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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四十三次日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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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 阴
“如果我知道自己生命何时终止,我一定会躲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角落,告诉所有人我过的很好,之后把自己埋葬在一个美丽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宋毅才把自己从被窝里扯出来。
韩阳说,如果他再不接受治疗,可能活不活一年了。
没人知道宋毅听到这话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释然了,心中的担子竟轻了许多。
他太累了,和蒋存在一起的八年,身心俱疲。
翻身下床,倒水,吃药,面无表情的打开电视,看完早新闻和天气预报,他照例给蒋存发消息。
“今天天气有些凉了,多穿衣服,别感冒了,晚上我在家等你。”
消息发送后,依旧是如同石沉大海,无一点声息。
他们持续这样的关系也不知多久了,谁也不提分手,谁也不多说话,偶尔蒋存晚上回来住一晚,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彼此的后背对着,寂寞无声。
第二天天还没亮,旁边的人又不知踪影。
“贱货。”宋毅低声咒骂,像是在骂自己。
宋毅是典型的理工男,一台电脑,一个破的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水杯,一双人字拖,地摊上买来的大裤衩子和短袖,这些东西就是他曾经生活的全部。
直到后来有一个人告诉他,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那个人带他旅游,带他吃西餐,给他买礼物,对他好到他以为那就是爱情。
“呵,狗屁。”宋毅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正隐隐约约的燃烧着,烟雾中,他的表情愈发看不真切,像是浮在云端,让人琢磨不定。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响起,宋毅匆忙之下只能将原本放在茶几上的药瓶丢在沙发底,吸了一半的烟被按灭在茶几上。
“宋毅,你他妈是不是又抽烟了。”蒋存走进客厅,像是嫌弃地上脏,走路时高高抬起脚。
“回来了?我还以为您老死在花下了呢。”宋毅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的靠在沙发角落,电视上的节目被他一次次的切过,像是不在意这个外来人,自己认认真真的挑选哪个节目会更有意思。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有多乱,有多慌。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蒋存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眉毛皱起,打了个结。
“哟,不爱听了?那您老赶紧移驾,找个说话爱听的去。”宋毅可算是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只是眼神中透露出的,却只有鄙视。
“宋毅。”蒋存的声音突然大了许多,透着薄怒。
宋毅抬起头,没说话,只是挑眉看他。
蒋存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你曾经不是这样的。”
“哦?那我曾经是什么样的?”宋毅低头抠了抠指甲:“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你原来很听话。”
宋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想了一下,回答说:“那不过是你想知道的我罢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不在乎。”
“操。”半响,蒋存只憋出这么一个字,再没看宋毅,疾步摔门而去。
看到蒋存离开,宋毅大笑出声,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
“这什么桥段,太他妈好笑了。”
电视正播放着什么,宋毅手里握着遥控器,扶着沙发咳得死去活来,泪水从眼眶流过鼻尖,留到下巴,在地上留下一滩湿漉漉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宋毅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缓缓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拿起茶几上的水杯砸向电视。
液晶电视在这十分力的作用下不堪重负,碎成了蜘蛛网一样的纹路,屏幕也黑了下来。
周日雨
“在我给你找借口时开始,你我之间这场博弈,便已经注定了结局。”
从上次不欢而散开始,蒋存就再也没踏进过这间屋子,每天早上的问候短信也因此停止,两个人仿佛回到了陌生人的状态,各自做着各自的事,犹如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
