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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睦州,江家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色,江父江母脸上却不见女儿成亲的欣喜之色,雍容华贵的妇人眼眶微红,倚在丈夫怀里抽噎,“你说这冲喜当真能救回小斐?”

      有些发福的江父,安抚着发妻,“能,一定能,道长说过徐家的女儿与小斐命格相依必能救小斐一命。”

      这偌大的睦州谁人不知江家独女得病近半年,江家耗费财力人脉不知请了多少的名医费了多少名贵的药材也没能让江斐的病情好转。

      如今江斐的病情急转直下,名医断言江斐活不过这个月,让江家好生准备后事,江母最偏爱独女江斐了,听了这话直接将人赶出江家,并放出话来谁要再敢非议江斐的病情就是在和江家作对,一时之间江斐这两字成了江家的禁忌无人敢提。

      睦州尚神极为迷信,江父早年结识的一位道长为江家指明了一条明路——找一个与江斐命格相符之人冲喜再辅以丹药必能使江斐病情好转。

      只是这生辰八字命格乃是极为私密之事轻易不会告人,万般无奈之下江家想出了一个办法,用钱买八字并且对外宣扬以江家行商的信誉做担保绝不外传,一时之间江家所设门厅人潮攒动,其中不乏家境殷实之人,虽说江家给的钱不少但这些人也犯不着作践自己,存的什么心——不过是贪图江家家业。

      江家乃睦州第二大茶商,家财万贯,只有江斐这么一个独女,还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若等江父江母百年之后这江家不就是囊中之物,江父江母心情复杂,喜的是如此多的人不怕找不到命格相符之人,忧的是怕入赘之人狼子野心,这冲喜无疑是引狼入室。

      徐家大院,江家的结亲使者坐在园中的石桌上小聚聊天。

      江家备下的厚礼高高的落在东墙边,只是大多的箱子都上了锁,只有两个箱子摆在院子中间大敞着,一箱黄金,一箱白银整齐的码放着,其余未开的还不知道放了多少的金银珠宝,有一不知内幕的仆人瞧着着这一幕不禁感叹,“江家果真阔绰,这怕是皇亲贵戚结亲也拿不出这样的聘礼。”

      旁的一人嘿嘿一笑,“那当然买徐家才女岂不要出大手笔。”

      “怎会是买?虽说小姐病重但徐小姐嫁过来便是正妻,怎能用买这一说。”

      这徐家的小姐在睦州可也是个风云人物,原因无它其一,貌可倾城,不知有多少的睦州好儿郎见其一面就非她不娶,其二,满腹经纶,能诗会赋,舞文弄墨的都不在话下,此等才气当真让无数男子汗颜,其三,极善经商,烂摊子一个的徐家里里外外也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才情样貌都是一顶一的,瞧着仆人的模样必然是仰慕徐小姐的。

      “过会你瞧瞧徐家的嫁妆就知晓了。”

      徐家后院偏房里,“好啊,徐青海陪那么多的嫁妆陪过去你让我们娘俩以后吃什么。”妇人面目扭曲手还拉着一位油头粉面的少年。

      被称作徐青海的男人身着一件及不合身的宽大长袍,脸上还带着淤青,也不知道是被人打的还是跌的,听了妻子这话只觉得面上无光,先是往窗户那边望了一眼,发觉没人这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色厉内荏“你就不能小声点,让旁人听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徐家。”

      妇人冷笑,“你还真徐家还是原来出过状元爷的徐家,我就一句话徐家没这么多钱给一个外姓人陪嫁。”

      “你怎么能这样说,只许怎么说也是我亲女儿怎会是外姓人。”

      \"呵,你做的好事你还不清楚。\"

      徐青海这人极重面子偏生没什么本事,读书经商一事无成,还染上了赌瘾,前些天在赌场被人算计大半家业便输了进去,后因拖欠赌债被人打得卧病在床,没有办法只好将徐知许嫁给江家。

      说好听点叫嫁实则就是卖女求生,徐知许这一嫁从此以后改姓为江,徐家之事与她再无半点瓜葛。

      这不是在暗讽他卖女吗,要是真让旁人知晓了让他如何做活,让他当当徐家家主脸往哪搁,一时间气血上涌,面目扭曲。

      \"你这贱人尽在着胡言乱语。\"懦弱了一辈子的徐青海这时倒是硬气起来,一巴掌直接将徐母扇倒在地,发丝凌乱头上戴着的饰品当当作响。

      徐母脸上浮现红肿目光呆滞,似笑似哭,她嫁到徐家这么多年蛮横霸道惯了,徐青海在她面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软脚虾,这突然被打了一巴掌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嘴中喃喃“你扇我徐青海,你竟敢扇我。”越到后面声音越大,最后情绪失控大叫一声,像个毫无教养的泼妇般暴起与他扭打在一起。

