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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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除了对需要熬夜背书的人来说有些短了，再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吴糕中正是这些熬夜的倒霉蛋之一。据说她出生的时候，她老爹找盛名在外的高人看了，这孩子将来前途无量，准能考个清华北大回来。
说得考清华北大是白菜大甩卖似的。反正她不信，嘴皮子一碰的活儿，换她也行。
可恨的神棍显完灵，落回凡尘领钱逍遥去了。而她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全家的期望都莫名其妙接盘背身上了。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臂膀之上，外人看见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只有孙悟空自己知道背上是个重如泰山的妖怪。
吴糕中不是孙悟空，她只是柳县一个刚小升初的平凡学生。所拥有的除了一双迷惘的眼，就是过剩的作业。
凌晨一点，隔壁房间的闹铃准时响三下，她看完翻开这页的最后一行，妈妈就端着牛奶进来。
自从她小升初，身体两天一小补三天一大补，妈妈生怕她学习跟上了健康跟不上，连半夜也没落下。
这样的日子还有三年，然后又开始新的三年……她有些无力地想。头嗑在椅背，窗外的繁星全盛在眼底。小县城就这点好，举目可望月明星稀。
忽然，她看见天空离她越来越近，简直要挤进她的房间！一阵无名风卷走了她的课本试卷，让她一把捞了个空。然后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字飞出来，揉成一团，渐渐化成一把扭曲的钟，钟上没有刻度，十二个点都是一张很有特色的脸。
每张脸表情狰狞，皱巴的皮肤陷进去凹出来一道道沟，淌着铁锈色的血。他们吐露着世间最恶毒的谎话:“留的作业不多……”
等她冷静下来，十二张脸换成了老爹老妈的脸，二老默不作声地听她讲完，并且发表了让她别发疯滚回去睡觉的精练评论。
可想而知，她这晚睡得非常不好，以至于第二天被老师点名也十分不在状态。
老师:“吴糕中，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跟老师说说今天作业为什么没交。”
这大概是让全体学生听完义愤填膺的事了——凭什么他们直接判刑，而吴糕中还有审问这个环节？心偏得包青天在天之灵都要散了。
然而吴糕中大脑还在短路中，所以全班看到的就是她在讲台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混账无比的话，老师在另一边嘴角抽筋，脸色姹紫嫣红。
老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扶额问她:“你再说一遍，你的作业变成鬼，还追着你跑满屋？”
吴糕中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老师点点头，也回应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接着，吴糕中痛苦地担下了一个星期的卫生任务。
只有她一个人。
等到她关上教室门，已经六点半左右了。这个时间段地痞流氓小混混横行。
果不其然，出校门没走两步，一群发色艳压群芳的不良少年，呼呼浩浩拥上来，吊着凶狠的下三白眼，“好言相劝”地喷了她一身唾沫星子:“小朋友，去，给哥哥们买包烟，以后这条街没人敢动你。”
吴糕中面无表情，脱口而出:“真的吗？那就拜托各位哥哥们了。”
“……”“？？？”
柳县十三雄第一次收保护费顺利的出人意料。
十三雄的头头是一个矮个子男生，他绝对是里面鹤立鸡群的一位，吴糕中一眼就注意到他。
不是因为矮，也不是长得多好看，主要他程亮的圆脑袋实在引人注目。而且，他是昨晚的人脸中，排正十二的那个。头顶着片不毛之地，吴糕中印象极其深刻——也有被吓的成分。
秃子混混上半身松松垮垮地挂着件黑色窄肩马褂，下半身绷着七分长的亮皮裤，吴糕中见此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词就是潮，太潮了，风湿都潮出来了。
赵想感受着来自吴糕中的视线，内心十分惊悚。
赵想:夭寿啊，这小屁孩怎么跟我昨天见到的鬼一模一样？
吴糕中:我的作业……
有人说，只要你想见一个人的心够诚，就算隔着天涯海角，也能在梦里相见。
吴糕中不知道自己的心诚不诚，反正赵想冒出来的时候，她吓了一个直蹦三尺高的跳，哪怕缓了好久，鼓锤似的心跳也没平复。
赵想倒是干干净净一脸清爽，不再是血淋淋的了。
无名风伴着赵想的动作糊在她耳边，隐隐约约有书卷翻过的声响。让她更加肯定，这个人就是她的作业成了精。
总要有人身先士卒，不能让作业精为祸人间，哪怕牺牲！她心中热血滚烫，刚燃起明艳艳的火苗，就被两巴掌扇灭了。
她的作业大逆不道地拍了拍她脸，神色古怪，跟头顶仿佛不是一个基因生出来的浓眉拧着，好像在思考关乎人类文明生存根本的要事。
接着，对方问出了吴糕中人生第一个哲学问题:“你……是人吗？”
吴糕中:“……”
这傻孩子，说的什么屁话，我不是，你是？
吴糕中吐槽间，呼啸的风越来越大，什么地方会有这样的妖风？肯定不会是她的房间。
周遭徒然变幻成某栋高厦的楼顶，她正好站在边沿，低下是望不尽的黑暗。
什么事物到了极致都会起反作用，欠小钱心里总有东西膈应着，欠得多了就无所谓了，日子该过还得过，反而透亮多了。
黑暗叫人不安，是因为胸前还有一盏微灯吊着，格格不入，要是灯没了，心就落下来了。
吴糕中目视漫延得到处都是的墨，双脚有力地钉在地上，无师自通有了气沉丹田的感觉。
寂静中一个想法倏地弹出来，跳下去是不是意味着沉沦与解脱？跳下去就再也没有三年又三年了。
没有堆积如山的作业，没有一场又一场的考试。
可是啊，那天晚上的繁星真的很漂亮，她有点舍不得。
还没跳呢，旁边的赵想一句一只腿迈出去了，她连忙一把拉回来，受力过猛，两人实实在在地砸在地上。
她吃痛，朝赵想咆哮:“你跳屁跳！”
你只是一本作业，不用上学不用考虑诸多，只用被我写，你有什么好跳的？当蹦极呢？
赵想也咆哮:“老子为什么不能跳，离家出走，靠收保护费为生，有一餐没一顿，活成这窝囊样为什么不能跳！”
“你又不是人，你懂什么！”这句是两人一齐喊出来的，喊完都愣了。
不知是谁先笑出声，骂道:“你才不是人。”
……
据说，柳县十三雄变成十四雄了，十四当家是个豪杰，大学霸。
全体学生拍案而起，现在街头霸王也有这么高的门槛了吗！不对，吴糕中这样逆天的，是街头妖魔！钟馗的在天之灵也要散了。
很多年后吴糕中才明白他们为什么在那种时刻改变了主意，有时候，一个决定只因为抬眉敛目间触动了某条神经。
人总要有什么东西牵住自己，如某刻眼底的繁星，再如出生入死的兄弟，牵住了，再苦也要过下去，苦的尽头是不是甜得苦完才知道，至少回眸的时候，有甘意萦绕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