发的男孩长出了口气，忍不住又默默地念念有词起来，把昨天晚上照朝讲过的称呼守则拿出来复习了一遍。
叫着“守则”这么大的名字，可惜实际内容只有一句话，完全达不到那种“考试之前反复背诵熟悉的课文以缓解紧张”的效果。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日向一心二用，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碎碎念的时候，沉默了一路、却始终在他前面半个身位远的照朝放慢了速度，回过头来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其实啊，说是守则，不遵守也没什么问题啦。”从那句有点冷淡的“走吧”之后就一言未发，现在的照朝却像是终于调整好了状态，眼角眉梢挂起温柔的弧度，说话也是一样慢声细语的，“反正大家都会戴名牌布，翔阳就按照自己喜欢的叫就好。”
“所有人都可以用姓氏的第一个字或头一两个音节、加上‘酱’来称呼就可以”，这是日向刚刚为了缓解紧张、暗地里背了半天的称呼守则，被照朝这么一说顿时没了用武之地。还有名牌布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运动会上别的号码布啊？或许是因为太过忐忑了，日向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看着照朝的笑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把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
“哟，人来了。”说完这话的照朝刚把脸转回去，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点在车子踏板上的脚尖飞快地蹬了几下，带着她那辆大号的单车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转眼间就停在一栋白墙平顶的二层建筑前。紧跟在她身后的日向注意到了建筑门口挂着的牌子，是“秋山町立运动中心”——
而在那块竖着的牌子旁边，似乎站着个抱着手臂的人，照朝还冲着那个人影挥了挥手。只是她的速度有点快，日向还没看清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就紧跟在照朝身后转了个急弯，拐到了停车棚的位置。
“车子，停在这里就可以啦。”只是匆匆的一瞥，但好像不太像是年轻人，怎么也得上了点年纪了似的……日向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照朝已经停下车，毫不在意地从单车上迈下来，三下五除二地锁好又拍了拍裙子，在原地跳了两下之后伸了只手过来，“来，咱们走。”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锁好单车站起来的日向一转身，女孩子摊开的手掌就映入了眼帘。他有点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般地把自己的手递出去，马上被照朝握紧，甚至还晃了晃，然后就被轻快地牵着手跑了起来。
她好像很开心啊。日向望着身边只有半步距离的照朝，望着她弯着嘴角的侧脸和跃动的马尾辫，忍不住快跑了几步跟她跑成肩并肩的样子，手上也悄悄地回握了过去，又忍不住找到了她的指缝，和那软软的手十指相扣了起来。
…………
“太慢了吧。”
不大的声音却让日向一激灵，差点就当场扔掉了照朝牵着他的手。不怪他应激，这个声线虽然陌生，语气语调还有那种说话方式却尤其耳熟，简直让他想起了中学时候的教导主任，日向曾经不止一次因为上学迟到或者在走廊上奔跑被人抓包……
日向抬起头，在照朝的身后往台阶上面望过去。刚才那一瞥的感觉是对的，站在体育馆门口的人已经很明显的上了年纪，喊一句爷爷都不为过了。
在日向尽量隐蔽地打量着对方的同时，那位老爷爷也在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他。这个人有着一头有点炸炸的、全白的凌乱头发，戴着一副一看就是当老师的人才会戴的金丝眼镜，紧抿着的嘴角也是向下的严肃——
像是乌野的科学教室前门一出去、正对着的墙上挂着的爱因斯坦画像突然变成了真人，或者小时候电视上热播的、以功夫巨星为主角的喜剧动作动画里、那个古董店老板的一比一COS版。就在日向脑子里转转着这些有的没的的工夫，照朝已经牵着他上了楼梯，一边走一边用比平时软一点的语气说，“学校社团临时有点事呀，我不是也给AIBOU先生发消息了嘛——”
“还有，这位是翔阳哦，”日向还在想她说的“AIBOU”是什么意思，照朝就点了他的名字，对着那位老板……科学家……教导主任……总之是那位老爷爷特别隆重地摊开另一只手，“我在学校的朋友。”
“您、您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都抛到了脑后去，那位一直盯着他看的老爷爷，镜片背后的眼睛锐利得像是猛禽，总觉得能一眼看出学生的包里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或者是怀着什么小小的心思……日向被那目光盯得发虚，打招呼和自我介绍都有点咬舌，连控制音量都像不会了似的，“窝蜗涡莴四日向翔阳！”