      这边乱作一团全然不故自己即将出嫁的女儿就在屏风那侧,只见有一女子端坐在梳妆台前,明眸皓齿,身姿绰约,台上摆满了江家送来的首饰珠宝大红的婚衣挂在一旁,头上只插着一柄玉钗,身着素衣,手持一卷古书,朱唇微动,映在镜中的面容红唇薄粉淡妆素容,眉眼清淡温和细细看去眼底透着一股锐气,任旁人如何吵闹自是泰然处之,似是那今日出嫁的新娘非她,有一种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跌跌撞撞一位眉宇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从屏风那侧躲来,嘴中骂骂咧咧,见到她连嫁衣未穿手持书卷出声呵斥,“装模做样干甚,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给女子,还是一个病秧子,真给我徐家丢人。”

      虽说现如今女子结亲并不罕见但在一些世家大族眼中,女子结亲有违天理,徐家早已没落什么都没有留下这般迂腐思想倒是留了下来。

      “你”侍女晓晓想要说些什么被徐知许一个手势拦住了,平静的开口说道,“将嫁衣拿来。”见她识趣男子也不再说什么,而是贪婪的盯着徐知许身前摆着的黄金首饰,心中想着今夜的筹码不就有人送过来了吗,竟是夺了自家姐姐出嫁的首饰出门去了。

      徐知许只是静静地瞧着并未阻止,反正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她得知要嫁到江家时,这几日徐家人的表现已经让她彻底心寒,她自嘲的想也是,能为了让徐青才免受牢狱之灾而把自己长女嫁给痴傻之人的徐家什么做不出来,以前能为了自家男丁的前途牺牲长女一辈子的幸福,现在也能为了填补赌债卖女求生,更何况江家还答应了会给徐青才某个好差事。

      或许她早该明白在徐家眼里女儿不过是徐家男子的铺路石,做得再好也抵不过一句他是徐家唯一的男丁,可笑的是自己还妄图做出成绩让父母多看看自己。

      这个世上对女子的束缚太多了,倘若她是男子她有一百种方法脱离徐家,但她是个女子脱离的徐家的方法只好像只剩下嫁人这一项,寻了个好人家嫁了又如何,不过是从一个鸟笼飞向另一个鸟笼罢了。

      晓晓拿起旁边江家送来的嫁衣,徐知许没有接过瞧着自小伴她长大的侍女,眼眶湿润,若说这徐家自大姐出嫁之后,唯一盼着自己好的也就只有晓晓了。

      她是冲喜又是高攀本就低人一等也没个好娘家可以撑腰,这一入江家命运便不由自己掌控,肯定是要看江家人脸色生活的,过的好与坏都要依仗于素未蒙面的江家小姐,活得怕连徐家自在都没有,思即此唇瓣微颤,“你可愿意随我去江家。”

      江家小姐病危是人尽皆知的事,若她这一嫁要是能使江家小姐病情好转以江家小姐的性子也不见得自己能好过,若江家小姐命短,她怕是要守一辈子寡到时自己在江家的地位怕是连下人都不如更别说陪嫁的丫鬟,就算江家小姐病情好转待她不错,江家其他人也会将它视为豺狼虎豹生怕江家产业易主,现在她只求江家小姐能好好活着,至于自己是否还能经商她不做奢求。

      “小姐这说的什么话若不是小姐心善将我从舅舅手下赎回,我怕早被买进青楼任人羞辱。”她已明白小姐的意思将手中的嫁衣放下,走进内室拿出小姐请手为自己挑的嫁衣,她家小姐可不是被卖进江家的而是自己嫁进江家的。

      穿好嫁衣虽说身上的嫁衣没有江家的嫁衣华贵却是最合她身,将藏好的凤簪,缓缓插入玉簪之下,瞧着镜中之人,久久不语,立于身侧的晓晓早已泣不成声,徐知许缓缓伸出手来替镜中之人拭去泪 。

      “走吧。” 语气坚定。

      江家侍者替徐知许掀开轿帘,“请。”

      抬裙上轿入轿的一瞬似是无意的开口,“家父家母不舍嫁女哭得厉害正在后院收拾妆容,所以无法与我同行,还请大人多担待。”

      侍者点头,“自然,请夫人不必担心,江家会再派人来接。”

      “多谢。”

      一声起轿,迎亲的队伍应声而动吹歌奏乐好不热闹,街上尽是人群,不得不说江家这次接亲规模够大,排场十足十里红妆给足了徐家面子,这大概也是徐父这么快同意亲事的原因。

      睦州居民都想沾沾江家的喜气,有不少的商户居民自发的挂上红灯,夹道相迎尽是一些喜庆话,比之柳家大公子结亲场面还要热闹,江家乃是睦州第二大茶商,江父行事正派、为商不奸就算在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也没做过恶意压价欺辱茶农之事,尤其是自江家小姐病重后更是广做善事为小姐祈福,有这般待遇也不足为奇。

      中间也夹杂着不和谐的声音

      “江家那个草包怎配的上徐小姐,徐青海也是昏了头。”

      “阴阳调和才是天理,两个女子结亲弄这么大的排场真不嫌丢人。”

      “我听江家下人说江家小姐时日无多就连果医生都束手无策,徐小姐这一去不就是江家当寡妇吗?”

