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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来查男科&最后一次 ...

  •   医院的消毒水惯来刺鼻又辣眼,白大褂粉制服随处可见。
      姜亦翕着鼻尖揉了揉不适的眼睛,与阿玉避开走廊内纷纷攘攘的病人家属,推开其中一间房。

      仅听别人轻描淡写的转述和当事人有意隐瞒的谎言,永远没办法知晓事情的全貌。

      阿玉说骨折要歇百天,岑漾讲摔了下没甚大碍,但现实分明是——

      岑漾头上包裹纱布,右手小臂缠满白色绷带被挂在脖子上,左脚踝仍肿的很厉害、通红一片。
      左手带着手背处的输液针,颤颤巍巍持汤匙往嘴边送米粥,脖颈前倾蠕着唇去碰,桌面上沾染不少黄色汤渍。
      狼狈极了。

      阿玉的到来让岑漾的现状能被改变,有个人能照顾着总比没人照顾好,岑漾扯纸巾擦擦沾染汤渍的下巴,话语别扭却开心:“你说你天天往这跑做什么,我又不是照顾不了自——”

      但在瞥见跟在阿玉身后进来的姜亦时,整个人顿时慌乱起来。
      抖着手一把抓了好几张纸巾,不断擦拭下巴、擦拭胸前的衣服,力道重到皮肤立刻泛红。
      欲撑床往上坐一坐,却不小心碰到桌上剩一少半的米汤,洒了个全身。

      见阿玉急忙上前帮岑漾收拾,姜亦眉眼淡淡的握着手机退出病房。
      很快,有两个查好房的小护士带着新床单被子和新输液管走进病房,里头窸窣讲话声不断。

      姜亦没再参与,她甚至连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都懒得当,插兜晃到人满为患的电梯里,F1是亮着的。
      电梯停停落落,看病的永远比出院的多,白炽灯照亮的全是人生无常。

      屏息踏出杂混着消毒水、烟味、饭食味的电梯,姜亦在人来人往毫不停歇的医院大厅中,一眼就注意到正对面那个男人——

      叶延坷没再戴棒球帽了,蓬松而柔软的黑发乖乖贴在他额前,遮挡住他深邃的眉眼。
      整个人高挺而瘦落的静止于人潮汹涌间,垂头认真观摩手中的报告单,姜亦依稀能窥见他抿起的唇。

      霎那间,男人收起报告撩了眼。
      眼眸中来不及消散的脆弱和无力无处藏匿,令姜亦一探到底。
      而停在他正前方的姜亦自然也无处可躲,就那样直白而显眼的被他盯上。

      二十步不到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叶延坷只用了十秒就站到她面前,将自己眼底所有的情绪消化掩埋了个一干二净,又变回姜亦熟悉的吊儿郎当模样。

      “这么缠人?一刻也离不了?”叶延坷像个十成十的混蛋,少一分都算侮辱他,“我又不是不负责,等忙完——”

      “来医院查男科?我看你表情不太好,实在不行我和你做姐妹,不丢人。”姜亦实在不想听他混账话随口来,回怼道。

      -她做哥们儿我都嫌磕碜。
      -实在不行我和你做姐妹。

      叶延坷被她明慰暗讽的话气笑,指尖一弹对折的A4单子,就差把名字摁在她脑门儿上:“看清楚,不是你男人我,行不行昨晚没试?嗯?”

      姜亦本身的心情就算不上好,没细看那张单子上的名字究竟写的是谁。
      一把掐住叶延坷的脖子,感受他烫人的肌肤,将他右耳拉在唇边,阴鸷极了,“正好在医院,你想睡骨科的床还是急诊的床?我成全你。”

      “我想睡你的床。”叶延坷嬉皮笑脸的将头轻轻一偏,姜亦的唇就贴上了他的右耳。
      见好就收的及时躲开姜亦问候他的拳头,叶延坷摇摇修长指节中夹着的报告单,第一次留给她背影:“走了,公主别太想我。”