蒋存继续做他的大老板,每日沉浸在上班,加班,应酬这样毫无乐趣的生活。
而宋毅则是每天睡觉,吃饭,任由留了好多年的长发凌乱,打结,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铃铃铃”
寂静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叫醒了不知昏昏沉沉多久了的宋毅。
宋毅闭眼摸了摸,按下接听键放到了耳边。
“宋毅,你都考虑两周了,到底想好没有,想好了这边马上就能准备手术。”韩阳絮絮叨叨的说着有关手术的事,刚到三十岁的男人此刻却唠叨的像个老太太。
“我不治了。”宋毅从床上爬起来,难得的收拾了一下自己。
“你疯了吗?”电话那边,一向看惯生死的韩阳也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别说气话,只要你做手术,一定会没事的,我给你请国外最好的专家团队,一定能治好的。”
“我说了,我不治。”宋毅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手中的水杯被他掼在地上,一瞬间,杯子四分五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听筒那边静了片刻,像是对他无声的指责。
“对不起,今天下午我去医院找你吧,刚刚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宋毅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不安压下。
韩阳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手术的事了,只开口劝道:“不管怎么样,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有时间我给你找个心理医师聊聊,你总这样闷着,会闷出病的。”
宋毅靠着墙的后背缓缓滑下,他坐在地上,瘦高的身影缩起来竟只有小小一团。
“好。”良久,宋毅终究是不愿意辜负他的好意,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我先忙了,下午去老地方等我。”
“嘟嘟嘟”手机传来忙音,宋毅像是累瘫了一样,手机脱手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显得格外响亮。
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韩阳说要给他找医生,找专家,他说他一定会治好自己。
所有人都惋惜的看着他,所有人都可怜他。
只有他自己,在听到这样的结果之后一下子释然了。
肺癌晚期,已经开始扩散。
宋毅当时看着片子上的一团黑雾,看着看着就笑了,泪水从眼眶溢出,落在鼻尖,嘴角。
“原来眼泪是这个味道的,又咸又苦涩。”宋毅舔了舔嘴角,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客厅的沙发,让自己陷了进去。
“呸,好令人讨厌的味道。”
周三阴
“虽然不舍得,但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在街道转角错过。”
和韩阳出去的下午,宋毅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很多东西,脸上终于出现了许多淡然的笑,和韩阳说了许多日常的事。
韩阳也没再劝他手术,只是心中仍对宋毅的决定感到可惜。
两个男人喝了点酒,微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他记得那天韩阳问他,为了蒋存放弃他的事业,后悔吗?
宋毅忘了自己的回答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但无论让他重选多少次,他都会遂了蒋存的愿。
“蒋存,我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宋毅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朝着空荡荡的屋子轻声叹息。
屋子里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是他昨天找家政阿姨帮忙收拾的,看着屋子里的东西,就像他刚来到这里时那样。
八年里,他感觉自己过的像个情人,从最开始蒋存帮他找工作,到后来蒋存说着怕他累,最后把他囚禁一样安置在这个公寓里。
蒋存就没看得起他过。
“是,老子没家底,没牛逼的爸妈,毕业了也是你帮我找工作,但是老子真的不是吃软饭的。”
无数个一个人的夜里,宋毅朝着一片黑暗里喊过无数次,但现在,他却不再抱怨这些了。
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你钉下了死标签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你的一句话改变了想法,更何况蒋存又是那样一个倔强的人。
“再见。”
宋毅拖着行李箱,关上了门。
这一次,他再没有回头。
这个地方承载了他和蒋存在一起的八年记忆,他还记得八年前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蒋存说,虽然他是孤儿,没有家,但他现在有了蒋存,蒋存会给他一个家。
他当时说,只要蒋存和他一直在一起,他就一直有家。
现在看来,他早就没有家了,从蒋存第一次夜不归宿开始,到后来,渐渐的一个月见不到几面。
那为什么现在离开了这个房子还会这么难受呢?
