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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京市,璋山别院。
      午后的别墅区在和暖的冬阳里静静睡着,远处有几片不成气候的阴云,偶尔试探地轰隆一下。

      “站住!”
      一栋别墅前院,正门似乎是刚被大力推开,半死不活地磕在侧边的墙上。

      坐着轮椅的少年手臂用力,显然对此十分熟稔,轮椅走得极稳,没用几秒,人就已经到了别墅门口。

      “桑取容!”
      刚刚大喊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墅主人追了出来。

      那是个过分年轻的男人,发丝散乱,明明是冬天,衬衫纽扣却潇洒地解到腹沟,胸口肌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他看着少年毫不留恋的背影,脸色差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

      叫做桑取容的少年充耳不闻,手下再一用力,轮椅滚过了别墅院门的过门石。

      原本还远着的阴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凝成一片,此刻正正悬在别墅上空。

      郁星禾只来得及觉得眼前一暗,紧接着就是一道刺痛双眼的乍亮——

      轰隆!!!
      闪电破空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只看到别墅缺了一角,焦黑之处还有瓦砾散碎掉落。

      管家失声喊道:“大少爷——家里被劈了!!”

      身为别墅拥有者的郁星禾呼吸一滞,刚要开口,头顶阴云突然像被捅漏个窟窿一样,暴雨倾泻而下,郁星禾整个人被兜头浇了个透。

      他呼吸急促起来,忍耐两秒,猛地抬头,手刷地指向院门的轮椅少年,咬着牙厉声喊。
      “保镖!把桑取容给我绑回来!”
      “立刻!马……上!”

      最后一个字尾音飞到了天上——郁星禾冻得打了个哆嗦。他兜了兜身上湿透的衬衫,丢下两句话便转身上楼,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进自己的房间,就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啪地一声甩上房门,郁星禾三步并作两步掀了被子,眼一闭腿一蹬,甩了拖鞋,就把湿漉漉的自己拍到了床上。
      被子落下来,郁星禾终于回到了他温暖且安心的被子结界。

      窗外的雷声彻底消失了,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可以在cpu烧干之前休息下来,郁星禾长长松了口气,只觉得魂都跟着这口气吐了一半。

      救命……偏执大佬怎么这么难当啊!

      暖和了片刻,郁星禾掀开被子一角,探出头来,看见窗外渐渐放晴的天色,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是个偏执大佬——冒牌的那种。

      几小时前,郁星禾还是个为了期末周通宵复习的普通大学生,唯一不普通的一点就是——他猝死了。再一睁眼就穿进了期末周之前,朋友和他吐槽过的一本、跟自己撞名的脆皮鸭be文。

      小说主角桑取容是个没落家族的少爷,小时候意外残疾坐上轮椅,性格温和柔弱,偏偏长了张怀璧其罪的脸。被玩很花的偏执大佬“郁星禾”看上,一番强取豪夺后成了这个变|态的金丝雀,虐恋情深两年,就在读者准备欢天喜地看火葬场的时候,作者直接把偏执大佬写死了,并表示,这只是一个炮灰攻。
      偏执炮灰攻为主角而死,桑取容在主角光环之下被路人救上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郁星禾对此评价:抱到老婆了,你也死了,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期末大学生的脑容量寸土寸金,即便朋友幸灾乐祸地百般规劝,郁星禾也没打算熟读剧本。
      他寻思,就算是穿书,也不会逮着这种还没入v收费的小糊文穿吧?

      然而墨菲定律诚不欺他。越是不复习的,就越要给他印到卷子上……

      穿过来的时候,桑取容已经被家族打包送到他面前,就差脱|光了塞进被窝。
      幸好不堪其辱的虐文主角给了原主一巴掌,终止了荒谬的故事开头,顺便一巴掌把郁星禾这个幽魂扇进来了。

      重获新生的郁星禾:……谢谢啊:)

      但是……
      郁星禾叹了口气,摇头看着窗外已经不那么深浓的乌云,现在想一想还有些后怕。毕竟刚刚这见鬼的天气,就跟修仙界何方大能要在这儿渡劫似的。

      众所周知,修真本是逆天而行,雷劈的就是逆天之人,只不过郁星禾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个“逆天之人”。
      ——因为尝试改变“剧情”,郁星禾已经被劈了两次。

      半小时前,他第一次想放生主角,于是手一挥跟桑取容说“你走吧”。下一秒天雷滚滚地就来了,幸好一下劈歪,只烧焦了花园里那片一看就很名贵的花,郁星禾连滚带爬给人扯回来了;
      第二次,就是几分钟之前,他觉得或许能尝试让主角自己开这个口,于是和蔼地问“你想不想走”。主角倒是十分配合,走的那叫一个绝情,可刚刚劈掉房檐的雷明摆着在说,“你敢放他走一个试试?”