      后来姜亦也无数次回想过,若是这天她能看一眼,就看一眼那张单子。
      是不是事情都能不一样。

      -

      姜亦再提着一份米汤和鸡蛋,冒雨回到八楼病房,透过未关紧的病房门,格外清晰的听到阿玉抱怨的声音:“……也不说一声,还不如不来呢。”

      岑漾毫不犹豫的否定她:“姜亦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能有什么事这么急啊?连声招呼都不打的。”

      “新床单新被子不就是她让换的?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一会儿就回来了。”岑漾温温柔柔却坚定的为她辩解。
      阿玉有些不高兴:“你倒是护着她,她走也不见得告诉你一声。”

      姜亦明白自己一时半刻是进不去了,索性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背靠墙壁望对面。

      连阴雨打不跑秋老虎,随处可感的燥热闷潮像把人硬生生淹进温水中,一呼一吸全是湿气,憋的人透不过气。
      岑漾的话也是。

      “欸呀,你别看她话少就觉得难相处,其实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生,不然也不会帮我们救场了不是?你那天打完球还和我夸她呢,怎么今天就变卦?难不成……?”

      阿玉好像激动的扯开椅子站起来了,椅子腿磨在地上的声音异常刺耳:“一码归一码好不好,我抱怨又不是因为这个,就是总觉得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让我这个不知情的觉得很难受好吧!你刚刚看见她反应那么大,是怕她吗?你们……”

      “阿玉!我不是怕她,你…你不会懂的。”岑漾支支吾吾,扯开话题,“别聊姜亦了,你不是要和我说那个谁的事情吗?”

      “你可别提这个,越提我越生气……”
      “……”

      阿玉当然不会懂,就连姜亦这么精的人也没太搞懂岑漾做过的那些破事儿到底是几个意思。
      如今从她嘴里听到夸自己的话,姜亦觉得还不如直接挑明了骂,这样也算是条汉子。

      至少姜亦认为她应约去阿玉寝室拿她遗落在篮球场长凳上的发带时,顺便被她拉来医院看望岑漾,大度的挺爷们儿的。

      话题转变的挺顺畅,走廊来来回回换了两拨人。
      姜亦在完全不会令三个人尴尬的节点推门而入,没将看到她有些惊讶欣喜的阿玉放在心上,把指间勾着的早饭搁在岑漾面前的桌板上。

      岑漾垂着眼不敢看她,小声嗫嚅句‘谢谢’,屏气僵硬良久后,变相委婉的暗示阿玉:“我能和她单独聊聊吗?”

      ……

      双人病房宽敞明亮,完全推开的窗户令未被束紧的水蓝色窗帘随风而扬,阴面有风的屋子总不至于感觉太憋闷。
      自外而内扫进来的雨渍融入地面,漫天染着土腥味,透着疏离感。

      姜亦不知道阿玉会不会像她几分钟前那般靠在屋外偷听,坦然自若的靠在岑漾对面的白墙上,听她准备说些什么。

      提起女篮队队员,人们的普遍印象是:高、壮、中性、有些人还会和帅气搭边儿。

      例如阿玉,就是有一米八一的身高、特意美黑过的皮肤、刀切出来的宽棱大外双和标准欧美厚唇的酷辣女生。
      论坛上随处可见披着马甲讨论她性取向不正常的言语,她本人倒是对此无甚所谓。

      但岑漾与那标准天差地别。
      虽然也有1米75的身高,但整体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朵柔弱清纯的小白花,皮白鹿眼樱桃小嘴齐刘海,像极了风一吹就会落叶子那种。
      令人莫名心疼,从而产生保护欲。

      就像高中两人坐同桌的时候,明明是岑漾提出的要在纸上玩五子棋,但班主任看见反而把姜亦骂了好一通,指着鼻子说她不学好也别带坏别人。

      因为姜亦的长相太妖艳太有攻击性了,因为她打架斗殴不学好的事迹太多了,因为……
      因为岑漾装的太乖了。

      岑漾终于憋不住了,绯红从耳根子漫到双颊,仍垂头盯着那碗快要凉透的米粥,声音再轻点就听不见。
      她说:“姜亦,谢谢你。”

