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槎》钟离泠

63、耳叶春

　　众道士都陆续回了自己寝殿。

　　宝殿蜿蜒的长廊处，扶同从浅绛身边路过，他身上依旧是淡淡的雨后青竹味，浅绛眼眸微微颤动，她想起了乐诵时她对扶同做的事情。

　　她看着扶同的身影，她没说什么，淡定地走了过去。

　　扶同发现浅绛从自己身边走过却没看自己一眼，也没和自己打招呼讲话，他更不高兴了，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厨殿里，浅绛正在做青菜玉米豆芽馅的包子，火炉子上的包子香气四溢。钟辞小道士道：“浅绛姑娘，你手艺真好，这包子超级好吃。”

　　浅绛抬头，笑道：“没什么，不过就是手熟罢了。”

　　钟辞道：“你在家经常做饭吗？谁教你的呀？”

　　浅绛柔声道：“我姐姐教我的，她手艺更好呢。”浅落总是温柔的像春风一样，浅落是浅绛的光。

　　扶同感觉到浅绛有些奇怪，她刚来空云观时一直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出现个不停。

　　前几日突然躲着自己，今日更是开始针对自己。浅绛没有制作和他类似的雪人，别的道士都有，可他没有。浅绛今日也没有为他加油打气，分明以前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扶同有些不太理解，他本来一向是无所谓的，周围的人出现的出现，离开的离开，他一向很冷淡。

　　可如今浅绛不再对着他眉眼弯弯，让他有一丝不自在。又到了乐诵时间，他取出笔墨纸砚，在那白纸上抄了无数遍的静心诀。

　　浅绛好几日都没有靠近扶同，她的心渐渐平复。可是刚刚扶同经过她身侧，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迷恋，真的无语。

　　浅绛觉得扶同可能给她下蛊了。此时浅绛正在看着甬钟，去还是不去？浅绛思量片刻，反正人生要及时行乐。在扶同发现之前，她就是要看看他。

　　空幽幽的道观传来悦耳的丝竹管弦声，浅绛去了扶同的屋子，她敲了一下甬钟正面，屋内的少年渐渐眼神迷离，倒在了伏案上。

　　她看看四下无人便进了屋子，少年陷入沉睡的表情乖的有些离谱，一脸无害。

　　浅绛靠近扶同，伸出手摸摸他的睫毛，他睡得很沉。她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扶同的唇上，她的手指摸了摸上了少年闭上的眼睛，顺着眼睛，轻轻碰着少年的鼻子，侧脸，耳朵。她盯着少年的脖子，认真地看他的耳垂，扶同身上有淡淡的香，很清新的气息让她十分舒适。

　　浅绛伸手搂住扶同的脖子，她趴在少年身上，将头埋在少年脖子处，并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锁骨处，沿着骨头所在的位置一圈一圈，伸出手轻抚扶同的皮肤。

　　她把少年的上半身衣衫退去了一半，想要查看那珠子的位置，随着她的视线划过少年肌肤，她看到了扶同锁骨下方那一处卷轴图案。

　　那淡金色卷轴上绑着的绳子居然微微松动，一根卷轴绳子轻轻脱落，散在锁骨一侧。浅绛看着那卷轴，摸了摸那卷轴，卷轴微微松动，似乎隐隐有想要打开的趋势。

　　浅绛眼角泛着淡淡笑意，这说明扶同已经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那珠子的封印就是卷轴，如今的卷轴松动了一下。虽然卷轴上的绳索仅仅是微微动了一下，她依旧十分高兴，欲擒故纵有效果。

　　浅绛有些开心呢，她终于没有白费力气。

　　她用手摸了摸上了少年锁骨附近的卷轴图案，她白皙光洁的手指在扶同的锁骨上打着圈圈。少年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随着少年的颤抖，浅绛吓了一跳，她看了扶同一眼，发现他还在空寂虚无中，便静心下来。少年洁白无瑕的肌肤在空中发出耀眼的诱惑，他的下颚骨迷人又性感。

　　浅绛陷入了一种迷恋的状态，她就静静看着扶同。她把头再次埋在少年脖颈处，嗅他的味道。她很喜欢，喜欢扶同的味道，青涩又清新淡雅。她甚至不舍得离开他，就想一直趴在他怀里。

　　浅绛从扶同怀中起来，她将扶同的衣服穿好，轻轻抚摸扶同的衣袖，眉眼温和道：“扶同，是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很无害才抱抱你的，你沉睡的样子真好看。比你平生凶巴巴别的样子可爱多了。”

　　浅绛离开后，扶同醒来。少年以为自己再次做了春梦，她离自己那样近。他垂眸不语，伸手摸上一根琴弦，陷入久久沉思。

　　空云观大雪纷纷，少年用古琴弹了一曲静心颂。他近几日越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实在怪异。

　　日子一天天过去，浅绛恢复正常活泼的状态，她每日去从菜园看管鲜花蔬菜，去厨殿帮忙做斋饭，看钟鼓楼的晨钟暮鼓一天天响起，看扶同、扶期他们诵经、打坐、练功、乐诵、除雪。

