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锲子~
四月的莫斯科，太阳绽放着暖意，屋檐上悬挂的冰柱也渐渐开始消融，不知从何时重又开始撒欢的山雀，立在泛出青色的柳树上欢快地歌唱着。
\"奶奶，春天终于来了吗？我可以穿上我的小裙子了吗？\"一头金发的小姑娘，抬起头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身边的银发女性，用天真的嗓音问着。她也许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换上那粉红色的格子裙子，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参加班上的春季舞会。
\"很快了我的娜塔莎，很快了。\"奶奶朝着孙女笑着，抬起头来看了看比夏季的贝加尔湖更为清澈的蓝天，温暖的阳光同时也照射着她的银发熠熠生辉。
尽管紧闭的大门前被一大群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莫斯科市法院通体透出的肃穆气息，依旧和这个城市乍暖还寒的氛围格格不入。所有记者手里都拿着长枪短炮，你挤我我挤你想要占据最有利的地形，等着倒霉蛋主人公的出现，好在他们的伤口上再撒把盐，用兔死狐悲的故事抢占新闻媒体上的流量。偶尔路过的路人，被这热闹吸引往里瞧上一眼，但生性不喜欢管闲事的莫斯科人，也并没有太想探个究竟，转而继续赶自己的路。
和吵吵嚷嚷的庭院不同，高挑的庭内肃静无声，被告席上坐着的年轻人正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咬着嘴唇。这位年轻人身材高挑却佝偻着背，颓然地坐在看上去怎么都轮不到他出现的地方。曾经修剪的很得体的金发竟已有些杂乱，短短的胡须没有章法地爬上了他毫无生气的脸颊，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会落下，给予他致命一击。
\"被告，你对以上的罪项是否想要作最后的自辨？\"法官不带任何感情的问话从近处传来，传入这个年轻人的耳里，嗡嗡的声音却怎么也听不真切。他抬起眼眸，视线穿过座无虚席的旁听席，仿佛在搜索着什么人，然而终究还是落了个空。
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在拥挤的大街上穿梭着，平稳的车身内仿佛一点也感受不到外界的干扰，后座上的屏幕正在播放着俄罗斯1台在法庭外的转播。法庭大门打开的一刻，所有的记者一下子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了被庭警驾着的金发年轻人。
\"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后座右手边的黑发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笔挺的黑色羊毛西装。这个黑发男性有着和发色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瞳孔，干净瘦削的脸上总带着似笑非笑的狡黠神情。他从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盯着屏幕目不转睛的身边人。
\"我总觉得，整件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身边的男人关掉了屏幕，接过他手中的玻璃瓶，指腹来回婆娑着对方的手背，一阵阵暖意从指尖传来，消失在瓶子里透出来的凉意中。他伸出修长的手臂朝后拢了拢卷曲的及肩长发，掉落下来的发丝垂荡在他完美的侧脸曲线边。
\"不管怎么样，黑熊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今天签下字，等待我们的就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黑发男人的手指和他的纠缠在一起，脸上的微笑带着鼓励、期许和不带任何保留的信任。
长发男人没有回答，他转过脸来，湛蓝的眼眸将那一头黑发悉数纳入，他的手指转而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城市法院外的熙熙攘攘依旧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蜂拥的记者一路围着那位年轻人，直到他被塞进法院的车里，都还不放弃地想把话筒塞到他面前。在宽阔的马路的另一侧，穿着大衣裹着围巾的男性身影正往这边走来，一边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关切的眼神试图在人群里找出那头金发。然而有什么东西却抢先吸引了他的注意，一辆漆黑的爱国者，在法院门口大街上的车群中并没有特别起眼，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却显得那么特别，特别到让他立刻停下脚步踌躇了起来。直到法院的警车载着被告呼啸而去，这位有着棕色眼眸的男人都没有再朝前踏出一步。他有些失神地望着早已消失在远处的警车的方向，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重新融入了街上的人群中。
～Chapter 1～
莫斯科的深夜，整座城市已经悄然陷入了夜幕之中，驶过的汽车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单调又重复，偶尔响起的几声喇叭声，惊起一群尚未安眠的鸟群振翅飞入夜空。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的摩天大楼里，依然有几层办公楼闪烁着灯火通明，这个掌握着超过国家预算25%的企业，犹如一艘巨型航母一般守卫着俄罗斯的经济命脉。
