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影野

58、#28 晓（一）

　　并不是人人都是大宅男，会晨早上网看报纸还会搞下载的。于是，黄昏后在市医院里，却有人为了同一条消息的短信而几乎摔坏了手机。
　　炎略良刚刚知道——
　　「今天水果报的娱乐头条好像是说水轼曾经自杀。　　老田」
　　老田之所以会这么晚才通知他，是因为他在买到那本书实际看过确认以前，都不敢妄自通知炎略良。明知那人最近忙到连报纸都很少看的，怎么会知道娱乐消息，况且，这头条对他来说还真爆炸过超新星大爆炸。
　　至于炎略良之所以会在市医院的原因，我想大家都猜到了吧？他是来探望盖是雅的，事缘原来蓝雪洋一早跟市医院招呼好，喝完「上午茶」后，他便和魏一函到这里来了了。
　　魏一函看过盖是雅之后，便去跟她的主诊医生了解情况，炎略良并没有同去，他只是陪着盖是雅在聊天，同时，思虑着甚么时候开口分手。
　　他不是不喜欢盖是雅，不如说，爱有很多种——半熟初恋是爱、一见钟情是爱、青梅竹马是爱、老夫老妻的也是爱…那不过看你怎么诠释而已。
　　在水轼消失的一段时间里，炎略良再度深彻体会他不能没有水轼，更不能看到水轼难过，如果这都不是爱，那还有甚么能更磨人？
　　没错，也许他会跟盖是雅过平安夜但没有和水轼渡过，那也只是「没有」，并非「不会」。
　　就像我们总会对家人发脾气，而对公司的客户就会和和气气，不是因为我们爱客户，而是因为我们跟他们——不熟。
　　他们在十岁时就认识了，而同年耶诞炎略良就让水轼见识了想跟他庆祝耶诞的「利害」，于是拍拖后也顺理成章没人提出过要庆祝。因为水轼知道他讨厌这节日，水轼也从没勉强他，而其实，在去年的耶诞以前，水轼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一隅，还是盼望跟炎略良过个人人都浪漫的平安夜。
　　有时候，一直没有对比的话，反而可以相安无事。
　　之不过，有一点连水轼都不知道的是，倘若他要求炎略良去给他庆祝平安夜的话，长大后的炎略良是愿意的。
　　尽管，他还是会嘀咕「那大胡子的生日有甚么好庆祝的，而且还听说不是他的真生日…」然而，他还是会预先买两张一前一后的机票，在２３日水轼下戏的时候，叫穆清交这个信封给他。
　　信封里面会有足够的金钱让世纪大路痴打出租到机场去，然后在机场老田会将炎略良托附的机票交给他，那个晚上水轼会搭那最后的一班航机飞去伦敦，并在头等舱好好睡一觉。然后一下飞机他就会看到当地操流利中文的导游给他带路，在车子路经泰晤士河时，导游会减慢车速，那时，他就会看到一个帅得过份，且一点都不像街头艺人的可疑中国籍男子抱着吉他在唱中文情歌，正是那始作俑者。而目的地就是大英博物馆，他会被带到那里的 The Court Restaurant 去，并在那里遇上刚才那白痴中国男人，原来那人还预先预约好餐厅的爵士乐队，于是他们会在那里一面吃东西一面听音乐还一面欣赏那些艺术品。
　　至于夜晚，他们可能会去Shakespeare’s Globe（莎士比亚之球）一面吃饭一面欣赏那让水轼神往的旧剧场，又或者去The Dorchester（酒店）里的Grill去吃个最（昂贵）浪漫的耶诞大餐…
　　总之，这只是炎略良的其中一条点子，在他心中至少还有十数条这类既奢华又铺张的「绝杀」。就算每次之后都会被水轼骂浪费，他还是会乐孜孜的构想下一个变态又肉麻的约会。
　　你或许会问，为甚么是伦敦而不是黄金海岸，因为两个月前某杂志的访问里水轼说想到欧洲看博物馆。曾几何时大意了，于是现在想补课，也只能通过书本吗？
　　又或者你会留意到，他跟盖是雅绝对没有这么夸张，没错，他对盖是雅就是没有这么铺张。怎样？
　　但要思考的，或许是，为甚么…
　　而炎略良该想的是，这种藏在秘籍里的绝杀，有多久没拿出来用了？
　　其实也没多久，不就两年，前年水轼的生日，还不是很夸张地渡过了么？虽然没有出国，但一连庆祝了五天理由是「五福临门」这也算个境界了。
　　然后水轼就一直忙一直忙，忙到他们分手……然后绝杀都被藏在秘籍里，没机会出山了。

