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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试锋芒 ...

  •   要说纪眠山真是有本事,裴晏心想我大早上觉都没睡醒,就去宫门前拦要去给他投毒的人。

      他倒好,上赶着送不痛快来了。

      裴晏越想越窝火,计划里前期纪眠山不能死,但也不能让他这么蹬鼻子上脸。

      他垂目指了指地,轻声道:“跪吧。”

      这类指令他从没机会说,顶多跟兄弟打闹互讽时玩笑一句,这会说出来,不知是因身份,还是单纯解气。

      反正话一出口,爽了。

      却见纪眠山那双眼弯得更厉害了,“哪有侄子见面,就让叔叔跪的道理。”

      “况且。”纪眠山拂一把袖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可惜道:“你老爹死之前说过,我不用跪你们裴氏,啧,满腹衷心无处使呢。”

      话里话外透着一个“拽”字,不知原身听到作何反应,想来也是忍忍日后寻机再还回去。

      可这下子,换芯了。

      “那定然不能让皇叔一片赤诚落空,朕礼毕就替王爷拟一道旨。”

      纪眠山赞许点头道:“陛下有想法是好事,可旨意都要经过我手。”

      他接着又攒眉道:“说起来这摄政王一位,古来,只有年幼的、生病的、亦或是神志不清的,需要一个叔叔扶持,不知殿下属于哪一种?”

      老皇帝一道旨,看似为裴晏谋划颇多,可及冠的皇帝,大两岁的小侯爷,这么绑在一起。

      是挺恶心人,此时当面说出来,纪眠山却舒畅了。

      这么一言一语的,过去不少时间,来德怔怔地看着两人,还是决定出声提醒。

      “陛下,还得去暖阁呢。”

      或是旁圆石日晷缓慢移动的轨迹,或因来德一声“暖阁”,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双双绽出和煦笑容——还要去见太后。

      “微臣言语冒犯了,陛下赎罪。”

      “哪里,是朕年幼不懂事,皇叔莫怪。”

      之后齐齐转身,一道往暖阁去。

      来德哽着脖子吞了口唾沫,朝扭着翠荣的兄弟使了个眼色,默默跟了上去。

      暖阁坐落于明光殿左面,平日用来做皇帝接见内臣用,秋冬燃着地龙,三面封闭的屋子比宽阔大殿要温暖许多。

      新帝登基前,是该去拜见太后,可章芷柔选在这地方,意图不言而喻。

      朝堂有一半在她手里,就算开口要垂帘听政也有底气。

      不过算是给裴晏一个面子,至少私下里知会一声。

      暖阁里热风融融,燃香熏得人脑胀。

      看架势,章芷柔已等了许久。

      翠荣迟迟未归,殿门前闹了一遭什么热闹,想必她也清楚。

      美艳妇人屏退左右,靠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听见纷踏脚步声也没睁开眼。

      只懒懒道:“不该留的便下去吧,这地本是供神龛的。”

      她语调雍容华贵,一举一动都是宫里的优雅。

      裴晏眸光亮了亮,却没想到有这种意外之喜。

      他手里绑着章芷柔的人,一路上都没查问或让她开口争辩,除了不让来德他们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还有想借此来跟太后谈一谈。

      听这话的意思,你没动我的人,我也不动你的。

      章芷柔是肯退步了。

      很难想象,翠荣这般没脑子的嬷嬷,竟在这个权势遮天的太后心里分量如此之重,怕不止是因为陪嫁丫鬟的身份。

      有待细究,裴晏悄悄记下来,挥手吩咐来德等人先出殿去。

      殿门阖上,浓香中又静了许久。

      纪眠山朝太后行了个不大成体统的礼,而后就好整以暇地抱手立于一旁。

      高位静坐的女人究竟是何为人,全泽都,没有人比他纪家更了解的,最是个菩萨面蛇蝎心肠。

      这对母子意欲何为尚且不知,但他喜欢看戏,更喜欢隔岸观火。

      纪眠山大大方方侧目去看,小皇帝正在自顾自穿龙袍,很不成体统,是个有意思的。

      方才远远看一眼就觉得瘦弱,这会几层衣服叠身上,腰间玉带一围,更显纤细。

      就是这腰,当真能把他迷得万事不管?

