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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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没有月亮。”影独立天守阁之顶，遥望影向山的鸣神大社。那里的天空聚起了一片黑色漩涡，众妖的记忆盘旋于鸣神大社的上空，向世界诉说最后的留恋。
忽而，一道光柱于山顶处突现，直指漩涡中心。影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光柱出现的地方，她知道谁在那里。
稻妻城中各处的人们都探出头来，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发出诚挚的祷告：
“申告白辰，镇魂之由”
“允我作祝，引灯归途”
“畏畏神威，诚惶诚恐”
城中的祷告化为亮黄色的荧火，成为一道又一道的光，汇向鸣神大社的方向。
影闭上了眼。
她身前亦出现了紫色荧光，一颗一颗，围成了一个圈。这圈在她的面前旋转起来，最终凝成了一颗极亮的紫色光点，在她的面前安静飘浮。
影向山上神子抬头仰望众妖，独自喃喃：“有乐斋，你之前问我过得好不好，我真的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哦——只是，现在看着你们离开，我还是感觉有一点寂寞……嗯，就只有一点点而已哦……”
然而自己的寂寞还是没有藏住，被旅行者和小派蒙给瞧出来了，她笑了笑，好在有些疲惫的神色让二人也不忍心再叨扰，让她免去了在他人面前强颜欢笑的步骤。顺着她话的由头，几人约定好下次乌有亭再见。
送走了二人，神子看着空无一人的鸣神大社，突然涌上了一身的疲惫。她不再管身为宫司大人应有的仪态，坐在了神樱树前的台阶上。
她无意识地抬头望，却瞪大了眼睛——
鸣神大社的正上空，赫然浮现了有乐斋的身影！
她慌忙站起身，却发现那不过是元素力的投影。
独特的紫光安静地闪烁在神社上空并不太高的一小块天空上，阵仗并不大，很显然只是给她一个人看的。
紫光逐渐变化闪烁，不仅是有乐斋，它们汇成了一个又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还有狐斋宫。白辰主母大人，此刻正在天上对她微笑。
她看着记忆中的那张脸，也忍不住笑起来。
最后，紫光变成了一只小狐狸，从最开始平平无奇的小狐狸模样，逐渐地，逐渐地长大，到头上开始出现一朵樱花，到身旁出现一颗神之眼，再到一个大抵是因为喝酒喝得歪东倒西的，还带着狐耳狐尾的少女，到一个穿着正经巫女服手握御币的小巫女，到御币变为耳环，嵌着神之眼一同挂在了少女的耳畔，再到最后，是和她一模一样的身影。
那个身影也在对她笑，明明影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空中那个显得俏皮得多，她对着神子歪了歪脑袋，逐渐靠近她，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紫光散开来，重新归于天地。
一滴眼泪从脸上滑落，眼泪的主人有些无奈地扶额：“真是的，居然会被你感动到吗……”
那天晚上神子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的景色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她却并不能靠近，梦里场景模糊，她对于周围的一切都认知不清，只知道自己在追逐一个并不能看清轮廓的紫色身影。可皱着眉头想要醒来，却像被禁锢住了意识一般无能为力。
她最后能清醒，还多亏了门外巫女的叫唤。
“宫司大人，宫司大人，将军大人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
是殿下才对，殿下——
她忽地睁开眼，冒了一身的冷汗。喘着气愣了好一会儿才告知外面的人自己的清醒。
她接过巫女手中的信，甚至能闻到那个人身上独有的气味。
她回到房间，坐下来拆开这封让她迷恋的香。
