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寒欣

6、严新

　　在大家都因为下午考试的哀怨中，黎浱从后门出去，追上顾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折起来的成绩单物归原主。

　　“来了就好好学，下午让我看看你有多少实力。”顾风接过成绩单说。

　　“嗯。”黎浱点点头，他属于中游但从不纠结的人，这次更想知道自己在这个市重点老师眼中的实力。

　　第四节课是体育，二班全体决定不上了，为了下午考试。

　　以前体育课，从来都是某科老师强行占课，他们才在抱怨中不上体育，今天也真是史无前例的“自愿”呀。

　　“今天，文四班那些家伙又偷着乐了。”周庆华无奈叹了一声。

　　二班体育和文科四班一起上，每节课为了抢体育器材和场地，总免不了争执，有时候要不是体育老师出面，都能打起来，今天这事算是发生不了了，估计体育老师也省心不少。

　　第四节课，因为是二班自愿不上的，所以没老师跟，除了个别几个平时不学习成绩排倒数，考试不看试卷，只涂答题卡的学生，其他人都翻着书紧急补救着自己脑海中残缺不全的知识点。

　　文四班的班主任是他们的政治老师叫文超，他不知道去哪里，经过二班时发现二班学生在教室里学习，理科班政治没会考之前，二班总有人在政治课上补其他作业，被发现了还说“我们高考又不考政治”，再加上两个班级之间的矛盾，所以文超对二班很有意见。

　　“吆，今天怎么没去给我们班找事呢？”作为一名老师，这种语气的确很欠揍。

　　“文老师，我们现在好像没政治课了吧？”说话的是李琦，他学习成绩排倒数，但班级荣誉感极强。

　　“怎么，没政治课，作为老师还不能管你们了？”文超摆出了架子。

　　“不劳驾您。”杜兴腾也回了一句。

　　“你们还有个学生的样子吗？”文超直接开启“教育”模式。

　　就这样，文超和二班一部分同学一言一句，最后吵了起来。顾风知道二班第四节课是体育，本来想去看看，结果没在操场上找到人，便来到教室。

　　二班教室在二楼，顾风刚上二楼，就听到教室里有吵声，他心里一怔，放慢了脚步走近，刚走到教室后门，“啪”的一声，不知道谁的书被文超一把拍出了教室后门，刚好落到了顾风脚下，明明是两本书，落在顾风眼中却成了玻璃器皿。

　　顾风脑海中出现了只有三岁的自己躲在一个角落里，捂着耳朵，但还是能听到那一男一女争吵不休的声音，突然一个玻璃杯子砸碎在他面前，溅起来的玻璃碴子打在了他的脸上……

　　“顾老师，你来了？”虽说才来十中，但毕竟顾风的名号硬，文超也不可能和他硬碰硬，便假笑着问了一句，见顾风没有反应，走过教室从前门溜了。

　　黎浱本来就坐在最后一排，他是站着的，估计文超太过分，他也听不下去，准备站起来反驳，没想到顾风来了，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顾风的一举一动。

　　顾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整个人都在发抖，直到最后他缓缓转身离开的时候，背影都能看出来他在抖。

　　听到文超的问候，大家都下意识停了声音，低头看书，等着顾风的教育。没想到好久了，居然没人应声。

　　“顾老大，走了？”那个书被扔在地上的学生，趁着捡书的空隙，瞄了一眼楼道，没见人影。

　　“继续复习吧。”黎浱说着坐了下来。

　　刚才其他人没发现，但是黎浱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顾风在发抖，不是气的那种，而是在……害怕。

　　黎浱见过顾风教训蓝毛他们的样子，怎么也想不通顾风为什么会这样，但后来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和秘密，就像他也有不愿意别人知道的事，更何况也和自己没关系，便低头继续看书做题。

　　第四节课下了，是午饭时间，合水镇不大，中午时间充足，学生基本都回家，学校食堂一般都是一些外地老师去吃。杨子扬准备等黎浱的，结果黎浱说自己要再想想正在解的一道数学题，就让杨子扬先走了。

　　黎浱做完那道题，刚走出校门，就发现有一个比自己高，眉目清秀，身材纤瘦，挂着一副金丝眼镜，上身穿着黑色羽绒服，下身配牛仔裤和运动鞋的大帅哥，站在对面。

　　“阿浱。”那人看见黎浱，便冲他挥挥手，明显是在等他。

　　“新哥，什么时候回来的？”黎浱上前问道。

　　“早上刚回来。”严新回答，“走吧，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请你吃饭。”

　　“好，谢谢新哥。”黎浱说着跟严新去了学校附近一个川菜馆。

　　严新是黎浱的一个邻居，比黎浱大八岁，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定居在大城市，严新便和奶奶在老家，自从严新上了高中，奶奶也被接去了外地，他这次也是去父母那里过年才回来。

　　严新是大专毕业，最后没有从事相关专业，而是做了小生意，借着父母的支持，在镇上开了一个烟酒超市。

　　黎浱当初好奇，他父母都在外地，问他为什么要回到这个镇上，严新盯着黎浱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因为怀念”。

