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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解开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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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翻江倒海,冲到外面去的云见知吐个不停,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苦水都吐出来。
“云舒!”
“你……呕——,走!”
冷轻尘没走,给人端水漱口又拍背。
云见知吐得脸颊涨红,苦泪直冒,吐得肠胃都要出来,最后眼冒金星地回房,躺着一动不动,嗓子卡了鱼刺一样疼。
尽管冷轻尘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云见知也没有余力与之说话,更别提吵架。他好累,美好与幻灭铸就的墙坍塌,一直被围堵的恶流席卷,让他即便晕睡也是陷入痛苦的梦魇。
云见知梦到十年前的冬天,梅风裘带他离开“来月明”的时候。
紫粉色山茶花开得明艳,小云见知依依不舍地回看自己的茅屋,走是被人牵着走,心却定格在那屋前老松树。
察觉孩子的情绪,梅风裘放慢脚步,顺着小云见知的步调走。
出神的小云见知脚步踉跄,梅风裘牵着他而未曾摔倒,他的脚踢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崭新的竹蜻蜓,带着点点血迹。
拗着梅风裘以停下脚步,弯腰将竹蜻蜓捡起,抬头时目光被明艳的山茶花引去。
惊讶!花在视野里模糊,注意力落在山茶树后面的孩子。四目相对,没有躲藏的胆怯与心虚,更多的是遗憾与失望。
那孩子的眼睛澄澈而坚定,本该白净的脸花猫一般,头发被树枝扯得乱糟糟。衣裳和鞋子都被荆棘刮得破破烂烂,伤痕累累的手里倔犟地捏着一支折断的竹蜻蜓。
是他吗?山那边的灯火。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如今的云见知正要追上去询问,“冷轻尘!”来不及了,他已从梦魇中惊醒。
桌上放着备好的粥,还是温的,唯独不见冷轻尘踪影。
人是铁饭是钢,再不想吃还是得咽下去,吃了饭,出去走一圈的云见知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冷氏府邸,而是一个怡人的别苑。
附近的风景都看了个遍,一直不见冷轻尘,他往书房走去,结果只有桌边的信。
“云舒,我知你现在不想见我,我不愿你难受。”
轻尘君嘴笨,云见知脾气又诈,一言不合,事情没说清就又吵架,因而选择用书信的方式沟通。
“一年的夏夜,你曾问我要带你去何处,我不知,对我而言,你想去何处更重要。前日,你说想去一个可尽情神游的地方,我不知这样的地方在何处,我只能告诉你,在我冷轻尘的地方,都可任你无虑无忧。不久的将来,我期望自己在的地方,都能让你感觉到舒适和快乐,若是你愿,你想。”
信中解释为何带云见知来南山,还说明了衣服的原因。
“不知你喜欢什么,就把你衣柜有的,我见你穿过的,你兴许会喜欢的都准备了,春夏秋冬!”
留宿苏陵梅氏时,给疲乏娇儿拿更换衣物的冷轻尘看过云见知的衣柜。
看到“我若穿了红色,定是为你!”一句时,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重重地痛了一下。清源冷氏氏服以天蓝色为主,虽也有翠绿、淡青、白色等,他们一生只穿一次红色。
云见知苦笑,相比红装,他更希望蓝衣为伴!他的人,得先是知己,然后才能是侣人!
信的最后写到:“云舒,于你,我确实有所图谋,我期盼有一天,醒来是你,睡着是你,身边是你。”
轻尘君愿为心悦之人做令其感到快乐的事,他本想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给云见知一个舒适安乐的小窝,却弄巧成拙,使人家觉得细思极恐。
云见知将那沉甸甸的信拿在手里,笑怪道:“这之前,你不能好好跟我说?”
花园修筑得再好,没有那个人,只不过是个躯壳。这个院子叫“令舒园”,是一个不经世事的男孩要给心中念想的礼物。无关权欲,纯净得只是一份想让别人快乐的真心。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过滤与沉淀,岁月将表面的泥沙带走,冲刷出纵深沟壑。它将笼罩着情感的迷雾驱散,让之变得明晰、笃定而深沉,从起初单纯地想让一个人开心,到后来以对方的开心而开心。
云见知回想再会以来与冷轻尘的关系,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每一次见面,其中情感不减反增,好似在天各一方的日子里,对方在彼此那里的份量与日俱增,即便依托的养料只是潜藏的回忆。
笑中含泪,云见知看着那极具轻尘君风格的字迹,庄重中不刻板,随性里不乏规矩。心道:云见知,你也太好哄了,明明那么生气,一封信就把你哄得找不着西。
云见知动容的是:他的话,无论是玩笑还是气话,冷轻尘都仔细地听,放在心里并落实行动。而急性子的他,明知争辩时冷轻尘不是说话的料,还总因为等不到对方的回答而暴躁,更别说好好听人讲话。更多时候,轻尘君好不容易整理的话,兴许就是被他的狂躁吓回去的。
云见知忽然又觉得手里的信很轻,轻得连同他自己都要被带到天上去,这种感觉就是所说的快乐?他因冷轻尘的话而感到美好与幸福。可想起自己先前的怀疑,越发为纠结的自己感到内疚和自责。
他想远离世俗,去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安然度过,冷轻尘给他圆了梦,他却放不下颜面与尊严,一个劲儿地闹别扭。内心分明想要远离喧嚣,但别人真的帮自己实现时却放不下面子,这与他一直不屑并反驳的世俗偏见有何不同?口口声声不羁于那些清规戒律繁文缛节,实际上却深陷其中!不才是真正的可笑?