宋毅上飞机前给韩阳发了个短信。
整个人封闭起来的三年,他的朋友早就没剩下几个,朋友圈越来越窄,一米八的大男人活的像个金丝雀。
上飞机时,宋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多希望身后有那个英俊的男人喊着他的名字朝他跑来。
可是什么也没有,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广播里喊着的航班号。
“走了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宋毅转身,长发在空中翻转,像是在和这个城市告别。
长发留了五年了,到最后还是舍不得剪,宋毅还记得那段时间蒋存最喜欢他这一头长发,他虽觉得女气,但也觉得这一头长发好看。
“咳咳”宋毅刚坐到座位上,就开始不停的咳嗽。
这段时间他咳嗽的越来越严重了,很多时候他都怕自己咳着咳着一下子上不来气就再也起不来了。
好不容易止了咳嗽,一抬手,手中黏黏腻腻的一滩血。
“操,一天天的,还咳上血了。”宋毅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面无表情的擦去了手上的血迹。
就像血不是他咳的一样。
周一 晴
“我已经开始学会一点点忘记你了,不要问我去了哪里,我现在很好,再也不需要每天在夜里等你了。”
半个月前刚下了飞机他就接到了韩阳的电话,韩阳说他要是后悔了随时来找他,他会帮忙联系医生。宋毅当时提着行李,长时间充满沉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爽朗的笑。
他打趣着韩阳,说他现在越来越像那些唠唠叨叨的老妈子了。
末了,他说自己觉得这个地方很好,自己来这儿觉得自己还是当初那个背一百斤大米上楼大气不喘的年轻人。
韩阳笑话他,心里却更难受了,他和宋毅做了大半辈子的发小,看着宋毅和蒋存从在一起到现在,替宋毅感到惋惜。
打完电话宋毅就把电话卡丢进了垃圾桶,把新卡换了进去。
他怕蒋存心血来潮的一个电话把他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击挎,怕自己建了这么久的心墙一下了倒塌。
这半个月,宋毅像是活回了八年前的样子,认认真真做支教,认认真真给孩了们讲课,认认真真交朋友,认认真真吃药,认认真真的生活。
他在这里认识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很年轻,很有朝气,身上一股子的傲气像极了八年前刚步入社会的自己。
年轻人叫谢子逐,和自己一样都是学计算机的。
“你一个学计算机的,毕了业怎么不想着找个工作,增加社会经验,反倒是往这山沟里跑,教这些小孩上呢?”
宋毅拿着小板凳在谢子逐身边坐下,夜里的蚊子多,宋毅说着话,手里拿着苍蝇拍挥来挥去。
谢子逐看着一个大男人挥着空蝇来来回回,不由觉得好笑。
把手里的衣服往破木盆里一扔,反问道:“你不也是学计算机的吗?不过大了我几岁,搞的像个长辈似的,你都来了,还不许我来?”
宋毅一苍蝇拍拍到谢子逐背上:“臭小子,你跟老子怎么比,你手里还有大把的青春。”
谢子逐还没躲开,心想着那苍绳拍也不知多脏,但也只能咬碎牙自已往肚里吞:“毅哥,我这衣服是白的。”
宋毅抬眉看了一眼,没放心上,回怼道:“一大男人还计较这个。”
谢子逐对宋毅的大男人理论教育的无话可说,继续洗自己破盆里的衣服。
“咳咳咳”宋毅自从到凉山之后,心情虽是好了很多,身体也好了点,但咳嗽的毛病却还是这样。
也是,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能活几日是几日罢了。
“毅哥,你这总咳嗽的毛病该去医院看看了,我看你咳的都吓人。”谢子逐见宋毅又咳起来,不由皱起眉劝他。
“不用,老毛病,治不了。”宋毅朝他摆摆手,不甚在意。
呲,肺癌晚期要是能治,这世界上还哪来那么多肺癌死了的人。
只是这么一个认识了半个月的人都能看出来的毛病,蒋存却没看出来,连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也不曾。
害,想那么多于嘛。
宋毅自己劝自己。
谢子逐看着宋毅往回走的背影,第一次次,这个嘴贱到有些欠揍的男人产生了一点不知来自何处的心疼。
他在这群志愿者也年纪算是小的,别的人每隔几天就会有一通家人的电话,但宋毅来了半个月,却从未有过一通电话。
“毅哥,你活的也不顺心吧。”
周五 晴
“我现在做梦也不会梦到你了,是不是已经忘记你了,可是还是会感觉心里好难受,就像缺了一块一样,是不是被你带走了啊?”