　　日子倒也悠闲。

　　浅绛摘了冬日梅花制作了寒梅小点，拿着食盒去了扶同所住的方向，路上遇到扶期。

　　扶期作揖道：“浅绛姑娘，食盒内清香扑鼻，你可是又做了什么点心？”

　　浅绛打开盒子，笑道：“你要试试吗？味道还不错的。”
　　盒子里装着淡粉色的点心，点缀着鹅黄色的花边。

　　扶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道士，他圆脸可爱，这两日与浅绛熟悉了一些，他乐呵呵道：“好呀，谢谢浅绛姑娘。”

　　浅绛取出两块，放在手帕上递给他。

　　扶期直接塞在嘴中一块道：“好吃！浅绛姑娘你手艺真不错！”

　　浅绛笑眯眯道：“小师傅喜欢就好，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扶期作揖后离开。

　　浅绛轻轻敲了一下扶同的房门，少年打开房门，他气质清雅，身材笔直地站在门后道：“何事？”

　　浅绛笑得眉眼弯弯道：“扶同，我为你做了点心，你尝尝，很好吃的！”

　　扶同正想摇头拒绝，少女直接避开他的胳膊，侧身而入。

　　少女坐在伏案处，将食盒放下。

　　扶同看她已经坐下，无奈道：“那你放下食盒离开吧。”

　　浅绛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继续打开食盒，一块点心放在口中，还拿了一块啪叽塞在扶同口中。
　　她边吃边道：“你尝尝！我们一起吃不行吗？我做的，在你房间吃，你就出个场地而已。”

　　扶同口中被寒梅小点塞住，他有些惊到，他微微睁大眼睛，将寒梅小点一点点咬住，确实清新淡雅，甜而不腻。

　　扶同向后退了几步，吃着寒梅小点道：“我已经尝过了，你要是想吃，可以带走回你房间吃。”

　　浅绛道：“不要，我就要在这吃！还有一盒玉兰小点呢。你看，这玉兰小点…”

　　扶同正色道：“浅绛姑娘，我空云观任何东西你都可以吃。但唯独这玉兰，不可摘，不可食。玉兰是我师傅恒玄道长珍视之物。”

　　浅绛听完扶同的话，她看着这个一本正经的少年道士，觉得他真是可爱。

　　扶同说只有玉兰不可以吃。扶同不是玉兰花，那说明是可以吃的。想到这里，浅绛的眸子多了一丝深邃的情绪，她静静盯着扶同。她每次看着扶同的时候，表情都很纯然，一脸无邪。

　　浅绛看着扶同说完，她低下头，取出玉兰小点，放进嘴里，嘴巴动着，轻轻嚼着点心。她半倚靠在琴案上，乖乖吃着玉兰小点，垂着头看伏案，没有回答他。

　　扶同半蹲下来，靠近浅绛，他缓缓道：“浅绛，玉兰树对师傅来讲很重要，我们不应该伤害他人的心爱之物。你明白吗？”

　　浅绛抬头再仰视他，轻轻点头。这样的浅绛看起来很乖，惹人怜爱。

　　扶同继续道：“谢谢你的点心。”

　　浅绛软软开口道：“扶同，我想对你好，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改的。”

　　扶同道：“嗯。”

　　浅绛离开了扶同的房间，放飞自我，快乐旋转。

　　当天中午斋堂，浅绛没有出现。

　　扶期道：“扶同，你知道浅绛在哪吗？”

　　扶同微微扬眉，平静道：“我怎么知道？”

　　扶期道：“今天早上浅绛送给我一块寒梅小点，超级好吃。”

　　扶同表情有了一丝浮动。

　　扶期继续道：“但是管理厨殿的钟辞说，浅绛姑娘还做了玉兰小点，我也想尝尝玉兰小点的味道，应该也好吃！”

　　扶同冷漠道：“扶期，慎言！玉兰乃是师傅心爱之物，不可摘，不可食。浅绛不懂，你也不懂吗？”

　　扶期轻声道：“没摘啊，那玉兰不是浅绛姑娘捡的落花吗？钟辞说浅绛姑娘捡了一地的落花，只挑出来一盘完好无缺的玉兰花，所以仅仅做了一盘玉兰小点。”

　　扶度道：“浅绛姑娘真有耐心，外面那么大雪，她居然去捡玉兰落花。”

　　扶同静静吃了今日的粥菜，没有再说话。

　　到了下午，扶同开始练习法术，他站在一片空地上，在空中划出无数个符箓，符箓从淡淡的金光到淡淡的红光，最后变成无比犀利的剑气。

　　浅绛坐在一旁看他，赞叹道：“扶同，你好厉害呀！”

　　扶同垂眸没有搭理她，于是她闭上嘴，乖乖坐在一边看扶同练习符箓。浅绛没注意时，扶同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他有些高兴，练习符箓的速度更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