“别紧张啦，我们这里的大家又不会吃人。”被日向放开的手轻轻地拍上了他的肩膀，与此同时响起的是照朝安抚的、带着笑的声音，“这位是相星先生，我的搭档，”没等日向反应过来，照朝就像是还嫌不够一样，用温和中带着爽朗的声音又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叫‘爱酱’就可以啦。”
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像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听到这些的日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呆滞了，竟不知道该先吐槽“所以说好的搭档竟然是这样的人吗”，还是感叹“原来用姓氏的第一个字加‘酱’喊人竟然是真的啊”，或者确认一下“管这种一看就是教导主任的爷爷叫爱酱真的没问题吗”。可是照朝笑盈盈的样子不像是在满嘴跑火车，那位……呃，总之是搭档先生，也没有提出丝毫异议——
……总之，本来就是初来乍到，听照朝的应该没错。日向硬着头皮卷着舌头喊了一句爱酱，对方果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翻脸，嗯了一声还点了点头，只是镜片背后的眼睛仍然审视般地打量着他。
这种注视看得人头皮到脊椎都在发麻，简直让人想起电视剧里播的狗血情节，带着男友回家的漂亮大姐姐、和桌子对面端坐的老父亲什么的。日向忍不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照朝，换来她一个了然的眼神，和在后背上的轻轻一拍，让他往前冲了半步又迅速站直。
“那么翔阳今天就拜托了哦，”女孩子攥紧了拳头往前递了递，歪头的时候马尾也垂了下来，“我的、搭档先生——”
“知道。”那位搭档也握拳跟照朝碰了碰，又深深地盯了日向一眼，然后收回拳头往里走，点头的语气冷静又冷淡。照朝伸手拽了一下日向的衬衫袖子，快步跟了上去，语气轻快地开口了，“话说啊，上次的漫画比赛，结果有了吗？”
“嗯，进复选了。”戴眼镜的搭档先生仍然目视着前方，步子却稍微慢了下来。日向凝望着那一老一少说着没什么前因后果的话题，被她捉着袖子的手滑了下去，小心地牵住了照朝的尾指。
…………
就算是装修装潢的设计上有区别，但这种町立的市民|运动中心的大厅，功能上却是差不多的。前台那里坐着一个在打电话的年轻人，见到他们几个人进来特别直接地露出了笑容，伸手朝着日向旁边、照朝的方向指了指。
照朝应了一声“哟”，也朝着那个年轻人挥了挥手。这个人看起来比他们大一点，大约是大学生的年纪，长得很是精神，皮肤很白，及肩的短发明显精心打理过，挑染成时髦的、深浅不一的灰色，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揪——不知道为什么，日向总觉得这个长相看起来有点眼熟……
“哟，这不是我们「唐红的火箭炮」嘛。”几个人走近的时候年轻人也恰好撂下电话，开口说话的调子软绵绵的，“你看，连相星老师都来接人了，就等天酱你们了哦。”
“不不不不不不，”还在想那个什么火箭炮究竟是个啥，日向就感觉手里一空，是照朝松开了他，双手掩面一边摇着头一边说了六个不字，从指缝里都能看到白皙的脸皮染上的红色。
“是我的错，是我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这种中二称呼就不要提了呗……”照朝像是机关枪一样，语速很快地讲了一连串的话，说完好像也淡定了，靠到前台上的时候语气也恢复了正常，“久等——怎么，放暑假了学校还有事情吗？”
“不是的，是一色水果店那边打的电话，天酱订的西瓜要晚一个小时送到，”年轻人稀里哗啦地翻着手里的本子，“今天不是图书馆那边有活动么，我们这边就要晚一点。”
“对哦我忘了，就说嘛，今天怎么是雪酱坐前台。”照朝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以拳击掌，“也不知道经理大人那边啥时候能结束……来来，不多说了，”她转脸朝着日向的方向眨眨眼睛示意了一下，软软的手掌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地、轻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们签到。”
“没问题。”被叫做雪酱的年轻人在台面上稀里哗啦地翻了翻，从一本大部头书下面抽出了被压住的表格，“A队二垒手天海照朝，Y队二垒手——”
“日向翔阳，对吧。”这么说着的时候，年轻人带着柔和的笑意，抬眼看了日向一眼。日向在点点头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张纸望过去，依稀在纸上瞄到了自己的名字，“呃，是的……”
“好了，这回人就到齐了，”那位“雪酱”在表格上打了两个勾，然后站起来，特别自来熟地轻轻拍了拍日向的肩膀，像照朝今天总是在做的一样，“你们几位，都要加油啊。”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沉溺爱歌之时·日向篇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