蒋存发现宋毅离开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那天加完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宋毅,他看着身边刚大学毕业的助理小何,想起了宋毅也是刚大学毕业就跟了他。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花着爹妈的钱,每日赛车,泡妞,喝酒,抽烟,和一群狐朋狗友鬼混。
直到后来遇到了大学快毕业的宋毅。
那时的宋毅身上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明知自己打不过那么一群人,却偏偏要替别人出头。
他记得宋新被人打的身上几乎没一个好地方,却仍然把惹了事儿的小姑娘护的好好的。
饶是不爱管闲事的他也不由的替宋毅捏了把冷汗。
后来蒋存问他,宋毅没心没肺的笑:“我一个大男人挨点打不算什么,小姑娘让人把脸给毁了以后可怎么嫁人。”
那时的宋毅真的很让人怀念。
他想宋毅了。
“宋毅。”蒋存回了家,看着一片黑暗的房间,心中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灯被打开,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只是上面积着一层薄薄的灰。
蒋存感觉自己一下子慌了,空落落的房子像是他一下子空了的心。
他快步向卧室,明明心中有答案,却自欺其人或许宋毅还在。
“宋毅,宋毅。”蒋存来不及脱鞋,穿着皮鞋在房间里一遍遍翻找,明明知道宋毅那么大的人,如果真的藏了起来根本不会找不到,却连沙发底,床缝都要仔细翻找。
“宋毅。”不知过了多久,蒋存喊着他的名字,平里的高高在上早不知所踪,一身西装灰扑扑的,整个人崩溃的瘫坐在地上。
泪水涌出眼眶,落在地上,像是要砸起地上的灰尘,回到宋毅没有离开的那段时间。
曾有句诗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蒋存曾以为大男人哭起来很窝囊,可没想要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宋毅,你在哪儿?”
蒋存开着车在路上,天早就黑了,路上人也少了很多,只有零星的男男女女散着步,聊着天。
“对,我这样开着车宋毅看不到我的,我下车找,一定会找到的。”
蒋存不知想起了什么,把奥迪随随便便停在路旁,下车边跑边喊着宋毅的名字。
蒋存第一次这么厌弃这个世界,这里这么大,宋教到底在哪里啊?
“蒋总,”电话另一边的助理小何像是还在睡觉,声音含含蝴烟的。
“整个公司的人,找宋毅,让老夏过来,我在中心广场。”被晚风吹了这么会儿,蒋存也恢复了几分理智,也顾不得大半夜把人叫醒礼不礼貌,他现在只能维持自己做到现在的地步了。
他曾经一直以为,宋毅一直在那,哪怕他再混蛋。
但他现在清楚的感受到有什么乐西,在冥冥之中调转了方向。
“宋毅,不要让我失去你。”
“好不好。”
“求你。”
周五 晴
“当初的我站在原地,不来也不走,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后来你越走越远,直到脱离了我的视线,我总是想,你只要回一次头,回一次头就能看到我,可直到我离开,你也从未看过我一眼。”
宋毅躲在这个僻静的山沟沟里,活出了自己最当初的样子。
自信,骄傲,整个人发着光。
不,或许不该用躲这个字,他从来没想过要躲谁,只是离开罢了,有心的人自然是会找到的。
他活的很好,每天教孩子功课,和支教来的年轻老师说说笑笑,看着落日夕阳,像是活在了故事里。
除却想念蒋存,很想很想。
想念当初蒋存叫着他的名字,想念两人在公寓里熬夜开黑,想念他身上的烟草味,想念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
实在想他的时候,宋毅就站在山坡上,一遍一遍的喊着蒋存的名字,直到喊哑了嗓子。
“老蒋,我想你了。”宋毅坐在院子里,看着指缝间夹着的烟,小声嘀咕。
把烟靠近嘴边,轻吸一口,吐出一阵烟雾。
他手指已经不那么灵活了,时不时还会头疼。
医生说,癌症已经扩散到了脑子,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宋毅倒不难过,只觉得有些可惜,自己才刚活的像个人了,还没去看看这个世界。
记得到这里做支教时,几个年轻的姑娘都爱向他这边凑,谢子逐总说他长了张好看的皮囊,把本该是他的小迷妹都夺了去。
后来那几个姑娘听说他有伴侣,热度退了去,谢子逐倒是待他越发好了起来。
“占了副好皮囊罢了。”
想着,他低头衔住烟,摸了摸下巴,竟长发出了一圈胡茬。
“毅哥,你怎么又抽烟了,咳嗽的还不厉害?”谢子逐声音中略带训斥,快步走前来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烟。
宋毅嘿嘿笑了两声,手指摸了摸下巴。
“你这咳嗽的毛病总不见好,村子里有人去镇上的时候让他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年轻人宽厚有力的手掌拍在宋毅肩上,语气里满是担忧。
这话他已经不知说了多少次,每次都被应付了过去。
“不碍事,老毛病了,医生也瞧不出什么,来的时候我带了药的,不用去看医生。”宋毅照旧笑的没心没肺,就像生病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呵,随你吧。你这头发这么长了也不剪剪。”谢子逐看着他随手绑在后面的头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有白头发了。”
“我家那位喜欢。”宋毅低头笑。
“得了吧,你都来几个月了也没见谁给你打过电话。”谢子逐忍不住拆台。
宋毅愣了愣,继而又笑道:“他有事。”
谢子逐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宋毅说。
“帮我拔一拔白头发吧。”
“好。”
周三阴
“你知道吗?有一天,我看见四十三次日落。”
宋毅离开他了。
蒋存用了三天时间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这三天里,他没日没夜的找宋毅,但当他开始寻找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宋毅会去哪里。
这八年来,他以为的宋毅,其实一直不是那个真正的床毅。
他只知道自己大男子主义,却忘了宋毅也是七尺男儿,不是该依附于他的菟丝花。
可是这八年来他做了什么?除了一开始全心全意的对他好以外,他给了他什么?
