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人》狐狸白白

1、山野白骨

　　见证人
　　人们常说：“人在做天在看”，可是世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老天爷实在忙不过来，于是老天爷挑选出一些人帮它去见证世间诸事，如人们的积善行德、作恶多端。这些人的所见所闻形于心，成于簿，这便是功德簿说尽人间功德的原因。
　　我便是诸多见证人中的一个，我们没有任何形态固定的形态，但我们可以幻化成任何便于见证形态。我们冷眼旁观世间事，就像是一双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我们非人似鬼，可以混迹于人间，可以安身在地府。
　　“什么？！”
　　“你问我干这个多久了？” “好像很久了，久到我都不记得了。”
　　“你问我见证了多少事了？” “大约多到可以把功德簿堆成山了。”
　　“那你还记得那些事吗？” “不能记得了，见证人是没有记忆的”
　　在我第一天做见证人时，师傅就告诫我：“见证人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资格评论，没有能力干预。要做最好的见证人，就要学会及时忘记，这样你才能过的好些。”
　　我师傅只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就像清晨带露的粉荷，三月里春雨滋润的杏花，嫣然含笑，娇艳妩媚，是个美丽绝伦，举世无双的女子。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美女，却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酒鬼。
　　时间好像还有很久，那我来给你分享一下我见证的故事吧。

　　李子玲在小卖部前面站了一小会了，她在看货架上商品的价格，她有点窘迫。
　　“要吗？这个饼干礼包是最便宜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吃，拿这个走人家是最好不过的了。”老板说着。李子玲盯着那袋礼包，还在犹豫。
　　这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走进了店子，老板便热切的去招待客人，没有再管李子玲。
　　不一会儿，在老板的热切推荐下，刚来的客人便挑好了三四件礼包，结完账，准备离开。
　　“子玲姐，你也在这啊！”那个新来的妇人认出了子玲，于是开始热切的打起招呼。
　　李子玲回过神来看清说话人，笑开了花，热络的问道“张花儿，你这是准备干嘛去啊？”
　　那个叫做张花儿的妇儿回答：“我们家那个大姑子听说快要不行了，我就带着我孙女去看看。”
　　“我也是要去那看看，你先走，等会我赶你来。”
　　张花儿看了一眼子玲，又看了一眼老板，说着好，然后就带着孙女离开了小卖部。
　　子玲看了一眼张花儿离开的背影，然后轻轻的拿起那袋看了很久的礼包，对着老板不好意思的询问：“老板，我今天要去看我一个老姐妹，空着手去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么多钱，这包东西的钱我先赊，后面一点一点还，可以不？”
　　“东西你拿起，钱什么时候还都没得关系”老板爽朗地笑着回复
　　得到回复的李子玲，笑着道完谢，然后把东西放进背篓，小跑着去追她的好姐妹去了。
　　终于在转弯处，追上了张花儿，她们边走边说，说起了她们要去看的那位老妇人，李子红。
　　李子玲：“子红姐，今年好像才满60岁，还年轻，怎么就快不行了呢？”
　　张花儿：“听说是得病了，今年过年就不太舒服，一直拖到现在四五月份。前几天就说难搞滴。”
　　李子玲：“唉，儿孙孝顺，活到六十多也差不多滴。”
　　张花儿：“她屋儿子儿媳都蛮好的，想来她也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李子玲“那就好！我和子红姐自从嫁人后，我们也不怎么见过了，再见却也是快要走了的时候了。”
　　张花儿：“唉，老得快得很啊。”
　　“············”
　　说着说着，也到了。

　　李子玲拿着三块钱，笑着走进小卖部
　　“老板，这是最后几块钱，赊到钱我也就还完了”
　　老板看见李子玲走进去，立马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双手接过那三元钱。
　　“要的滴，赊得还完滴。”
　　听到老板说的话，李子玲踏实的笑了，眼角的皱纹，也消散了一些。喝完水，李子玲背起那空空的背篓，走向了回家的路。
　　老板的儿子从身后走出来
　　“爸，那老人家，把钱还完了。”
　　“嗯，还完了。”
　　“爸，以后还是不要赊账了，15块钱还4、5次，真的搞都难得搞。”
　　“老人家挣不到钱，那都是她扯山货，卖得的钱，人老了眼睛不好，搞三四天都挣不到10块钱。不容易啊！”
　　“那她没有孩子吗？为什不找她孩子要啊。就几十块，也不多啊。”
　　“唉！她那些孩子，比没有还不如。”说完这话老板转身去了仓库
　　“？”留下还是问号的孩子