“神子，我注意到了昨晚你在鸣神大社办的百鬼夜行，看到这个仪式阵仗的第一想法，很坦白地说，是觉得搞得太夸张了……”看到这里，神子就觉得这个死脑筋的家伙多半是骂了自己一整封信了，因为彻夜不安稳的睡眠，她有些急躁地看了看信的篇幅：满满几大张纸。她的脑袋也晕晕的，但一想到这是影写的，又强打起精神接着看下去：
“……虽然地点是在鸣神大社，但稻妻城中也有参与人员，从阵仗而言的话，确实不必到如此地步，况且，你还亲自跳了神乐之舞吧？
我记起当年稻妻灾厄过去不久，我禁锢自己的意识，深居天守阁不肯着手稻妻之事，你也为为我舞起了神乐……”
神子的意识有点模糊了，她只觉得自己的状态着实不好，要不……先睡一会儿吧？
来不及做过多思考，她倒在了桌前，就着熟悉的气味深深入睡。
“宫司大人——您今夜不是要去乌有亭见旅行者吗？”巫女眼看着到了时间，急迫地在外面呼唤一天未曾出门的宫司大人。
神子悠悠转醒，一起身就看见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来自影的信件，忆起意识模糊前信里的那句“阵仗太大了”，有些孩子气地把信一盖：明明昨晚施法的时候那么温柔，现在又这幅样子训她。
神子现在不愿再看，而是出门安抚好差点要破门而入的巫女，她理了理衣服，去赴今晚免费的晚餐。
巫女还以为宫司大人在房里出了什么事，想起今早将军大人遣人来时特意吩咐的“倘若宫司大人有任何动向，立刻通知将军大人”的话，又急忙跑去天守阁禀报。
影赶到乌有亭时，神子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她不像小时候那样还会胡言乱语，反而是安静地趴在桌子上，旁边坐着旅行者和派蒙。
“影，你来啦，我们正想去找你呢！”派蒙焦急地跺着脚，“神子让我们喝果汁，结果自己倒是闷头喝酒，喝了好多好多呢！”
“为什么喝这么多？”影不悦地皱了皱眉：难道自己说的话并不是她要的答案吗？
“咳咳……嗯……神子说，你写了那——么长一封信骂她呢……”荧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面前这位威严的将军大人，实在想不出哪有这么死脑筋的人。
影错愕：“我？”
“对啊对啊。”派蒙点点头，抱起了手臂。
影扶额，她大抵知道发生什么了：“你们先走吧，神子交给我就好。”
“啊？交给你真的没问题吗——”派蒙还欲再说，荧十分熟练地捂住派蒙的嘴巴，飞速撤离现场。
两个活宝离开了，店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沉默，毕竟稻妻最大头的两位大人物就在这呢，哪里有人敢冒声。
“神子，醒醒——”影轻声唤她。
“你——”神子晕乎乎地抬起头看她，看清是那个可恶的家伙后就开始无力地反抗，“走、走开啊，讨厌死了……”
影失笑：“我给你写的信，你没有看完是不是？”
神子“唔唔”了几声，又抱着她的腰睡了。
店主看着这一幕，震惊得合不拢嘴。
影有些无奈地说：“宫司大人喝醉了。”
“明白明白，小人不会乱说的。”
紫电一闪而过，他的面前再无二人身影。
影把神子放在床上，捏了捏她的鼻子：“原以为你长大了，不会再胡言乱语了，没想到……”
想起刚刚神子抱着她一连串的嘀咕说她“死脑筋”、“大木头”，她就有些想笑。
“本以为你看完信一定会来找我，为了防止你来的时候我正巧不在，我还特意吩咐了你的巫女要通知我……”
她把被胡乱丢在一旁的信一张一张地理好，放在神子的枕边：“好好看完，知道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神子“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但到底说了什么，恐怕神子是一句也没听明白。
影帮她把碎发理开，手指有些眷恋地蹭了蹭她的脸，转身离去了。
今晚的睡眠质量比起昨天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神子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转头就看见不知是谁理好的，放在她枕边的信。
“我给你写的信，你没有看完是不是？”
碎片般的记忆让她只来得及抓住这一句。她愣了愣，拿起那些纸，重新开始阅读。