      纪眠山想到书里的情节,目光晦暗不明起来。

      他不信。

      裴晏光是用余光一扫,就知道那只狐狸盯着自己的眼神有多不善。

      懒得管,他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熟悉,扣腰带都鼓捣了许久。

      想这纪眠山也是闲得慌,龙阳之癖一项入戏太深,愣是看着他把衣服穿齐整。

      亲自穿衣服在现代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放在皇帝身上十分稀奇,裴晏扫眼看了转另外两人。

      一屋子奇葩。

      这边弄好,身着华服满头珠翠的章芷柔才懒懒地掀开眼,却没看地上跪着的翠荣,而是侧眸去寻纪眠山,开口倒也没有怒意。

      “怎么,朝服不合身么?”

      尾音上扬着在暖阁中凝出几分威严凉意。

      她动作优雅缓慢,哪怕是侧颈过来,头上坠着白珠的翡翠步摇都不见摇晃。

      “天家选的,自然合身。不过微臣觉得素净了些,想多点装饰罢了。”

      纪眠山依旧笑得风流恣意,浑然不觉有何不妥。

      裴晏皱眉看过去。

      官服还嫌素净,这是什么品种的孔雀?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看了本假书,这么不健康的君臣沟通模式,放哪段正史里都是要被砍头的。

      除非,纪眠山和自己一样,有把握章芷柔现下不会动他。

      这自信又是从何而来。

      “也罢,你是先帝钦定的人,尊贵些无妨,不要坏了大规矩才是。”

      章芷柔将赤色唇线抿成一道平滑,连细微的幅度都没有,仿佛生来便不会笑。

      纪眠山从善如流道:“规矩如何,微臣心里有数。”

      章芷柔听了淡淡点头,而后面向裴晏,“纪家世代忠良,上有老侯爷勇武果敢,下有摄政王惊才绝绝。我朝有此父子,实乃幸事。”

      一派慈睦长辈谆谆教诲的模样,裴晏却是不不懂了。

      自己的掌事嬷嬷还被扣在面前,还有心思挑拨离间。

      定力至此,当真狠人。

      所谓纪家世代,翻来覆去不过就这父子二人,都被皇室逼得绝后了。

      所谓我朝幸事,先帝真是放心交权于纪眠山?怕是说给路上的黄口小儿听,人家都不信。

      “儿臣谨记。”裴晏不打算跟她绕弯子,开门见山道:“这嬷嬷,不知母后准备如何发落?”

      不知章芷柔是否有意拖延时间,但他没耐心耗了。

      书中说这对名义上的母子,外人面前互相口腹蜜剑,私下直接待理不理。

      裴晏也不拘什么礼仪,直接问道:“翠荣嬷嬷一早带着平安侯的虎符出门,是要转交于谁呢?”

      当面点破下毒一事不明智,没把话说绝,彼此留条后路才长久。

      至于消息如何走漏的,让这对主仆猜去吧。

      三言两语,沉寂余波静刻在雕花窗棂上,香云静流。

      听到虎符纪眠山目光暗了暗,再看向裴晏,神色复杂了几分。

      章芷柔则是垂下眼凝视翠荣,凤眸凛冽,也不知开口是问的谁。

      “还有这事?”

      她目光如有实质,激得翠荣惊恐地瞪大双眼,闷声晃脑袋,极其想要辩解。

      “我也是听说的。”裴晏施施然落座,语气寻常,像是在问早间吃什么。

      “母后想给皇叔下毒?”

      章芷柔神色不变,亦没承认也没反驳,朝纪眠山问道:“可有伤着?”

