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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个将军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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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追寻着怨气,一路走过,最后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那是这一路怨气的终点,这里黄沙满布,白骨四散,怨气铺天盖地,泥人花了两天顶时间,终于清理完了周围的怨气。怨气除尽,风沙停息,蓝天白云黄色荒漠。蓝白黄三色竟然让泥人觉得自由轻松。
突然一股异香袭来,泥人顿时心神悸动,这味道让泥人觉得清爽、沉醉,让它不由的循着香气而去。那是一座荒山上的小土堆,那个土堆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飘散着让泥人沉醉的香气。
“是何物在此,故弄玄虚?”泥人呵斥着,话音刚落
金色烟雾汇聚成人形,看体型应该是个男人,刚刚听到声音的他满带希冀的看向泥人,但是看清泥人的样子后,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神,顿时暗淡无光。
“我是在此处镇亡的将军,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怪物,请高人不要予以为难。”将军高声说道。
“既然已死,为何不去轮回,还在这里贪恋人间?”泥人质问道
“当初战争惨烈,这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为了不让亡魂肆虐,我就让一个道长设了一个困魂阵法,把亡魂困在了这里。而我就是这阵法的阵眼,所以我就一直留在了这里。”将军说道。
“现下怨气已经被我除掉了,那些怨气深重的亡魂也被我吃了,你这个困魂阵也没用了,你可以走了。”泥人盯着将军,咽了咽口水,心有不甘的说着。它知道这个将军不是冤魂,它不能吃,可是这个将军散发的气味真的太美味,它快控制不住它想吞噬将军的念头了。
“怨气已除,我可以离开了!?”将军惊喜道,朝着泥人深恩一拜
“可是我还有个心愿未了,我想再呆一段时间,求高人成全。”将军对着泥人请求道。
“放任鬼魂在人间游荡,我可是会被论罪的!难道将军还能帮我顶罪吗?”泥人无情的嘲讽
“高人的职责是抓尽人间的游魂,我南征北张,自然知道哪里的孤魂野鬼最多,不如我帮你找游魂,完成你的职责,等你的职责完成的差不多时,再带我回去,这样既不是你玩忽职守,还能帮你尽快完成职责,你看如何?”将军真切的说道。
“这么说来,也是合理好吧。”泥人思索了一下便答应了。
有将军引路,泥人找寻冤魂的旅程也快了很多,走了一个多星期,泥人便已经吸收了上千个恶鬼。修为有了大大的提升,泥身也更加灵活了,神识也更加清明了,泥人感觉自己好像在慢慢变化,像是在慢慢的活了。这一路和将军风餐露宿,半夜话谈,泥人和将军的关系一步一的走进了。泥人知道了将军的执念,还有那个将军心里的予染姑娘。泥人想见见那个将军口中近乎完美的姑娘,泥人也想看看爱情是什么,泥人想成全将军的执念。
“这地方变化很大,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这里。”将军在村口呢喃,之前赶路健步如飞的双足,此时像是挂了千斤秤砣般,艰难的挪不动了。
将军看向泥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见到她,应该怎么说,我是先敲门还是直接叫她呢?”泥人看着这个扭捏的男人,真的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杀伐果决的将军,实在忍受不了将军的拖沓,泥人无情的戳穿道:“你现在是亡魂,生人是看不见你的,更听不见你的声音,所以你在想什么呢?”
“啊!哈哈!是啊!我是亡魂了,她是再也看不见我了,我真是多虑了,走吧!”将军尴尬一笑,眼底却是无尽的悲疼。
那是在山脚下的一剑小房子,房子很小,但是周围很整洁,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
“她就是这么一个懂生活的人,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她都过的很体面。”将军看着院子又开始自言自语道。
“吱”,房门缓缓推开,人影将出,将军身躯微微颤动,他心里的那个人终于要见到了。泥人也充满了好奇,那个‘予染’究竟长的如何美丽,让将军执念一生。
一个年轻男子扶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女子,缓缓走出,两人眼角含笑,幸福的搀扶的走出了房子。
“这不是予染,他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将军激动的朝泥人说着,久盼的希望抽出现变化,将军的魂魄状态在变化,之前他身上的金光在变淡。
看着将军的变动,泥人一惊,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自己不帮他去弄清楚,将军执念变深,怨气骤生,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投掉他了,毕竟自己已经馋了一路了。但是一想到这一路将军的帮助,泥人忍住了这个念头,而且泥人也好奇这个事情的走向。
“你想别急,我帮你去问问。”泥人劝慰道
说完泥人便走向那对夫妻
“两位乡里,叨扰了”泥人走向夫妻,学着人间的李毅给他们打了一个招呼,
夫妻两人看着泥人的容貌,不由得微微一愣,竟然一时失了神。过了一会,还是妇人缓过回复道“姑娘有礼了,姑娘孤身一人为何来此偏野乡村啊?”
泥人掩面而泣:“我是来寻亲的,我家遭难,双亲离世,我无依无靠,又被族人迫害,无奈来寻远方姨母,只求有所庇护。不知二位,与我姨母是何关系,为何从我姨母家出来?”