将他囚禁一样安置在这个冰冷冷的家里,让他辞去工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外花天酒地的时候宋毅在做什么。
把一个那样傲气的人逼成一个疯子。
“宋毅,宋毅。”
著存窝在一个小角落里,周围是酒瓶子和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
他找了三天,却忘记当初宋毅等了他三年,三年,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蒋存不敢去想。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只能在这个他们住过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他们的过去。
“宋毅,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去参加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你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穿了一条长裙子理直气壮的告诉她你是我对象。”
蒋存用手指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房间,脸上带着笑,眼眶中的眼泪却流过了下巴。
“我当时觉得你特别帅,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被一群小混混追着打,后来才知道你是为了救人家小姑娘,当时我就在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会为了别人出头,替人挨打。”
蒋存笑着,很温柔很温柔,把啤酒用力灌入嘴里。
“宋毅,你怎么这么傻啊,怎么就能遇到我这么个王八蛋。”
“你明明,你明明那么好,有那么好的未来,那么好的人生,怎么就遇到了我。”
“是我把你毁了啊。”
周日晴
“我希望我死去的那一天,天气晴朗,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平安快乐,不会记起我,就像我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不留一丝痕迹。”
谢子逐觉得宋毅一辈子这么惨有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因为他太善良了。
彼时,谢子逐正坐在宋毅屋里的小板凳上,手里夹着支烟,独自的冒着烟。
宋毅死了,死在了他面前。
谢子逐想到这,手不由的颤抖了一下,烟灰落在了那双沾了些泥的板鞋上,鞋子的主人却完全没注意到。
“你说这玩意这么呛,你抽着不难受吗?”
谢子逐把烟叨在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却呛的逼出了眼泪。
“咳咳,毅哥,”谢子逐把脸埋在手掌里,指缝中隐隐有水滴落:“对不起。”
他记得那天他和宋毅一起去小北家看小北的外婆,半路却遇到只落单的狼。
谢子逐只记得自己当时像是吓傻了,眼看着狼一步步向两人走来。
“走。”
宋毅先反应过来,抓起他的手就往回跑。
人的两腿哪比得上狼的四条腿,没几步便被狼追了上来。
当看着狼张开那张泛着让人恶心的味道的嘴时,他被宋毅推开了,鲜血的颜色浸透了他的双眼。
等村民来把狼赶走时,宋毅就在那一片血色里躺着,再无生机。
谢子逐鼻间泛酸,敲了敲坐麻了的腿,朝着床边迈去。
枕边有一块突出来的小包,他把床单掀开,下面是一摞整整齐齐的照片,上面只有一个男人,不是宋毅。
谢子逐一张张翻看,有男人工作的照片,有低头看手机的照片,有吃东西的照片,还有两人唯一的张合照。
照方上宋毅还是短发,眼中是不谙世事的单纯,泛着光,男人依旧是老样子,只不过皱了下眉,咧了下嘴。
谢子逐看着照片,心中那个自己否认了无数次的答案浮上了心头。
宋毅是GAY。
谢子逐把合照抽了出来,把剩下的一摞照片放在了口袋里。
合照上,是他唯一一张宋毅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