而冷轻尘不一样,没说一句反对世俗的话,也不以那些标杆行事。以自己的心的准则,诚心诚意,无愧于天地,别人的看法就无法影响到他。
云见知躺在床上,该生气的不应是自己,说起来,轻尘君的名字在自己生活里才待了这几年,而自己却在别人的世界里活了十多年,从孩提到如今。自己欲将现在与曾经彻底割裂,然而没有一棵树被锯去中间部分,剩下的还能悬空生长。
自己把不如意都发泄在冷轻尘身上,完全忽略了对方也是孤身一人。更可贵的是:与自己要么自甘堕落要么消极避世不同,轻尘君不受外界干扰,心志坚定地在纷繁复杂的环境中无畏前行。
云见知觉得给彼此一点冷静的时间也好!他们一见面,不是冰就是火,过于极端,消耗了太多心力,两个人都不好过。缓和一下,温婉如水时更能心平气和地谈话。
接下来一连几天他都没见着冷轻尘,热菜热汤倒是按时摆放,睡前都有准备好的热水沐浴,半夜下雨也有人给关窗加被。除了不碰面,很多事情彼此心知肚明。
这天,云见知沐浴的时间比平时都久,不放心的冷轻尘先是敲门问话,不见人答便开门进去,匆忙赶到的他看到的是令人措不及防的美人更衣图。惊慌之余立刻低下头去,准备退出房间时被人叫住。
“轻尘君还要玩多久的捉迷藏游戏?”
以往冷轻尘都在房间里等着,随时给闭目养神的人加热水之类,今天之所以出去等,是因昨晚的事太令人没有勇气面对。
云见知走到冷轻尘面前,借着台阶的高度,抬起心虚之人下巴。问:“我长得很狰狞吗?冷公子都不敢看我!”
不,冷公子只是不敢看自身留在别人身上的“烙印”。
昨晚,就在这个房间里,洗澡的人洗着洗着把别人洗得浑身发热。明明洗的是自己的身体,却仿佛是洗给别人看,让别人忍不住想帮他洗,令人理智崩塌。
努力控制心志的轻尘君原本能熬过去的,结果云见知居然叫他过去帮忙擦背……最终,烛火被溅起的水花扑灭,留下黑夜中的勇猛和美人的哭泣。
盯着冷轻尘陷入回忆的脸,云见知撇嘴,“嗯!定是我不好轻尘君才不想见我,明明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却还无理取闹。轻尘君忍无可忍才——欺负我,使得今早险些下不了床!”
冷轻尘耳根到脖子都红了,没完没了的云见知凑人跟前,“我吐得很惨那天,轻尘君是否曾以为自己要有新身份了?”
轻尘君秒变木头人,不安好心的家伙居然还拿冰手去摸他发热的脖子,云见知说到,“失望吗?只是太生气导致肠胃异常,辜负轻尘君好吃好饿伺候了呢。”
对他好并非只因那样,那是心之所向,身体本能。冷轻尘刚要抬起眼眸解释,就看见云见知脖子到胸口的桃花,逼得他赶紧非礼勿视。
适可而止?不可能!
真不知道昨晚要吃人似的家伙是谁,现在克己复礼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云见知的手就从冷轻尘脖子滑进胸膛,感受诚实的心跳。
“我是觉得不怀挺好,否则,有力没处使的轻尘君不得因在家没吃饱而出去偷食!”
轻碰人喉结,在别人僵硬着身体时凑人耳边,“小哥哥,昨夜您那么卖力地辛勤劳作,是多想要自己播的种生根发芽啊!”
冷轻尘整个人都懵了,呼吸暂缓了下。他知道眼前人有多“能说会道”,不曾想出的招式千变万化,每次都让人防不胜防,使他在语言上只能稳居被动一方。
不理被吓得呆滞的人,云见知取了冷轻尘发带转身把自己头发扎起。风把他头发上的香撒在冷轻尘脸上,对比离开之人的大大方方,轻尘君腰带落下,头发披散,又被人耍了。
另一边,走过拐角的云见知靠在墙上,拍拍自己发烫的脸,完全没有先前的洒脱恣意,“呼——云见知,你可太有德行和操守了。”
昨天,知道冷轻尘会守着自己沐浴就没有节操地“沉浸式”洗澡,别人的火没点着,自己倒□□难耐,最后还羊入虎口、引狼入室。刚才居然又那样“要脸”地撩,亏冷轻尘有礼貌!
不想直接回屋的人出去了趟,回到房间已经很晚,周遭黑麻麻的,不过,晚归的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点灯,正要宽衣的云见知被不远处的阴沉人吓到。轻尘君一身威严黑衣,头发尚且湿润,脸色铁青,眼神危险,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连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都似在提示某人最好乖一点,识相些如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