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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姬衍 ...

  •   妘昭昭顿时清醒了,腾地直起身往湖面看去,果然有一人正在漫过脖颈的水面上挣扎。

      她想也没想就要救人,身体都探出去半个才又倏忽生生克制住。

      这里可是大邺!民风再开放也是封建社会!她熟悉水性,顺手一救是小事,可众目睽睽之下万一把自己搭上了怎么办?

      临湖边灯火彩耀,拥挤的人群围在湖边,妘昭昭本以为会有其他人去营救,可等了一会儿功夫,竟无一人前去。

      她不禁烦躁,问立在船头划桨的船家,“有人落水了,怎么没人去救?”

      带着斗笠的船家满脸漠然,习以为常地说:“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个了。”

      什么?妘昭昭蹙起黛眉,突然心里一咯噔,她抬眸遥遥一看。

      淮陵坊灯火阑珊处,不论是倚在栏杆上穿戴繁华的贵家公子,还是捂着锦帕娇笑的淮陵花姬,个个脸上带着戏谑,居高临下看挣扎在湖心的那人,像看热闹。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尖发寒。簪缨问鼎的大家都不乏腌臜异事,遑论阶层分明的大邺汴京。

      妘昭昭吐气揉了揉额角,眼见那人扑腾地动作逐渐无力。

      片刻后,在船家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她跳下乌篷船。

      妘昭昭拿出中学游泳比赛的架势,拼了命地往湖中央划去,她喘着气将已然脱力快要沉底的男人从背后托住,攥起他的衣领,察觉到这人安静仿佛没了气息的模样,昭昭突然不可抑制生出后悔,她早该毫不犹豫救人。

      此时,原本喧嚷的花船戏舫齐齐诡异地静默一瞬,盯住企图将落水男人往岸上带的妘昭昭,目光说不出的怪异。

      浑身湿透的妘昭昭双膝跪地正欲检查他的脉搏,拨开散在男人脸上湿哒哒的乱发,她呼吸一窒。

      姬曲生?

      顾不上许多,她赶忙俯身将耳朵靠近对方的嘴巴和鼻子,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当即抬起姬曲生的下巴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这一动作,看戏的一圈人原本怪异的眼神又转为惊恐。

      反复几次,姬曲生呛出一口水,胸部呼吸起伏终于大了些。妘昭昭停下动作,微微脱力跌坐在岸上。

      半晌,姬曲生缓又慢地睁眼,望向妘昭昭,男人眼神意外的无比纯澈清淡,又似困惑,喉间模糊发出一个音节:“你……”

      话未说完便又晕厥过去。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都快把自己盯出筛子了,妘昭昭无奈抹了把脸,表情麻木。她虽然浑身湿漉漉的,但穿得并不是什么细纱锦服,粗针麻布的,根本不用担心暴露问题。

      但是人工呼吸如何解释?她可以不在乎所谓的“清白”,但日后总归会遭人非议,麻烦。

      妘昭昭睨了一眼昏睡在地的姬曲生。

      姓姬的,余生就用你日日被我压榨写稿偿还吧,不把你关小黑屋写出神书绝不放你出来!

      这么一想,她立刻舒心不少。

      刚背起姬曲生准备去医馆寻大夫,妘昭昭突然感觉眼前有阴影覆下,一双镶玉锦靴停在她面前。

      她摇晃着脑袋,下意识抬起头。

      青年身穿赤缎袍服,头束玉冠,看上去便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子弟。他手握一把折扇,姿态肆意,微微勾眼低声道:

      “妘昭昭,胆子不小。”

      皮相陌生的一张脸,声线却十分熟悉。前不久,他们还对坐举杯酌饮过。

      是、临渊!

      妘昭昭瞳孔微张,有些诧异。

      临渊轻嘲一笑,蓦地音量放高,用夹杂一丝虚假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叱骂:

      “如此窝囊负心郎,值得你喜欢到连命也不要?”

      他动作潇洒阖起折扇,意味不明地调笑:“不如,与他和离,跟了我罢。”

      话音落,周围百姓当即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谈论。

      “原来是对儿夫妻。”

      “许是丈夫外出偷欢,妻子原是过来逮人的。”

      “难怪一个弱女子能豁出命跳湖,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哪!”

      妘昭昭愣住一刻,旋即明白过来,临渊在帮她解围。

      可,这已婚的帽子就这么轻易扣过来了?她好歹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姑娘呢?怎么就多了一个穷酸相公?