夫妻二人听完,不由面露难色,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迟疑了半刻,那个男子略带同情说道:“我们其实和你姨母也不是很熟,这房子是一个老妇人赠给予我们的,当时她奄奄一息,我和夫人路过,照顾了几天,她就说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孤居于此,死了也没有人知道,她愿意把这个房子和身后的财产全部给我们,只希望我们把她火化,葬了。”
将军听言,全然不信:“我出征时她才17岁正值妙龄,我打仗打了两年,我也才死了6年,现在的她也才25岁的年纪,她怎么可能是一个老妇人。所以这对夫妻一定在说谎。一定他们谋财害····!”害字刚发出,顾军忌讳的立马改口:“赶走了予染,对他们一定是为了钱财赶走了予染。一定是这样的”。随着将军情绪的波动,他身上的金光开始变淡。
“但你姨母的遗物我们是一点也没有动,你如果需要可以全部拿走。”
“带我去看看吧。”实在是顶不住一个威武汉子恳切的目光,十分嫌麻烦的泥人还走进了那个昏暗的木房子。
那是一间没有任何光亮的房子,打开门一股厚重的粉尘扑面而来
“自从你姨母去世后,我们就把这房子封了起来,没有再动过这里的任何东西。”夫妻两人小心翼翼的解释着,解释完,双方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后来浑浊的空气让孕妇感觉倒不是很舒服,夫妇两人也借口离开了。
泥人很不喜欢这个房子,又黑又压抑,像极了自己当初被困在泥巴里怎么也出不来的感觉。泥人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在房间忙碌的将军。
在将军的忙碌下,那个昏暗的房间慢慢亮了,阳光驱赶黑暗,昏暗的房子变成了温馨的小屋。
日光入户,鲜花如眼,窗外原来是一片花田。
“这是我们的花田。予染说清晨打开窗,看见盛开的花,一天心情都会变得很好,所有烦恼都会不存在了,她希望这些美丽的花能抚平我皱起的眉头。这是我们一起种的花,花都还在,予染一定也还在。”站在窗边,看着满园绽放的鲜花,将军欣喜的期盼着。
阳光试探着的进入房间深处,这个它许久没有来过的地方。
一道光闪向泥人,泥人警觉的一避,却被脚下的门槛给绊倒了,泥人迅速起身,刚想施法反击,将军却先到那闪光之处,拿出了半面铜镜。
泥人不由唏嘘,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铜镜的反光吓到了。
“一个破镜子,竟然敢晃我!看我不把它给砸了。”泥人气鼓鼓的说着。回应泥人的是寂静。
过了很久泥人才听见将军嘶哑的声音
“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亲手为她打造的铜镜,上面有我们的一生一世的誓言。当初她最喜欢用这铜镜画眉,她说她那镜子里的她像极了我的眼睛里的她,发着光似的。”将军小心翼翼抚摸着那只生一半的铜镜,像是能感受到当初予染抚摸的样子。
哐当,那是铜镜撞击地面的声音。
泥人又被吓了一跳,顿时恨极那面破镜子。几步快走,就走到将军面前,捡起那面破铜镜就想扔掉,一看将军却什么都忘记了,将军再哭,一个威武雄壮的七尺男儿满脸泪痕,真的比厉鬼还让泥人犯怵。
泥人不好意思,打断将军的情感抒发,只好拿起那面让将军这般的破镜子研究了起来。
镜子是破的,背面有很多划痕,组成一句话:生生世世,不复相见。—予染。
这就是美好的誓言吗?怎么感觉不怎么相爱,反而怨恨都一些呢,泥人思考着。
一刻钟后将军也慢慢回复了平静,开始给泥人回忆起当初了。
将军和予染都是孤儿,从小飘零,四处奔波,经常为了一口吃的被打的半死。那天被打破头的将军遇见了被打花脸的予染,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他们都笑了。他们笑的很开心,原来这世界还有一个和她(他)一样,被揍的那么丑的人啊。
为了不再受欺负,他们两个结盟了,他们一起谋生,一起挨打,一起挨饿,冬雪里,没有炭火,他们就是彼此的火炉。有了依靠的两个人,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在彼此的陪伴下,他们慢慢长大了。予染能采桑织布了,将军投军了,有了军饷。两个人不用再挨饿了,不再有人能欺负他们。七年前,他们挖出脸了很久的钱,买了一块偏远的地,建起了一间他们的家。七夕那天他们以天为父母,以地为媒,结婚了,开始了他们的最幸福的时光。
他们一起开辟了荒田、种下了秧苗,一起扎了院墙,开辟了花田,他们在月老庙系红绳,发下不离不弃同生共死的誓言,许下七生七世再续前缘的愿望。
结婚两年后的一天,一封军令传到了将军的手里。将军要出征来了,予染看着将军蹙的越来越高的眉头,她知道这一战肯定很难。她告诉将军不要担心,无论结果如何,她会一直陪着他的。
予染说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他的将军归来。如果胜了,她再为他洗扫庭院,接风洗尘。如果败了,她也会找到将军陪他长眠。
“小时候拉的钩牵的手,那可是一辈子啊。”这是予染经常开玩笑说的话,也是将军最担心的一件事,他想活,但是他更想她活着。将军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他不想他的予染和他走向一样的结局。