\"德尼斯，你确定不和我们去喝一杯吗？\"几个前前后后站在一起准备离开办公室的男人，冲着还在电脑前打着键盘的金发男人喊道。被点名的金发男人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脑袋挤出了一个微笑。
\"随他去吧，我看他满脑子只有怎么出人头地加薪升职。\"已经在门口的这一群人中的一个，带着不屑的语调和其他人调侃着。
\"这家公司，也就这样了吧，就算是索科洛夫斯基本人，也未必能有什么太大作为了。\"另一个人笑嘻嘻地附和着。
他们前前后后推开门踏入了电梯，调笑的声音消失在了走廊里。叫作德尼斯的金发男人朝着他们的方向重又看了一眼，嘴角扯起不以为意的笑意。他的金发颜色有些深，在办公室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暖暖的亚麻光泽，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和男孩般的神情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即便是这样带着不屑的笑容也有着几分俏皮。他收回视线，重新又开始了聚精会神的准备，卷曲的睫毛之下，水鸭色的瞳孔中映射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复杂的走势图表。
时间过得飞快，等到德尼斯再次回过神来，时针已经指向了24点。他合上了桌上的手提，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开始穿戴大衣和围巾。
初春的莫斯科依旧披着透骨的凉意，何况是这样的深夜。等到德尼斯和保安打了招呼走出大楼，他呼出的气息立刻在空气中画出一团白色的水雾。他理了理肩膀上斜挎着的公文包，踩着地上的积雪向自己的小家走去。他的小屋子离公司并不远，这为他节省了很多通勤时间和费用，尽管在莫斯科的中心地带能租上这样一间安身之所，已经耗费了他不少收入。
德尼斯高挑而又孤单的身影，沿着每天都会走过的熟悉的大街小巷，在一个拐角处，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停下了脚步。他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好几个小时前收到的邮件，由于过于入神地准备明天的报告一直没来得及看，当发现发件人带着医院的网址后缀的时候，他的眼神闪过了沮丧和无奈。手指上下滑动着附件账单，最后的数字让他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闭上眼睛抬头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重新迈开脚步，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声响渐渐消失在寂静的小巷中。
对于德尼斯这样的芸芸众生来说，光是在这个城市里体面地活着，就已经是一件相当费力的事情，但是这些烦恼，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现任俄气掌门 - 米哈伊尔.索科洛夫斯基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此时此刻的他，正在一大群男男女女的簇拥下举着一整瓶酩悦，上下挥动着地往面前堆的高高的酒杯里倾倒，喷溅出来的酒精泡沫撒了一地，不过他对此毫不为意。
\"来来来！干杯！\"米哈伊尔.索科洛夫斯基把手里的空瓶往旁边一放，扯着嗓子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高喊着，晒得黝黑的脸庞上全是兴奋的笑意。
\"米沙！今天我们为了什么庆祝？\"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踩着高跟鞋举着香槟酒杯使劲往金主身边凑，白皙的胳膊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对方裸露的健硕手臂。
\"我想庆祝就庆祝，需要理由吗？\"米哈伊尔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金发美人，一把把对方纤细的腰勾在了怀里，眼神上上下下地扫过精致小巧的脸庞、小鹿一般瞪的大大的眼睛，以及无法令人忽视的高耸的胸脯。他把嘴唇凑到了女孩的耳边：\"没到叫我米沙的时候，我们还没那么熟，不过很快了，很快。\"
俄气掌门人对金发碧眼的喜好，在整个俄罗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周围的女人们都带着或失望或嫉妒的神情望着这个已经钻进总裁怀里的娇小女生，男人们却不以为意，端着香槟一个个爬到了桌子上，伴着音乐扭动了起来。
米哈伊尔搂着这个女孩坐到了边上的卡座上，他正把脑袋埋在女孩胸前讲着什么笑话，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孩，不请自来地坐到了他身边，掏出用白色的纸卷着的什么东西递到他面前。
\"要试试吗？\"男孩的笑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尤为魅惑，又带着一丝古怪。
\"我知道你讨厌我奥列格，但是不了，谢谢。\"索科洛夫斯基伸手挡住了男孩手里的东西，眯着眼睛盯了对方一会儿，突然把他的脑袋拉过来用力的亲了一下。他随即推开男孩，拉着身边的金发女人一起爬上了桌子，加入了随着音乐起舞的人群。
\"我们一起来倒数好吗？！\"米哈伊尔大声说道。
\"数什么？\"女孩装作不明所以，她显然不想让面前的男人扫兴。
\"5！4！3...\"索科洛夫斯基懒得去解释，他伸直手臂指着天花板上旋转着的银色舞球，疯狂的人群迅速开始大声附和他，DJ也跟着 把音量的滑钮往上推。
