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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万盛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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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侧皆是嬉笑打骂,行人拎着各式的花灯四处走动,地上影子来回晃动。
我站在河岸边却与之格格不入,陷入难以言明的寂静,惊恐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眼前人一反常态的肃穆,眨眼却又变成所悉知笑嘻嘻的面孔。
熟悉又陌生。
我别过眼望向墨蓝河水皱起的波纹,天色诡谲泛着琉璃的光,河面倒影晃漾。
苏鎏桓轻轻朝我的方向伸出手,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一脚踏空。
这才发觉在我身后的是深不见底的空渊。
我猛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头顶之上飘挂着的青色床幔,许久没缓过神。
“哟,醒了。”
一只手端着一杯水稳稳地穿过轻薄的床幔递到我跟前。
我坐起来接过余小小递过来的水,小口抿了抿继而又揉了揉发蒙的眼角,有些干涩。
“你可记得昨天晚上你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余小小撩起床幔,静静看着我。
“昨天晚上我不是逛灯会回来嘛,然后回来就一通抱怨,然后我——我记得昨晚我跟你说着话来着,哎说着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奇怪我——”
我抬起头正对上她白净的眼眸,忽然觉察到一丝诡异的气息。
屋子里的气息徒然安静。
……还好巧不巧许久没做梦,昨夜罕见做了个噩梦。
瞧着余小小罕见的乖巧模样,我咽下余下的话,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还没等我开口,余小小就奔过来握住我的手满脸端庄,我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却只见她下一秒破功笑得泪眼花花。
“小五啊,昨日的你甚是有趣极了,今日的你略有些无趣。”余小小蛾眉之下眼波里半是埋怨半是嫌弃。
“啊!?”我张了张我那樱桃小嘴,欲语还休。
“昨日你突然从床榻之上坐起,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正纳罕着等你欲语还休,做无谓的遮掩,结果下一秒你放开了我的手直直地晕了过去,是的,你没听错,你晕了过去!”余小小开始她的表演,讲到这里捂了捂胸口痛心疾首,“这可生生把我吓一跳,亏我在此之前还酝酿了良久的情绪为得便是听一出你爱他,他爱她,你又不爱他的话本,你这一晕我慌得几欲拔腿就去找你那四师兄来瞧瞧,问问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来,可下一秒你——”
讲到这里她恨恨地瞧了我停下来,慢悠悠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两口后继续说道。
这短短几秒钟可真真是吊足了我的胃口,我听着大气不敢呼出见她一停下来急忙嘴快地一下接住她的话:“可下一秒我——”
“可下一秒我还未来得及奔出房门就听见你那振聋发聩的呼噜声,这才靠近仔细一瞧,”她讲得让我身临其境怯怯抬眼望着她等待她的后续,生怕她来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你睡得香得如同猪一般,嘴沿还疑是有着口水的痕迹!”
讲完她剐了我一眼,我呆呆地无意识啃着自己粉嫩娇羞的指甲,羞愤得几欲要钻进床洞里将自己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好不让人识得我。
一时间竟不知该为我这良好的睡眠质量羞愤难当还是为我那振聋发聩的呼噜声羞愧难忍。
“……这真真是精彩绝伦。”
我干巴巴回了句。
正陷入寂静之际,门外一阵细碎而明亮的笑声透过微微掩起的窗门溢进来。
我怯怯走下床打开门,正对上乌泱泱一群人面忍笑意,一时间竟感到天旋地转。
“偷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面无表情,干巴巴说。
“误会误会,实属因缘巧合我等恰巧路过此地,委实是余姑娘讲得过于精彩,我等不慎听得入了神,才在此多待了片刻。”
沈则阖拢舒展的折扇,咳了咳嗓子,眉目含笑,说得满脸的真诚恳切,义正言辞。
……
你巧舌如簧,我粗鄙之人欲辨不可辨。
余小小站在我的背后嘴角微微翘起,眼里带着揶揄:“谬赞谬赞,想不到今日我竟无意之间挖掘出了一门新的谋生之术,若是有朝一日我走投无路就去万盛楼去跟说书先生抢口饭吃,快哉快哉。”
众人须知,万盛楼乃三界之中顶尖出名的酒楼,别家酒楼食客皆是冲着其美味招牌而去,独独它家酒楼与众不同、最具传奇却是那酒楼里常驻的说书先生,无人知其真貌仅以其那三寸不烂之舌,舌灿莲花,有着万事皆可话的名头。
万盛楼里三界新鲜之事尽可话。
几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情,在万盛楼里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可排出一本可供说书先生讲三天三夜的话本来。
让吃茶的人听得神乎其哉。
小狼曾几何时有段时日泡在万盛楼里死活不愿出来就为了听完无暇仙尊的事迹,最后还是我家大管事红日姐姐强行把她打晕运了出来。
如此可见,如何不道一句妙哉。
今日之事本来也无甚大事只之后生了个小插曲,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来,之后不知何缘故被万盛楼知晓,自是不会放过此等微小秘事,一番操作下来,那么一番添油加醋辅以文渲染便也变成了个大事。
只见此时无愧于他捧场王称号的潭远默不作声颤颤巍巍举起手,欣然捧场。
“师姐,苟富贵勿相忘。”
“那咱师叔岂不是要失业了。” 秦覃桑行动颇为不便地挠挠头小声嘀咕。
于川靠得进听见自家师弟的碎碎念,本不想搭理只抬起头神使鬼差地瞟了一眼自家正在吧嗒嘴的师弟,揉了揉暗自发痛的眉心。
他什么时候能脱了这身木乃伊变回个正常人。
以这幅样子这般招摇过世。
这要是让他二师叔知道回去还不得剥了他一层皮。
目光从秦覃桑身上移回来又是神使鬼差地一瞟,好巧不巧地就瞧见站在沈则身旁把脸涂得雪白雪白一身黑衣的祝山,一时间看向沈则的目光颇有些同病相怜。
须知世人亿亿万,每每一眼的鬼使神差发展到最后都有着其不可道说的故事来。
色授魂与,心悦于侧,也不过只需那一眼的鬼使神差。
诸客官切勿急躁,还听小生慢慢道来此番鬼使神差的因缘际会来。
因着这份缘故之后许久对沈则很是殷勤。
某日翩翩少年风流无双的沈则黑眸望着殷勤地找他一共饮酒的于川犹豫很久方才迟疑地提醒道。
“于兄,我好女色。”
于川没甚在意,心里一晒。
我也好女色!想不到一贯清高的沈兄竟也这般庸俗。
大腿一拍,转念一想,又颇觉感动。
遇见同道中人了,人间有句俗话说得好: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此知己难求啊。
这话不是在暗示自己着什么。
改明儿就陪着沈兄弟去人间的七竹阁逛上那么一圈让他见识见识世面。
于川惯是那么仗义心思也颇多。
一时心思泛滥,故未作声。
“于兄,我好女色,”沈则误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犹豫会儿不好意思将余下的话讲出口,“不好男色。”
于川听到这儿忽然感到不对劲,脸色变了几番由红转青最后变黑,怒道:“沈兄,我亦不好男色。”
继而恨恨地甩着宽大的衣袖转身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收藏了几千年不舍得拿出来喝的酒也给提溜着走了。
沈则望着于川快步离开的背影巴巴地摸了摸自个儿高挺的鼻梁。
要说这件事也是顶顶隐秘的可谁知晓竟被万盛楼里的说书先生无意之间当做消遣给道了出来。
此事之后,好一段时间流传着一句话。
太悠宫首徒沈则,果真真是第一顾影自怜者。
可见世间万般新鲜隐秘之事竟都逃不过万盛楼它的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