　　很老土地说一句，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甚么真正的爱呢？
　　是感情也好、爱情也罢，炎略良不再想给这种感觉去命名了，曾经就是想得太多，自己被自己蒙了眼，太多俗事障碍，但感情本来只需听命于心，结果是落得这种收场。

　　总之，他要水轼，这理由对他来说，足够有余。

　　炎略良从地下拾回手机，左手下意识地想将摔掉了的电池壳并回去，脑海里一片混乱——
　　水轼自杀？
　　水轼自杀了？
　　甚么时候自杀的？
　　为甚么……
　　为了……甚么？？？
　　「阿良……阿良……」
　　「啊…啊？沙…甚么？」一不小心电池盖又掉到地上去。
　　「阿良，你怎么了？」盖是雅伸手抚上他的脸，「是不是有甚么事，告诉我…？」
　　「哈啊，没、没事…」
　　「那为甚么你一脸想哭的表情…」
　　炎略良忙揉揉眼睛，还没流出眼泪来啊，「没…没事，是老田，说了点事罢了…嗯。」略为垂头避开盖是雅的手后，又道：「啊…我可能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会再来看你，成吗？」
　　「啊…真的没事么？」
　　「没事。」
　　『♫叮铃咚啷～♪』炎略良的手机似乎没有被摔坏，只是壳子裂了而已。
　　他打开手机，并没有留意屏幕也有一条对角的大裂痕，只是看到裂痕后面的两个字——水轼。
　　「喂——」于是用盖是雅也被吓了一跳的声量接了。
　　没留意盖是雅的表情，只听水轼清亮的声线响起：『阿炎，啊，你好吗？』
　　「我很好。你呢？」抬头看一眼盖是雅，发现她正一脸专注的看着自己，看到自己抬头又立刻别过脸去，于是炎略良手摆一摆门口，示意出去聊一会。
　　『嗯！我也很好…』水轼在另一边厢继续道，『嗯……刚收到田叔（老田）的电话，不是短信…他很少直接打电话给我……』除非你有甚么严重的事，于是我才会接听了的，但今次，却因为我自己。
　　完全明白水轼话里的意思，炎略良笑了笑。「哦～是啊，我也是刚收到他的短信。他啊，大概将我们当成自己的儿子了，嘿～」
　　水轼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们比小松老太多了吧？』
　　「他老年得子！」就算不在老田脸前，还是改不了要损他一下的恶习：「况且，我们是他看着长大的没错。」
　　『嗯……』
　　良久，「你没事么？」
　　『我很好，没事。(^^)』
　　「（那本书的消息是）假的？」
　　『啊嗯…这…这不好说。』刚才对着老田都不晓得要怎么说，在老田的口水攻势下——甚么阿爽会很担心啊、还很疼他啊、一定会坐立不安、自己也很担心两人、朋友也要交待甚么的…总之不下一千八百字，然后水轼就像中了降头一样跑来打电话了。
　　他们是发小，又曾经是恋人，那个人说的话是甚么意思，双方要是肯用心去想其实不可能不明白的——嗫嚅大概是事情到了这关头不能瞒下去但又不想说明吧？于是炎略良当下内心一沉，问：「那你还好么？」
　　『我很好呢，刚见过宇哥和小笔，正预备回家哦～』
　　单听声音都可以想象到水轼那阳光灿烂的笑颜，炎略良略为宽心，又问：「一个人？」
　　『嗯。』
　　「那…」
　　『对了，我搬回老家里住了，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下打断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太了解对方。
　　「啊…哦。」我知道，他想。「我现在有点事情，晚点再打给你……啊……行吗？」
　　『………s…行…』吧？
　　「那回聊。」低声说罢，挂线，希望水轼到时不会再次将自己拒诸门外。
　　炎略良嘴角向上扬了扬，轻吁了一口气。这是自上次醉倒胡涂后，两人第一次通电话，一直积压在心头的事，总算松了一点，本来他应该高兴的，可是，这通电话得来的原因，却让他锁紧了眉头。
　　如果水轼自杀，那原因会是甚么？
　　他连被人雪藏都不怕，事业的风波，他不会熬不过的……
　　那么……
　　炎略良后脑挨在墙上，看着日光灯胸口像有千斤铅坠，他有种错觉，这炽白的光茫会将自己的脑袋侵蚀掉……
　　呆了好一会，才摸了摸刘海，抖搂精神后回到病房里，骤然间不想对盖是雅说话，就随口掰个理由出来吧：「…我去看看魏叔叔甚么时候回来。」
　　「不……」
　　「诶？」
　　「不用了。」盖是雅定睛看着炎略良，一字一吐地道：「我有点说话要和你说。」
　　炎略良一愣，看着盖是雅忽然变得很认真的眼神，似要谈判甚么似的，微张了嘴巴却不晓得该回应甚么。

　　*

作者有话说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