      岑漾是该谢,她有无数应该对姜亦说谢谢的事情。
      例如她姨妈突然造访沾湿裤子,姜亦把校服借给她遮挡,纪律部来检查扣她分的时候岑漾却没解释。

      又例如因为她和高年级学姐的男朋友走的太近,被人在女厕所找麻烦,姜亦帮了她却平白背了个警告处分。

      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高中和岑漾坐同桌那三年,姜亦简直就像身边多了个麻烦精。
      三天两头不出个新花样折腾她都算好的。

      但绝不该是因为篮球赛的事情谢她。

      “岑漾。”姜亦淡漠而疏离的叫她,下达最后一个通缉令:“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岑漾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头埋的更低了。

      姜亦没见过岑漾这种人。
      没见过这种爱惹事却担不起事,明明他妈怂的要死,却非要整那些幺蛾子给别人找麻烦的人。
      她不想再像高中那样给人当妈了,明明她连自己都照顾的不怎么样。

      “我高中的时候一次次帮你,不是因为我欠你。相反,是你欠我,岑漾。没妈的是我,被抢走妈的也是我,如果我当时就他妈的知道真相,那我宁愿死在他手底下也不想被你救。”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风吹的太大了,岑漾抖的更厉害了,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眼睛一直眨一直眨,硬生生眨出了水雾。
      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为苍白的被单上增添颗颗濡湿的花,还尽量抑制着不让自己抽鼻子。

      姜亦最烦岑漾这样,好像这个世界上最惨最被亏欠的其实是她一样,刀子仍旧毫不留情的往她身上捅:“我不需要你的谢谢,至少在这件事上不需要。你欠我的永远都是对不起,可你没为你做过的那些烂事儿道过欠——”

      岑漾终于有了动作,抖着手去解白色塑料袋,不管自己一个被纱布绑起来、一个手背上已经乌青还连着新针的手,迅速拆开装着米粥的透明一次性塑料碗。

      没有用勺子也没有嫌冷,咕咚咕咚仰头往下灌,深黄色的米汤和她的眼泪一起往外涌,满脸粘的都是。
      水渍打湿了衣服打湿了床单,她再也没管狼不狼狈,拼命的想用行动证明些什么,可都是徒劳。

      “一次都没有。”姜亦总结。
      “你姓岑,我姓姜,你帮我的我还清了,咱俩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就各走各路吧。”

      “姜——”
      姜亦说完便大步走出了房间,再没去看身后哭的满脸是泪的岑漾。

      门外的阿玉被猛的吓了一跳,拉开门的姜亦也没好到哪里去,撑了撑嘴角说要走。

      室外的雨轰轰烈烈的下,间炸两声通天巨雷,骤风急雨似不把盛树的脊梁压弯不罢休,雨滴斜着往人伞里钻。

      姜亦临去找阿玉前换了身衣服,卡其色西装裤配美式露脐上衣,除了手腕上缠着的发带和手机外,什么都没带。
      好冷啊外面,这次寒凉终于击败了秋老虎,冻人的风直往人骨子里刺,刺出满身鸡皮疙瘩。

      她就可怜巴巴的蹲在医院外某个不会被雨淋到的角落,想抽烟没得抽,想取暖没得取。

      人都有叛逆骨头,越激越硬,姜亦哪哪都不爽的要死。
      看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干脆站起身来就头铁身硬的往雨里冲。

      一秒不能再多,姜亦全身瞬间湿透,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背上,眼睛被雨点打到睁不开。
      姜亦欲孤注一掷的往学校方向走,却突然被身后一阵猛力拉住,再难前行。

      天地苍茫飘袅,暴雨未了,人亦渺小。
      那一刻,大概是雨太大渗进了她的脑子里,不然姜亦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能在转头的一瞬间喊出——

      “江律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来查男科&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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