　　上午8点，李子玲在她自己的家里整理着背篓和柴刀，她今天要去山上采菌子，听说最近菌子好卖，如果找到一点，自己就可以卖点钱，买点好菜了。
　　李子玲的家是由几十块水泥砖堆砌出来的三面墙，屋顶是三根长木头架起的上面放着几张防水的布，她家的门是一块别人建房子后丢弃的一块红木板，房子里有一个小锅一个碗一双筷子。里面旁边另外一块红木板上放着一床黑色的被子，还有几件衣服。她做饭是在家外面做的，因为里面太小了，不容易散烟。
　　她背上背篓和柴刀，佝着身子，走出家，她怕弄坏她好不容易搭好的屋顶，可是出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已经矮的碰不到屋顶了。准备出发前，她再三检查了，她那块门板，是不是把她家门遮挡的没有缝隙，因为她怕附近的狗子钻进她家，撒尿。她觉得那种味道很难闻。
　　在山里，一个斜坡上。李子玲终于发现了今天的第一个菌子，菌子还比较大，卖相不错。李子玲就知道自己选择来这里没错，她来的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就证明这里暂时还没有人来采，这里肯定还有很多菌子。李子玲有点小期待菌子卖了之后道日子了。
　　太阳逐渐向西边移动，李子玲的背篓也有了小半篓菌子了，她决定回去了，因为从早上出来到现在，她只吃了一碗饭，她确实有点饿了。她开始向下走，可是她发现越往下走树木越深，树荫遮天蔽日，像一片吞人的黑夜。她尝试向左边移动，左边是石峭陡坡，她更本无从下脚，她像右边移动，右边草木比较茂盛，没有大树遮挡，也很敞亮，看起来更容找到出去的路。她小心翼翼的移动着，她怕动作太大，晃碎她背篓里的菌子，这样的话菌子就没有，卖相了，会便宜不少钱呢。
　　她一步一步的挪动着，太阳也在一步一步的挪动着，天渐渐暗了下来，李子玲视力随着天色也越来也差了。
　　“哎呦”意外发生了，李子玲踩错了，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她摔下来了。她头撞到一块石头她晕了过去，身体在滚了几圈后，也被一课树给拦了下来。背篓随着身体滚到了旁边，背篓里的菌子也撒了一路。
　　李子玲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她还在山坡上，她想爬起来，但是她没有力气，她努力叫了几声，可是回复她的只有山上的鸟鸣，她动不了，她努力睁着眼，期待着有人发现她不见，来找她，她看着那撒了一路的菌子，黄灿灿的好似铺成了一条路。
　　“好美啊，天堂的路是这样的吗。会有人来接我吗？”李子玲看着黄灿灿的菌子，停止了心跳。她睁着眼睛，看着找她人的出现。
　　我睁着眼看着她慢慢的消失，我看着她停止心跳，我看着她逐渐变褐色，我看着她被细菌吞噬，我看着她变成了一堆白骨，可是找她的人始终没有来。
　　李子玲消失了，可是我的见证却没有结束。
　　那是她死后的第二个春天，一个妇女在采菌子的过程中发现了一堆白骨，根据旁边的衣服背篓和柴刀，认出了李子玲的身份。
　　李子玲迎来接她回去的人，她在她儿子的大房子里举行了葬礼，她的儿子儿媳们都在热络的张罗，给她准备了一口还不错的棺材，给她烧了很多纸钱，想来在下面她应该不会再需要去赊账了。她的哥哥带着她娘家的族人气势汹汹要打她的儿子，来解气。她儿子也很孝顺的跪在她棺椁前认错，不知道她看没看见，她看见了会有什么感受。
　　至此她的此生的功德簿就真的结束了。
　　师傅说：李子玲是一个可怜人，遇到不孝顺的子女，才导致她后半生过的凄苦，她生前过的无立锥之地，没有关怀，死后却有这么多人来祭祀，叩拜，关心，两个一对比，更生讽刺之感。
　　我一直在想这段记忆之所以一直存在，是我在最后那条黄色璀璨路上，看到她一个佝偻的走向前方的身影，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