      ……试试就逝世。
      郁星禾只敢在心里腹诽,不敢再来第三次。
      房檐的洞还没补上呢,第三次不就是直直往他头顶上劈吗!

      他算是懂了。这雷劫就是想让他维持偏执大佬的人设,把主角强行留下来,像那些穿书文一样跟着剧情走,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点——很快的,只要两年。

      有句名言说得好,所有命运的馈赠已经在暗中标好价格,一旦接受这个设定,郁星禾觉得他这个猝死的倒霉蛋能活第二次,给作者打个工也是人之常情。

      这偏执大佬,他当还不行吗。

      -

      郁星禾给保镖开的工资没养闲人。他冲完澡下楼的时候,桑取容已经被连人带轮椅端进了别墅。

      金红配色的别墅客厅昏暗阴冷,郁星禾松垮垮地披着浴袍斜坐到沙发主位,对面轮椅上的少年垂着头,暖棕卷发遮住脸颊两侧,显得他更为瘦削可怜。

      桑取容浑身依旧是干爽的——暴雨只袭击了郁星禾一个人,而天道之子桑取容刚刚正好坐在院门宽大的檐下,身上只有一点点湿痕。

      郁星禾嘴角向下轻轻撇了一下。
      羡慕。

      “怕什么,我能把你吃了不成?”
      他开口,声音清冽好听,轻飘飘的,却在这透不进光的阴晦冬日里,平添了几分森森寒意。

      桑取容抿唇,手指绞住盖在膝上的毯子,却依旧不说话。

      郁星禾探究的目光扫过那张破旧薄毯,眉头不悦地微拧了一下。
      “给他拿个毯子。”
      说完他等了片刻,发现雷声并没有传来。

      ……雷劫也知道看碟下菜?郁星禾觉得好笑,心里也安定了一些,这代表自己起码不用被逼着做坏事。

      身后的佣人立刻手脚麻利地拿来一张还未拆封的山羊绒毯,除了抖开毯子的窸窣声外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生怕惹了主人家不顺心,那就不止是丢掉工作的事了。

      这栋别墅的主人——郁星禾,是京城郁家的独子,在所有人眼里性格都恶劣到极点,一言蔽之,就是偏执、风流、阴晴不定。然而这种恶劣的人能活蹦乱跳到今天,也一定有他的底气,偌大的圈子里很少有人敢惹他不快,就连和他一个圈层的富二代,说话之前都得先掂量一下这个姓氏的重量。

      佣人愈发紧张,拿着卷发少年换下来的旧毯子,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到后面。

      郁星禾忽然轻轻笑了声,颊边漾起一对清甜的酒窝,旁边看到的佣人却心头一紧。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博了这位大少爷的欢心……又或者不是博了欢心,只是哪道伤口的血腥味道,勾到了狩猎者敏锐的嗅觉神经。

      窗外雷声隆隆,像是又要变天。佣人看见郁大少爷几乎瞬间敛了笑容,像是耐心告罄,换了个姿势后仰着靠在沙发上,一手搭上沙发背,双腿交叠着翘起来,还湿着的发丝滴下水来,在昂贵的红缎面沙发上洇开一片暗红。

      他本人似乎是没有发现,浴袍在自己张扬的动作下滑落些许,露出肩头白的晃眼的皮肤,和伶仃支着的锁骨。
      对面的少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刻意地移开视线。

      郁少爷气压极低,随手拉了一下浴袍,沉声警告:“进了这道门,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轮椅上的少年薄唇翕动,细密的睫毛抖了抖,才轻声开口。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变声期后的沙哑,还有太久没有说过话的生疏。

      窗外雷声渐歇,郁星禾大约是对这个答案满意,面色松了些,发梢的水滴到锁骨,冷得他轻轻抖了一下。
      他是想吹干头发的,但是可恶,有钱人家浴室的吹风机他都不会用!郁星禾有些痛苦。
      他再次把浴袍拢紧,只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用随意的语气拜托道:“会擦头发吧。”

      桑取容微哑的声音低低“嗯”了一声。佣人看着这位新来的少年,姿态顺从如同温软的羊羔,修长的手指又攥住了那张新的山羊绒毯。

      还算识时务的人……佣人想。
      这个少年想必很清楚,如果一再违背别墅主人的意愿,他的结局将会和贡献这张绒毯的山羊一样。
      郁大少爷心思深沉,每一个动作都非多余,而他们都在刀尖上跳舞。

      手上动作也没闲着,佣人立刻递上干爽的毛巾,见桑取容垂眸接过后便识趣地离开。

      看着佣人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郁星禾沉默了。
      原主家里的人……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奇怪的培训啊?擦个头发而已,至于用那种“不敢看皇上宠幸后宫”的架势避开吗?