　　记得，最开始严新父母去外地的时候，黎浱也问过他为什么不跟着去外地上学，严新的回答也是这样。黎浱理解不了，亲人都不在，这里有什么好怀念的，但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他也没有太在意。

　　两人进去吃饭，开始都是拉拉家常，严新也知道黎浱现在的成绩，便聊起了他以后的打算。

　　“阿浱，马上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严新说着把那道黎浱最爱吃的椒麻鱼往他面前推了推。

　　“还有一年多呢。”黎浱回答。

　　“一年半，其实一晃就过去了。”严新说着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想做生意，我可以带带你，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我父母那个公司学习。”

　　“新哥，其实我想试试……考大学。”黎浱拒绝了严新的好意。

　　严新听到黎浱的回答，有一瞬的黯然，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情绪。

　　“挺好的，说不定能考上呢。”严新一直都很支持黎浱，既然黎浱想考大学，就算是在这个多年都没出过大学生的十中，他也一样会鼓励黎浱。

　　“嗯，我想拼一拼。”黎浱点点头说，他并没有察觉到严新刚才情绪的微弱变化。

　　吃完饭，黎浱说下午有测试，因为学校有限制到校时间，他要回家里复习，严新点点头。看着黎浱离开的背影，想起吃饭间，他说起他们今年换了市重点来的老师当班主任，严新突然觉得他和黎浱的距离似乎远了些。

　　虽然，之前黎浱也说过尽可能学习，不至于高考的时候分数太低，但从来没说过要上大学的事，今天居然态度这么明确。严新心中那种“距离感”就油然而生了。

　　当然，也不是严新不想让黎浱上大学，只是他自己努力这么多年，就算当初靠父母，现在也终于算是富有了的目的，就是想以后帮帮黎浱，现在黎浱有了目标，他就觉得自己的方向变得有些迷茫了。

　　严新和黎浱小时候就认识，他想帮黎浱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黎浱的母亲申丽荣生前一直特别照顾他。

　　他们本来就是邻居，平时严新父母不在，学校开家长会什么的，都是申丽荣去。申丽荣在家做了好吃的，也会让黎浱喊严新一起吃，总之，申丽荣让严新小时候缺失的那份母爱有了一个弥补。

　　虽说严新的亲生父母总是给他打钱，但严新却觉得申丽荣才是自己母亲，加上他比黎浱大，所以他从小时候开始，就很照顾黎浱，到现在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但又不仅仅是习惯。

　　黎浱踏着学校开校门的点回到教室，接着埋头看书，直到快上下午课了，杨子扬进来打断他。

　　“浱哥，你中午没回家吃饭呀？”杨子扬进教室发现黎浱在看书，随意问了一句。

　　“嗯，新哥回来了，一起在外面吃了个饭。”黎浱回答。

　　“新哥回来了？”虽然杨子扬家距离黎浱家有些距离，但毕竟一个镇上的，自然也认识严新，严新脾气好，人缘也不错，所以杨子扬听到以后也很开心，“那这周我们一起聚聚，去你们店里。”

　　“嗯……到时候再说吧。”黎浱皱皱眉头说。

　　并不是黎浱不想和杨子扬严新聚，只是他想到之前他们一起去店里，最后黎二明给他们算账，黎浱顿时就觉得窝火。

　　顾风趁着上课还有几分钟，拿着测试卷提前进了教室。

　　“下午先测语文和英语，晚上自习测理综。”顾风示意第一排的学生往后传试卷，然后顿了顿接着说，“这次只是摸底，评分但不排名，希望大家认真对待，但也不要太在意，我只是想清楚你们的实力。”

　　只是班级测试，并没有像平时考试那样单人单桌，所以大家听得出来，顾风的意思是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平，不要作弊。

　　顾风把握时间很不错，当每个人都拿到试卷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虽是摸底测试，但按正常考试时间算，所以第一节课间，别的班出来活动，希望你们不要被影响。150分钟后，我们会休息十五分钟，接着测英语。”顾风说，“好了，开始做题吧。”

　　这种情况，自然没人说话。顾风也没有“巡视”，只是站在讲台上看着全班静静地低头做试卷。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刚开学，大家假期玩的太嗨，学的东西忘的差不多了的缘故，导致二班的学生觉得平时里最不发愁的语文做起来都有些吃力。

　　好不容易熬到了语文收卷，顾风收起试卷，看着大家表情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对二班的情况有了估量。

　　“休息一下，等下石老师会继续来考英语。”顾风说完，总觉得该留下点鼓励，又接着说，“不用太紧张，摸底摸底，不是要考的好，是要考的真实。”

　　“顾老师，你还是不鼓励的好。”黎浱罕见地接了老师的话，虽然大家能听出顾风最后一句话是鼓励他们，但还真的不如不说。

　　“好，加油。”顾风也意识到自己的鼓励有些方向不对，便点点头拿着试卷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