所以将军在知道他要成为阵眼再也没有回家的希望时,他写下了绝情信。告诉予染他封侯拜相,已经决定另娶,不要她了让她好自为之。
将军从来没有对予染说过谎,所以他知道予然是一定会信的,只要她信了,她就能带着对我的恨好好的活下去,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将军泣不成声的说服着自己
“你想听听这个故事的后续吗?”那位怀孕的妇人走进来说着,她满脸冷漠的朝将军说着。
将军和泥人都在惊讶,那个夫人为什么能看见将军,听见将军的话,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清楚她的话,所以没有任何回复。
见没有任何回复,妇人便找来一个椅子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刚开始,收到信的予染完全没有相信将军说的话,她想这一定是将军要让她独活的一个办法,她的将军一定是遇到了危险,她要去找她的将军,她要去陪他。她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她急切的收拾行李,准备出门,一不小心摔伤了腿,她只能在家修养了半个月。半月后,她再次收拾包裹,要去找将军问个清楚,就在她出门的那一天。大军获胜的消息传来了,是的她的将军回来了,她在家期盼着将军回家的身影。可是只等来了三天后,将军与郡主成婚的消息,她不信,她走了两天两夜,却也只看见将军牵着新娘拜堂的身影。然后予染回来了,回来后就劈裂了那面定情的铜镜,关上了房子的窗。
开始了她的新生活,她没有再说过将军的事,她开始讨厌阳光,讨厌一切艳丽的事物。
她如将军所料,她带着恨意活了下来,可是恨意越来越大,她开始变得狰狞,变得扭曲,她开始怨恨世道不公,怨恨世人薄情。
慢慢的当初温馨的小屋变得越来越暗,污浊的空气充斥着那个房间。短短四个月,25岁的予染慢慢苍老了,慢慢变得老态龙钟。最终在将军死后的第六个月,苍老孤独的死去了。
你少在这里装作深情款款的样子,是你负了予染,是你残忍的害死了她,让她离开的那麽痛苦。”妇人痛苦的指责着将军。
将军听完整故事,踉跄了两步,哀嚎着:“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啊~”像是嚎尽了所有力气,跪倒在地上,涕泪横忏悔道:“是我,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
妇人看着,那个泣不成声道男子,看着男子情深不能自已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装的样子,困惑的再次质问道:“既然如此情深似海,那当初为何要与予染情断,再娶她人。”
听完妇人的话,泥人看着眼前这个情深了一路的将军,不由的心生出一串疑虑。
将军是真情深还是做戏?
将军既然战胜回来成亲,那又是何时成为阵眼的呢?
泥人看不透将军,出于本能的保护意识,泥人不经意的远离了将军好几步。
感受到妇人的愤怒和泥人的疏离,将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出来那个予染也不知道的真相。
“刚刚投军的我,因为没有门路,所以我只能从最小的士兵做起。每天干着最辛苦的活,吃着最差的口粮,时不时还要被那些权势子弟欺负,真的太辛苦了。每次坚持不下去了,予染那张明媚的笑脸,总能给我希望。
可是每次回去的伤痕,总会减少予染的笑脸。后来我发现我告诉予染我受到重用了,予染就又会多很多笑容。我便开始对着予染说谎了,谎言越来越大,我圆起来越来越难,我需要机会往上爬。
后来军队要选拔将军的贴身护卫,听说官职很高,而且会有很多俸禄,我便想着试试,结果我成功。我成为了将军的贴身护卫,我开始又更高的俸禄了。
我真的变成了将军,但我也不再是我了,我成为了将军的替身、死尸,成了那个永远也见不了光的人,也成为了那个永远不能对予染说实话对人。
后来阵眼要将军献祭,将军不愿意放弃到手的富贵和权势。但是为了大战的胜利,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我自知死期将至,无路可逃,我就求将军,写下了那封绝情信。
我和予染在这世间活下来,本来就比其他人要艰难的许多。我走了这条路没办法继续活着,但是我希望予染能好好的活着,所以我自私的替她做了决定。”
泥人突然明白了,原来是予染见到的是真将军,但是予染不知道。那份绝情信的内容成真了,假将军不知道。
妇人也明白了。看着满是悔意的将军,想起哀怨到死的予染,然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在庭院忙碌的丈夫;“你的自以为是终究毁了你们的缘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自以为是吗?”将军呢喃着,过了一会,便漏出那哭似得微笑,向着泥人请求道:“我还有机会见到予染吗?”
泥人一愣:“这个嘛,你随我回地府就知道了。”
“好!”怀着一丝试探的希望,将军跟着泥人回了地府。
“谛听,帮个忙,帮我找个人,不是找个魂。”泥人讨好似的给谛听献上一包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