      姬曲生呼吸清清浅浅洒在她脖颈处,妘昭昭突然有些嫌弃,但也并未说什么。

      她顺着临渊的话头,泄愤一般敲打了一下姬曲生的脑袋,说:“是啊,这糟心的郎君,不要也罢。”

      毫无所觉的男人下意识闷哼一声。

      临渊笑了笑,“姑娘现下多有不便,将这负心郎带至红怜馆吧,宗叔略懂几分药理。”

      妘昭昭不知宗叔是何人,想必也是千机阁的能人异士,思索一番便也没拒绝。她倒不担心临渊在算计什么,毕竟自己如今一穷二白。

      回红怜馆将姬曲生安置好,妘昭昭换了身临渊备好的干净衣物,敲响顶楼屋门准备和他道声谢。哪知撞见那日的店家,前天好言好语的店主,今日一见就冲她甩甩衣袖,冷哼而去。

      妘昭昭莫名:“这是怎么了?”

      临渊:“呵,姑娘觉得呢?”

      妘昭昭想了一圈,认为她用石头装作银钱的事被发现的可能性十分之高。

      她唇边卷起一抹笑刚找补一句,然而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在下并非好人,一介小人罢了,从不做赔本买卖。”

      临渊端起青瓷杯盏抿了口茶,喟叹道:“在下只是无意中知晓,妘姑娘曾在浔州制过一种名为活字印刷的坊刻之术,可惜不过半日便被令堂喝停。”

      妘昭昭活了两辈子今天才深刻理解,什么叫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这狡猾饕餮果然也想分得一杯羹……她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临渊周旋半天,迈出房门后只觉心神俱疲。

      待妘昭昭回到客房,姬曲生已经醒了。
      他倚坐在镜台前,案前只点一盏灯,昏暗光线在他闭目而倚的面容上缓缓流动。

      妘昭昭蓦然怔忪,而后立马摇摇脑袋清醒过来。方才一瞬,烛火映衬下,她竟然觉得这落魄书生有一种气度无双的风姿。

      闻得声响,姬衍睁眼投来视线。

      甫一对上那双冷淡至极的黑眸,妘昭昭兀自失语。怎么感觉,这厮醒来过后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走上前,问道:“你醒了?”

      姬衍原本垂下的眼掀起,将极淡的目光落在妘昭昭身上。

      偏这清浅至极的视线却蕴着一丝压人气势,妘昭昭被盯得不自在,她突然眉心一跳,福至心灵试探着说:“奇变偶不变?”

      男人动也不动,目光波澜不惊。

      看他无动于衷的反应,妘昭昭情绪松懈下来。她暗自腹诽,没有被穿越……是不是落湖连脑子也进水了?

      姬衍默然垂眼,端详着自己掌心条条陌生的纹路,忆起脑中隐约朦胧的影象,慢慢启唇道:“你我是夫妻?”

      妘昭昭瞪大眼,惊呼:“姬曲生,你、你不会失忆了吧!”

      姬衍不吭声。

      妘昭昭第一反应是,姬曲生失忆了,那他脑子里的知识才学还在吗?第一笔投资眼见夭折得差不多,她一时心梗,随即没好气地回道:“是啊,我们是夫妻。”

      姬衍情绪平静,撇她一眼,好似了然一般,笃定说:“我们不是夫妻。”

      妘昭昭:“……”

      有关姬曲生以及淮陵湖边的记忆逐渐清晰,姬衍抵住额角,撂下眼皮,轻微拧眉又松开,缓缓道:“但我们要做一段时间的夫妻。”

      半个时辰前,姬衍尚在自家后院,天气正好,手倦抛书,他略微打了个的盹儿,却被一股刺骨冰冷的窒息激得睁眼。

      本该在书房里的他,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身上所穿的薄衫全部湿透,胸闷气短,似乎刚历经一场生死之劫。

      救他性命的,正是眼前这名女子。

      子不语怪力乱神①,可这确是一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这里并非南朝,而他醒来在一个名为姬曲生的年轻人身上。

      姬衍垂眸,眼底若有所思。姬曲生的记忆里,并不认识这位姑娘。然则众目昭彰,于情于理,他该担责。

      妘昭昭不知他心中所想,现下只关心一件事,急匆匆追问:“你如今记忆缺失,可还识字?”

      姬衍颔首:“略知一二。”

      昭昭一拍脑门,语气绝望:“仅剩一二?”

      姬衍不解其意,在心底思索确认了一番自己慧根尚在,慎言答:“三四也可。”

      妘昭昭并不满意,但也只能认栽。她咕哝开口:“三四分可写得书?”

      姬衍蹙眉。

      “我就救你是有所图。”

      “图什么。”

      妘昭昭眼尾高扬,黑葡萄似的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坦白说:“当然是关你小黑屋!”

  • 作者有话要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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