      郁星禾犹豫了一下,还是侧坐到沙发上,然而等了好几秒,未果。
      他回头,看见沙发边攥着毛巾的桑取容。少年乌黑的眸子清澈透亮,此刻正怯生生地、略带躲闪地看着他。

      郁星禾:……
      要不是照过镜子,知道原主长着和自己一样的脸,他恐怕会怀疑,这张脸是不是需要一些现代技术的改进。

      但桑取容的眼神,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原著中少年的结局——被“郁星禾”折磨到精神失常,最后跳海自尽。
      什么绝世倒霉蛋。郁星禾想。

      忽然,桑取容躲开了他的目光,像受惊的鹿。

      ……简直跟刚刚被雷劈到的自己一模一样。郁星禾神色复杂。
      看着桑取容,他忽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同病相怜感。

      他自己现在算是被雷劫胁迫,必须在这里扮演渣攻偏执大佬,而桑取容则是被自己囚|禁,只能做偏执大佬身边的金丝雀。
      如果不是怕被雷劈,郁星禾高低要跟眼前的小可怜主角发展一下革命友谊。

      “大少爷……”
      桑取容忽然轻轻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郁星禾被这么喊得后背一麻,控制住面部表情冷淡道:“怎么了?”

      桑取容眉眼柔和地落着,神情带着些许无奈,指了指自己的轮椅。
      “我……够不到。”

      沙发和茶几的间隙塞不下一个轮椅,桑取容此刻只能坐在扶手后,生疏又拘谨。

      郁星禾“嗯”了一声,吞下差点顺口冒出的那句“不好意思”。
      他往后蹭了蹭,腰贴上沙发扶手,想了一下,又略微往后仰了些。

      “这样可以了?”他问。

      桑取容拿着毛巾的手指捻了一下,细密睫毛下的目光变了变。
      “可以了。”他依旧轻声答。

      修长的指节撩起青年柔软的发丝,雪白的毛巾在黑发间拨弄,时而力度适中地按过发根。

      桑取容垂眸,他明明是认真地给这位大少爷擦头发,目光却在不经意间,从黑发飘到对方因为后仰而突出的脖颈上。

      手上的力度忽然不小心变重,郁星禾被扯了发丝,轻轻“嘶”了一声。

      “抱歉郁少爷……”少年惶然开口。

      郁星禾绷住唇角:“那点小猫挠痒的力道,怕什么。”

      ……胡说。
      桑取容乖顺地垂眸继续拨弄着掌心湿漉漉的头发,自己略长的发尾垂在脸侧,遮住眼神,只露出他勾起的苍白唇角。
      明明肩膀都抖了一下。

      “你多大了?”
      郁星禾突然开口,他不习惯太过安静的环境,于是习惯性攀谈。

      桑取容:“过年之后……十八。”

      郁星禾陡然僵住。
      ……未成年???我去,原主你是真刑啊?

      这头发越擦越别扭,郁星禾忍着心底的道德抨击,淡淡道。
      “擦完就回房吧,谢谢。”

      说完他就沉默了,这该死的刻在大学生DNA里的礼貌。

      郁星禾觉得,如果哪天真的因为太过礼貌被雷劈死的话,那他下辈子就要转世成个脏了口的鹦鹉,天天对着贼老天口吐芬芳。

      好在雷劫没有那么敏感,桑取容也依旧顺从地答应下来。

      看见虐文主角这样子,郁星禾有点头疼——倒不是被擦的。他想了一下说:“明天就回去上学吧。”
      别的他不知道,但原文里桑取容是没有继续读书的,现在想想,恐怕这孩子连高考都没来得及参加。

      真是造孽。

      屋外忽然传来隐隐的雷声,郁星禾悚然,立刻又语气严厉地补了一句。
      “我的人,必须匹配得上我的学历——知道了吗?”

      “行了,就擦到这儿。”说完,郁星禾直接起身回屋,强撑着,才没留给“金丝雀”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多做多错,他暂时不太想跟这位雷劫产生器呆太久。

      窗外阴云被阳光刺破,轮椅上逆光而坐的少年缓缓抬眸,看着郁星禾离开的背影,眸光闪烁。

      借着毛巾的遮掩,桑取容将一只手缩回袖内,轻轻按压着藏在其中那柄锋利的、冰冷的刀刃,以此将蔓开的情绪重新冻住。
      ……真是可惜。

  • 作者有话要说:  点点收藏,跟星禾小桑一起度过开心夏天叭!(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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