      纪眠山靠着朱漆彩柱,依旧闲散模样抱着手,莞尔道:“还没来得及。”

      上道。

      裴晏心里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如此不会说话的人,挑准时机来一句,杀伤力还怪强。

      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何况章芷柔。

      裴晏只是笃定太后这会需要个傀儡尚且不会动他,想来也好笑。

      他转头看向纪眠山,这个笑面虎最开始愿意帮助自己,也是因为外戚夺权名头不正,也要个傀儡。

      不过,书里的纪眠山没有选原身。

      如今,傀儡自己把线剪了。

      虽然占着自己知道剧情的优势,竞争很不公平,但裴晏心里还是抑制不住有些得意。

      这就是开挂的快乐。

      “翠荣是母后身边的老人,我们一堆男人,不好搜证什么。至于该转交的,或是什么不该留下伤人性命的,不如此时一道给我吧。”

      裴晏平静地看着章芷柔,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虎符和毒药。

      出了暖阁殿门,没人会再提起此事。

      章芷柔笑叹:“陛下今日,风光得很。”

      能在后宫倾轧斗争中屹立不倒的人,美丽也是生存条件。她一双杏眼含情脉脉水波流转,可惜全是算计杀意。

      世间艳丽之物,各有各的毒。

      裴晏朝翠荣笑笑,伸出手去:“多谢嬷嬷。”

      太后亲自解绑,翠荣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无用,将身上所带之物交出去,一路跟着太后出去再无辩解。

      纪眠山全程无话,一双眼含着无限打量审视。

      短时间内的相处和认识,裴晏已经懒得去看这小皇叔是如何神态。

      笑里藏刀的人,多说无益。

      他仔细瞧着手里的物件,颇为好奇。

      如今平安侯纪峥回京休养生息,边线宫防全挂在裴晏的大哥裴风头上,这调兵遣将用的青铜伏虎令牌,最终也该交到裴风手上。

      路径最好由前辈亲手交接,好做传承。

      虎符要还给纪家,但不是现在。

      纪眠山此人看似纨绔洒脱,其实心里最要紧的还是纪峥。

      能用虎符稍做牵制也好。

      至于毒药嘛,那也不能浪费了。

      裴晏心里有了打算,小心将东西收于袖袋里,才问,“看够了没有。”

      “陛下天人之姿,微臣自是瞧不够的。”

      不愧是你纪眠山,张口就来。

      “那就看着吧。”

      裴晏唤来德进殿给自己正冠,远处已隐约可闻礼乐之声,登基大典要开始了。

      他打开面板,搜了几个兵家问题,玄奥复杂的地方这会来不及细看,只能精简几个点出来用。

      今日两件大事,算是完成了一桩,还有另一件,发生在晚宴上。

      裴晏得先探探纪眠山的口风。

      “听闻嗒鲁王子进京已久,稍晚些就能见到,不知皇叔以为我该如何对待这个质子?”

      书里纪眠山两大劫难,一个是太后下药,还有一件便是嗒鲁王子刺杀。

      他病弱体虚的一生,由此开始。

      裴晏心累,又不能不护着。

      纪眠山看着乖巧坐着,任由小内宦穿戴冠冕的小皇帝。

      怎么越来越瞧不明白了。

      良久,他才勾唇道:“自该以礼相待,陛下若是喜欢纳入后宫也可以,听闻那质子生得健壮非常,不知……”

      裴晏:拳头硬了。

      这人脑子里是开坦克厂的吗。

      “皇叔好像开口闭口除了风月之事,就没别的高见了,难怪,体虚。”

      纪眠山笑得越发来劲了,“我虚不虚,陛下又没试过。”

      我试你大爷。

      此人脑子有病,裴晏决定主动封口。

      来德僵着手臂帮陛下整理后摆,眼珠子转都不敢转,只恨自己生来长了双耳朵,今天可算是听了太多不该听的话了。

      纪眠山果真如他所说,没衣服就不去文官队列参加大典,送到暖阁阶前就停了步。

      临别前,裴晏回头深深望了一眼,红墙下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纪眠山静静地垂手目送,眸光深晦如海。
      忽而开颜轻笑,映得墙边几枝海棠失了颜色。

      裴晏还以一笑,然后迅速回头。

      来德连忙跟上,走时再看摄政王一眼,却见他笑容敛去,目光如寒刃一般渗人。

      又听前面陛下小声骂了一句。

      “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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