      这次结亲江家并未请多少人只是在外庭摆了几桌,从头到尾江家小姐都未出现,看来外界所言非虚江家小姐怕真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见此情景徐知许的心已经沉入谷底。

      按理说病重江家小姐可由其姐妹代替她行礼,但是江家这代人丁稀薄江父江母膝下只有江斐这一个女儿,无人可代替江斐行礼现下只能由徐知许一个人完成。

      礼成徐母挤出几滴泪来,拉着徐知许的手嘱咐她几句,离的近了徐知许发现旁边的徐父脸上涂了厚厚的胭脂水粉还是没遮住脸上的抓痕,身上那件先帝赐予徐家的长袍就算是在地上滚了几圈还是不愿脱下。

      总算是客套完,由人领着进了后院,后院之中有一主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高大树木,奇怪的是周围的树木都已经冒着绿芽只有这棵树光秃秃的树干龟裂怕是时日无多连这个春天都挺不过来。

      “这棵树是江斐时出生的那一年江公江母一起种的。”

      徐知许头上戴着红盖头按理说下人因该看不见她的视线,而且这声音也不是身侧老妪能发出来的,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留心观察周遭一切,思忖对策。

      倏地眼前闪过一阵白雾,那株树竟平地生火烧了起来,徐知许似有所感往红盖头下目光一扫,旁边哪有什么老妪,整个后院空无一人,只有她和一颗突兀正燃烧的树。

      原本空无一人的树前现在竟有一位仙风道骨持酒而立的白袍老道,徐知许心乱如麻正要开口问问道人是否是他拉他进入这幻境,幼时她曾听过不少的神鬼之事,其中便有一种鬼怪喜欢将人拉入幻境中,在人陷入环境的时候出其不意的问,“你的名字是什么”若不能在第一时间回答出来,鬼怪便会吃掉你的魂魄,现实中的自己便会痴呆,莫非这人便是。

      她刚想开口就感觉到咽喉像是被人死死掐住无法开口。

      “夫人倒是向前走啊,前面便是洞房了”

      似是有手轻轻的在眼前晃了一下,再睁眼眼前便是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房间,手心微凉多了个·····徐知许向下望——一块斑驳的玉石。

      不动声色的将玉石藏好。

      温声开口,“嬷嬷,能不能帮我喊我的侍女晓晓来一下。”说着抬脚迈进婚房。

      这老妪在江家做了多年的工,要是贸然开口的话有可能让她听出来什么,幸好刚刚晓晓一直就跟在不远处。

      晓晓闻讯赶来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道,而自家的小姐目光冷冽端坐在桌子旁,手中把玩着什么。

      在晓晓的叙述中自己一路上都很正常只是临近门前要跨进去的时候停了下来。

      自从进园以来的不安感在见到婚床时被放到最大,明明被装扮的喜庆欢乐,帘子上绣着茶花,徐知许却透过满目红看到了几缕白色飘荡,一个念头闪过,莫非?

      “江斐。”声线轻颤。

      无人应答

      “江斐!”

      一片死寂

      “江···”已经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深深的无力感快要将她击碎,这是一种对于自己的一切失去掌控的无力,就算穿着自己亲手调的嫁衣又如何,纵使满腹经论又如何,纵使心怀鸿鹄之志,也不是要为一素未蒙面之人于此深院独守,瞧着自己慢慢凋零,她能做些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只恨自己并非男儿身,不然何至于此。

      不不不,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怎能妄下定论,或许或许只是她未听见,思即此徐知许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掀开帘子之见床上之人面无血色,苍白如纸,食指颤抖地去探她的鼻息,毫无呼吸,徐知许似是受了打击踉跄后退,手不知道碰到哪里流出血来正好碰到了袖子里的玉牌,诡异的是这血竟顺着裂缝流进玉牌中消失不见,玉牌好似比之前更透亮了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徐知许抬起手来伤口不深血已经止住了,玉牌也随着她的动作咕噜噜的滚到地上了,直觉告诉她先前的老道和这玉牌绝不是偶然出现。

      用手拭去眼泪,晶莹的泪珠在触到玉牌的一瞬融入玉牌不见踪影,玉牌发出细微的荧光。

      徐知许微怔,心中燃起希望,也许真的有救呢。

      说实话这还是徐知许第一次和一个死人离得这么近,虽然心下害怕但如今的情况由不得她扭捏,今日江斐要是真的死了,她以后的日子几乎一眼可以望到头,不过是在这陌生的庭院里看着自己慢慢凋零,羞辱谩骂她都受的来只是苦了晓晓,况且江家夫妇极为宠溺江斐,会不会因为江斐的死迁怒与她还犹未可知。

      轻轻地将玉牌放在江斐的眉心,这是源自睦州独特的祈福方法,将一些天然奇石放于祈福人的眉心诚心祷告祈福,不知可不可行,现下也只能一试。

      她从未如此的希望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希望她存于世上,就算她如传闻中那般她也认了,说到底自她跨进江家大门时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的命运就和江斐牢牢绑在了一起。

      徐知许跪在地上虔诚的祈祷,没注意到外面急切地脚步声,正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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