\"1！0！！！\"伴随着倒数而打开的银色舞球里，洋洋洒洒的彩色亮片犹如烟花一般倾泻而下，折射着灯光泛出闪闪烁烁的光芒。索科洛夫斯基拉着女孩贴在了自己胸前，不由分说地在她的嘴唇上印下了有些急躁的吻，亮片掉在了他们的头上、身上，他们沉醉在此刻也顾不得在意，四周喷射而出的烟雾，将这光怪陆离的一幕整个笼罩了起来。
索科洛夫斯基和新女友，这会是明天八卦小报的头版吗？其实谁也并不会真正在意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只要俄气的股票高歌猛进，这位公子哥儿就能继续过着他高枕无忧的日子。
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的私人飞机停机坪外，熙熙攘攘挤作一团的记者，顶着深夜的寒霜执着地严守在阵地上。在美国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商业能源新贵马克西姆.斯捷列斯基，将带着他的智囊团队回归俄罗斯大展拳脚，更别提在美国发家的他，国籍依然属于俄罗斯。
一架白色的湾流，渐渐出现在了记者们的长焦镜头中，流线型的机身划破夜空，开始缓缓地向下降落。两个男人面对面坐在宽阔的皮质座椅上安静无声，其中一个放下手里的酒杯，倾身向另一个探了过去。
\"等下准备跟记者们说些什么，马克西姆？\"首先开口的人有着一头黑发，几缕细碎的发丝遮盖在额头上，他细长的深棕色眼睛，带着几分笑意望着面前的男人。
\"瓦列里，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这些媒体。\"叫做马克西姆的男人把头从望着窗外的角度转了回来，蓝色的眼眸穿过垂荡在两侧的卷曲长发，回望着俯身试探自己的同伴。
湾流平稳地降落在了跑道上，当它抵达自己的位置，放下悬梯的那一刻，早已等候多时的记者争先恐后地蜂拥而上，把停机坪外的通道围了个水泄不通。马克西姆和瓦列里出现在通道中的时候，不停摁下的快门带动闪光灯照亮了夜色，记者们在惊叹马克西姆本人英俊的脸庞之余，更急着想从他的口中挖出十年来首次回国的真正目的。
\"谢谢各位冒着严寒在这里迎接我，这让我感受到了祖国久违的热情。\"马克西姆伸出手遮挡刺眼的闪光灯，将瓦列里挡在身后，试图突破这一层层的人墙，但这显然有些徒劳。
\"好了好了，各位，不给你们些料的话，看来今晚是不会让我们离开这里了。\"瓦列里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马克西姆的身前，带着一贯的笑盈盈的表情提高了嗓音，\"我们和有关部门已经达成了初步协议，斯瓦罗格的经营权也已经在俄罗斯注册完毕，接下来就请各位期待我们在能源领域的大展拳脚吧！\"抛给了记者们一些信息，瓦列里转过头来对着马克西姆眨了眨眼，\"对了，下周我们租用的办公大楼将会正式启用，届时欢迎各位前来参观！\"
\"我并不喜欢这些媒体，瓦列里，在美国不喜欢，在这里也一样。\"马克西姆理了理大衣的领口，他和瓦列里一前一后穿过了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的私人通道里只听得见他们俩人的脚步声。
\"你会需要他们的，我的马克西姆。\"不会有人比瓦列里更懂得身边男人的喜恶，但作为他最得力的助手，瓦列里并不会对自己的意见有所保留。
\"在这些方面，你总是比我有先见之明。\"马克西姆伸出手揽住了瓦列里的腰，将比自己矮上一些的黑发男人圈在宽阔的臂膀里。
\"该去拿车了，boss。\"瓦列里拉着马克西姆的脖子，在他嘴角匆匆留下一吻，推开的通往停车场的大门另一边，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多时。
\"这是您的车钥匙，需要我将您二位送到目的地吗？\"毕恭毕敬的工作人员双手递上了钥匙。
\"不了，我喜欢自己开。\"马克西姆接过钥匙摁了一下解锁键，不远处银色阿斯顿马丁的双闪，似乎唤醒了早已恭候多时、蛰伏着的猛兽。
\"你还记得莫斯科的道路吗？\"坐到副驾驶座位上的瓦列里，带着调侃的口气揉了揉马克西姆的肩膀。
\"谁会忘记家乡的草木呢？\"马克西姆摁下了启动键，轰鸣而出的猛兽吼声在寂静的停车场回响着，\"我们终于回来了瓦列里，回来了。\"
飞奔的猛兽载着二人向温暖的新家驶去，轮胎碾过而溅起的冰凌折射着深夜的华灯璀璨和流光溢彩，汇入了这个城市细密的光轨。
繁华而又安稳的莫斯科夜晚离不开这栋大楼日复一日的彻夜通明，至少，弗拉基米尔·罗季奥诺夫是这么认为的。这栋位于红场东北方向的长方形大楼看似其貌不扬，悄无声息地吞噬了在夜色中滋生的躁动与险恶。这栋大楼的另一个名字，叫卢比扬卡。
\"少将同志，嫌疑人要和您通话。\"
罗季奥诺夫肩上的将星刚戴上不久，他还没有习惯这个称呼。一双灰绿色的眼睛正盯着屏幕，这是一次抓捕行动的最后收网，棋局早已布好，所有棋子都会走到自己该去的位置。
\"告诉阿尔良诺夫，他马上就不是副部长了，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这次他检察院里的那些朋友帮不了他了。\"罗季奥诺夫不喜欢节外生枝，以及毫无必要的扯皮，\"尽快把他带回来。\"在这栋大楼里，没有人能藏住秘密，阿尔良诺夫会交代一切的。
晨光点亮了圣瓦西里大教堂的金顶，刚刚完成任务的罗季奥诺夫还没来得及享受他难得的片刻安宁，就被一通电话叫醒。从他接电话时皱起的眉头来看，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明白，我会处理好的。\"挂下电话，罗季奥诺夫看了一眼时间，是时候去拜访一位老朋友了。
莫斯科迎来了全新的一天，每个人都在迎接属于他们的即将到来的全新开始，抑或是巨大挑战，也可能是失不再来的机遇。
但无论如何此刻的他们都不会想到，接下去发生的一切，将会如何改变他们人生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