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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徐先生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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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D市吧,不是什么大城市,地方小,人口少,既不盛产什么土特,也不出什么名山名水。
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周边城市提起D市人,就六个字儿,钱多,能吃,爱玩。
资源城市里头排地位,老大是铁老二是煤,排有钱,石油是独一号的。
六几年就扎根儿D市的贝家不是什么大家族,三代人拢共就能数上一只手出来,也当官,法官,大的。
贝大法官这回碰上了棘手的案子,工程方拖欠工资,民工组织人追讨,手段过激,打死了工程方一个保安,自己的钱要不回来,先得把人家的人命赔了,有理也成没理了。
到这里案情其实都不复杂,贝廷从见习律师做起来,见得案子多了,关键两点是,工程方背景复杂,工程本身是政府形象工程,不能抹上污点,国家这两年又特别注意民工维权,得罪地方和得罪国家,怎么都得判一个。
于是我们徐先生就一点都不闪亮的登场了。
贝廷虽然是二级法庭最高大法官的头衔,占了个官字儿,跟市级领导比起来还是有那么点微妙的差距的,市政府方面认为这个案子要办,而且要大办,公开办,给老百姓看看政府办事到底怎么样,把它从一件刑事案件变成一样形象看板,不仅要办好,还要办的漂亮,既要给民工一个说法,给死了的小保安一个说法,也要给工程方一个说法,给老百姓一个说法。
这么多个说法压到贝廷头上,就变成焦头烂额了。
通了几个电话后,书记挺和善的说,小贝你是明白人,废话我不多说,给你指派个人,是我同学的儿子,刚进政府,给你打打下手,顺便学学东西。
打下手是假的,代表上层的意思和贝廷私下磋商监控案件走势才是真的。
贝廷心里明镜儿似的,也没多推辞,恩恩的答应下来,说成,这案子,怎么我也办好它。
给他指派小弟呢,干嘛不接着,二级法院没有市里法院和公安的关系近,指使起来总得哄着催着,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又不好折腾人家,你弄个没名没分的过来,可不就叫人当个粗使丫头给用了?
徐应今年二十四,大学刚毕业,还没见着人才市场什么样呢,给招到设计院做助手,刚琢磨自己终于也又一天沾上科学的边儿了,连自己要当助手的‘科学家’都没见着呢,又内调进了管理局,人事前面接到他的档案后面就给送到市政府了,徐应这回干脆没去管理局,早上和晚上分别接了俩电话,又从管理局把人事关系调到市政府了。
西装革履的徐先生站在二级法院大门口45度角仰脸望天,脸上的表情一半忧伤,一半忧伤。
这人生可真够波澜起伏的……
毕业俩来月把一政府干部十年的迁调过程全走完了,可不波澜起伏么,你不起伏谁起伏?
终于把工作定在市政府了,徐特派昨天挨个儿办公室打招呼认门路,晚上和这个叔叔那个叔叔一桌喝的天上天下的,也不知道他们中间哪个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好好干,干好了就是资历啊资本啊政绩啊!好好干。
第二天就把他给发配到法院来了。
徐先生摸了一把特忧伤的脸,把车一锁,进了法院大门。
等他问着路见着贝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问路问顺溜了,一根儿烟递过去:“你好,我找贝廷大法官,请问他在么?”
贝廷特开心的看着这一脸社会精英状的小孩,撇嘴要笑不笑的乐了一个,把烟接过来往嘴里一叼,抖了两下。
徐先生立马上道的给点上了,做期待状。
贝廷说:“找我干嘛?”
完,咱国家没救了,这人都当上法官了,还大的。
徐先生郁闷够了挺狗腿的笑:“哎呀您就是啊,我真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是我准备的不仔细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别在意,我是书记指派过来的特派员,今年刚分配的,想跟您学点东西。”
真够上道的,贝磊要是他这样……我得各应(烦)死。
贝廷眯着眼睛笑呵呵抽着烟:“多大啦?”
跟街道大爷逗院里小孩似的。
徐先生抖了抖,心道我忍了我忍了,笑呵呵的说:“啊,二十四了,今年刚毕业的。”
他说这么一句话,意思很多,比如说我确实年轻,拍你马屁算尊敬长辈,比如说我今年刚毕业就能做政府特派员这么个实权不小的职,你要拿我小瞧了,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之类的。
贝廷不吃这一套,贝廷谁啊,贝家三代人两代当官的,他没混明白在市里做法官,他爸那可是京城里当法官的,老贝家这两个男的手里折了的大官多了去了,局级往下的压根儿都不稀罕记住名字,人无完人,谁没点错处,得罪贝廷这种人,等于自断后路,他还真不怕徐先生背后有什么大人物。
“比我儿子大十岁。”贝廷磕磕烟灰,直接把徐先生归到儿子辈儿去了:“叫什么?”
“徐应,贝法官。”
我都知道你叫什么,你现在才问我是谁,失礼了吧?
“老白没和我说,走吧,跟我去下面看看。”
书记我都不叫全名,你一小孩,问问你叫什么就不错了。
于是精英徐一脑门子青筋,跟在痞子贝屁股后面,屁颠儿屁颠儿的去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