“当时的我，总想着一力抗下稻妻的所有重担，却又因为担心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所以创造人偶来替自己接受磨损，可我错了，五百年的时光，仍然让稻妻产生了新与旧的轮换。九条家的变化我看在了眼里，这不是利于永恒的变化。但好在那位新上任的家主，让我看见了与他的先辈同出一脉的韧性。我想我大抵是错了，一直以来我追逐的永恒都那么固执，总想着，只要无人来扰，无人去扰，稻妻就永远还是稻妻。但你，你让我看见了动态的永恒。
我见证了你曾经的模样，也目睹了你现在的模样，以前的你在狐斋宫的庇护下活得肆意可爱，她也经常同我聊起你在神社里面闹出的趣事，奇怪的是，你在我面前却那样的乖巧羞涩；现在的你独自承担鸣神大社的各种事务，还创办了八重堂，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我在五百年前把你一个人留下，你的身边无人相伴，一直过了这么多年……你很累吧。
在一心净土里见到你，我真的是很高兴的，可我看着你的脸，居然已经猜不出你的想法了。你总是挂着捉摸不透的微笑来到我的一心净土，为我带来稻妻的新变化，向我讲述那些我不曾参与过的你的记忆，我竟然会有些遗憾：这五百年，终归是不属于“我们”的。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变化的你，产生了这么多变化的你，却依然让我感受到了你对我如当年一般的亲昵。我记得你的味道，我记得你的轻吟，这些就是五百年来你未曾改变过的东西。
那天你问我，明白爱情吗？我真的很迷茫，一边是未来稻妻的蓝图，一边是来自于你的质问，我一个也没办法解决，但比起你我的儿女私情，稻妻的事更为重要，你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那天，当旅者提出要同我一起游玩当下的稻妻，寻找新的出路时，我欣然同意了，心里又稍稍遗憾：五百年来的第一次出行，却不是和你。你昨日所办百鬼夜行，我全程都看在眼里，你起舞的那一刹，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我记得许多年前，你也为我一人舞动，但那时的我愚钝，脑子里只有曾经与真的争执，误会了你真正要告诉我的事情，其实，当时为我唤起所有记忆的你，站在了那些记忆中间的你，为了我而舞的你，为了鲜活的「现在」而舞的你，才是更加值得珍惜的吧。当下的一切美好，才是真正值得我去守护的永恒吧。很抱歉神子，我自困了五百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问题。
你啊，还偏偏要恶趣味地刁难我这个嘴笨的家伙，我要怎么样告诉你我对你是爱情呢？你们八重堂出版的轻小说，词藻太华丽，语句太轻浮，而想必那些小说，你都是审阅过了的，我再借鉴也显得不够真心，爱情，一定得是真心的东西吧？那么，请原谅我接下来笨拙的语句，这已是来自影武者的最真挚的表白：
我记得你心情愉悦时的耳朵轻抖，我记得你吃油豆腐时忍不住舒展开的眉头，我记得你在看轻小说时手边总放着的那一碗酒，我记得你向旅者提起我时别扭地称呼我为老友，我记得你同我亲密时紧紧攥住我衣角的双手……神子，我留意你一切的所有……不要嘲笑我这些细腻到有些矫情的留意，这已是我身为笨拙武者所能给你的最重要的温柔……”
话写到这里，笔墨晕开了一大块，好像是下笔之人遇到了一份无法用言语传达的情绪，可是神子却看明白了这份文字并未明确表达的含义。
她倏地站起身，离开鸣神大社，走过白狐之野，跑过稻妻城的街道，奔向天守阁。
她这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人神色严肃地拦住她，硬要她出示通行证明，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是雷电影的谁。
她停在了天守阁的门口，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推开大门，影就站在那里。
她的嘴角勾起弧度，走着像漫步似的不正经姿态，但又坚定清晰地向她走去。
“信我看完了，可你不觉得少了点东西吗？”
“什、什么？”
“比如，什么话之类的。”
“神子，这已经是我最深刻的理解了——”
“我爱你。”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