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转世手册》棹昭

45、番外（2）

　　林玉安还是走了，在漫天飞花中。

　　卿云听闻有人抢亲，没顾旁人阻拦，急冲冲跑向天门。她看见林玉安站在众仙前，没有丝毫犹豫。林玉安对着身后人笑，眉眼弯弯。

　　这是这些天，卿云第一次见他笑。她恍惚地躲在了天门的石柱后，身形被遮住。

　　远处铜钟声鸣，仙鹤成群环绕在仙宫之上。

　　他们都在劝说林玉安留下来，可卿云知道凡他做的决定又怎么改得了。她同天君传音，让他走罢。

　　卿云看见天君无奈的神情，掉头走了。后来，无仙敢上前阻拦。她呆呆地看着光晕闪过，他们的身影没入。

　　一瞬间有些心涩，经此一别，往生怕是也不复相见了。

　　她感觉到脸颊的滚烫化作泪珠，一股一股滴在衣襟。止不住，她向上抹开，看见盈盈落下的梅花瓣。

　　林玉安又将她忘了。

　　——

　　林玉安惯爱待在梅林，就是天舒殿门前那一园。天界的梅树四季常开，卿云却是以为那梅树上会结果子，悄悄去的。

　　果不其然，被人拦在了半路。

　　少年一身玫红色长袍，眉目秀丽，眼神却冷。他持着一支长枝，抵在卿云身前：“何人？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卿云此时年幼，双手裹着木枝，好生道：“我、我只是以为花开了有果子才来的，我没想偷……”她脚尖摩挲着细草地，不知所措。

　　林玉安质疑：“神仙还吃东西？”

　　卿云：“我还未辟谷呢，还是想吃的。大哥哥你不也是神仙么？”

　　林玉安眼色一沉，漫不经心道：“谁说我是的。”

　　卿云一愣，少年腾空手拂过枝头，花瓣应声而落，洋洋洒洒。他又立在她身前，手展开，竟真多了些青色的果子。

　　卿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抬头望向枝丫，明明空有花枝。

　　“给你的，不要？”

　　“要要，谢谢！”

　　她蹦哒地揣着怀里的果子，发出稚嫩地低笑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神仙！”

　　林玉安愣了，笑道：“那你见过的神仙还真是少。”

　　卿云回想，确然。母神叛变，父神失踪，被天君捡回，成了她莫大的荣幸。

　　后来，卿云常来寻他，在林间。少年叫林玉安，她偏喜唤他一声“大哥哥”。

　　林玉安似乎也习惯了这么一个小孩，日日跟着。有时想起曾在忘川的见闻，便一并讲给她听。第一次，林玉安觉得人间万象重重复复的，如此有趣。

　　——
　　林玉安上了弑神台，较往常哪此都严重。卿云被拦在了外头，她发疯似的到处寻，寻天君，想让刑罚轻些。

　　那些狰狞破开的伤口，即使在水镜里，卿云仍觉得疼。她跪在天君殿前，可是他偏偏闭门不出。

　　等到卿云被狼狈地抬回寝殿时，云间日色早褪。外间又多了许多看守的，她推门踢门，一切的抵抗都显得那么微笑。

　　卿云躲在了幽暗的房角，曾经被遗弃也是这样，哽咽着无可奈何的抱着自己。

　　林玉安又被天舒关了，卿云数着日子，足足十五日。也就是这十五日，卿云再见到林玉安时，他将自己忘了，彻彻底底的。

　　林玉安也变了。

　　她常能见到林玉安，天舒却不见了。林玉安对谁都好，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他都会怜悯。

　　可卿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可怜。

　　她想听故事，想跟在林玉安身后，想吃果子……

　　一切的幻想支离破碎。

　　卿云又去了梅园，她常呆的地方，唯独少了一仙。

　　“仙子来此，是有何事？”

　　卿云转身，眼泪簌簌止不住流下。她看着，两人便疏离了。

　　林玉安不知所措。

　　“我只是来见故人。”卿云说。

　　“我么？”林玉安问。

　　卿云摇头，良久缓声道：“我那故人爱梅，就来看看。他说人间万象都很美，我想请命下凡去看看。”

　　林玉安明了道：“原是如此，人间……美么？”

　　她苦笑着点头，如果能看见自己，那神情定然十分难看。

　　“仙君，我先告退，多保重。”

　　——

　　卿云在人间百载，山川京城，最后有趣的还是少年所说的言语。

　　她在江南停留，寻到了林玉安。卿云隐隐约约觉着，那个满身伤痕满脸血垢的林玉安，是最初的他。

　　人间过了好几日，林玉安才醒。

　　果不其然，他又将往事丢的彻彻底底，可卿云却觉得少年回来了。

　　她一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未后悔。包括强迫林玉安答应成婚，即使是那波澜不惊的“正是”，依旧让她难眠。心脏跳动着跃入笔端，来回辗转，将他绘在了画卷上。

　　林玉安说，“可那不是我。”

　　卿云一直都知道，她要等的从来都是那个会从梅枝上摘下果子的少年。

　　一句“我知道”也就显得那么无力。

　　——
　　林玉安记得的从来都不会是她，卿云回到本是热闹的寝殿，脱下满心欢喜着上的婚服。窗子半开，院里的树开了花，青白色点缀枝头。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视线却是朦胧模糊。

　　那果子原不是梅树结的——真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