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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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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叶霖的肩上,偶尔有几个来去走动的病患路过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我头脑有些昏沉,扭头看了叶霖一眼,见他也正望着我,带着一脸嗤笑的表情对我说:“醒了?”
那一瞬间,有些心悸。
我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道:“我们是不是被误会了?”他笑着看了看过路的人,说道:“好像是。”说着,探过头来,道:“化验报告是不是应该出来了,你看看,出来了的话我去取。”
我按捺着心脏狂跳的不适感,打开手机看了看我的化验报告,多数已经出来了——HLA-B27阳性,血沉46mm/h。
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以前总听大人说血里什么东西阳性就是不好的,我狂跳的心顿时安静了许多,叶霖看了一眼化验报告,说:“血好像都出来了,那个磁共振呢?”我点了一下“检查结果”,空空如也。
我摇了摇头,道:“还没,先去医生那里看看?”他点了点头,继而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打印报告。”说罢,就转身朝电梯间走了过去。
我揉了揉前额,希冀着刚才那一瞬间的心乱只是错觉,继而试着直起身来,却发觉背上仍旧传来剧烈的疼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只能保持着目前的姿势一动不动。说实话,我平时并不是个怕痛的人,但是这个病真的痛得动都动不了,简直要了我的命一样。
没过多久,叶霖的身影从楼梯间里出现,他冲我微笑着摇了摇手中的化验单,继而快步走到我身边,说:“来。”说罢,弯下身来将我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小心地将我扶了起来,说道,“痛还是很厉害吗?”
我原本不想在他面前认怂,可是痛苦的表情想必已经出卖了我,所以我也没有再逞强,只能表情扭曲地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做声,只是扶着我走到了分诊的护士那里,冲她说道,“护士你好,我朋友的化验单出来了,想让医生看看,现在能进去吗?”
那位护士显然已经被门诊超大流量的病人弄得焦头烂额有些不耐烦了,她一言不发地从我手中取过社保卡一刷,流畅地在电脑上一阵操作,就打印出来一张小白条给我,说道:“你早上看的是普通门诊吗?”
因为我的脖子疼得几乎无法动弹,所以叶霖替我点了点头。那护士说道:“进去吧,前面没有人排队。”
谢天谢地。
叶霖扶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几十米对我而言也是那么漫长的一段路程。
医院里面人来人往,夏天的午后便更显闷热,狭小的诊间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医生,他戴着厚厚的眼镜,眉眼间有些疲态。但在一见到我们时,他的眼睛因为微笑而成了两条缝,伴着悦耳的声音:“您好,结果出来了是吗?”
叶霖扶着我坐到了医生旁边,他将几张化验单交给医生后,我望了他一眼,继而说道:“血的结果好像都出来了,那个磁共振还没有。”
医生点了点头,翻看起了我的化验单,继而说道:“应该还是强直性脊柱炎,我看看图像传过来了没有。”我听着这个陌生的名词,强忍着疼痛转身冲叶霖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只见他认真地盯着医生和他的电脑看,仿佛自己能看懂一样。
不多时,医生将我的磁共振图像调了出来,他神色严肃地看着那些我看不懂的图像,继而用鼠标在一块白白的地方比划了一下,说道:“喏,这是你屁股那里的骨头,这里这个白白的就是炎症,所以你这个诊断基本是明确了的,这是一种叫强直性脊柱炎的病——”
还没等医生说完,叶霖就截口道:“那医生,这个病严重不严重啊?”医生沉默片刻,继而说道:“现在他全身都不好动,说明炎症活动得比较厉害——我给你解释一下这种病吧,这个病主要就是影响我们人中间这一串骨头,也就是脊柱——”说到这里,伸手在自己背上比划了一下,又道,“现在他的脊柱全长片看上去还好,应该还是早期,没有明显关节被破坏,也没有强直。那么这个病怎么治呢,第一线的药物就是抗炎止痛药——”
我愣了愣,说道:“止痛药?这个病治不好的吗?”他有些遗憾地说道:“嗯,根除不掉的,基本需要终身用药。”我还没说话,就感到叶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头,又听他说道:“那止痛药吃一辈子的话是不是会很伤身体?”
医生点了点头,道:“长期使用的确是,可能会对胃肠道、肾脏这些产生影响。但是对于这个病来讲,抗炎止痛药是首选用药,它对于脊柱影像的进展是有保护作用的。”我有听没懂地看着医生,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好像这辈子被决定了什么一样。
医生继续说道:“不过这个药物的副作用看个人情况,有的人一辈子吃着也没有出现什么副作用,有的人很快就会出现,说不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叫柳氮磺吡啶的药物也是要一起吃的,这些作为传统的药物如果使用3个月效果不很理想的话,可以申请医保批准生物制剂的公费使用。因为生物制剂比较贵,如果一开始就用医保是不批准的,会要你自费打,这样经济负担就比较重,报销以后会好一点。”
叶霖看了我一眼,继而说道:“那那个打针的药,大概多少钱?副作用多不多?”我没等医生说话,就截口道,“先吃药好了,到时候效果不好再说。”医生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好的,那我先给你开半个月的药量,半个月以后回来复查一下炎症的情况还有药物有没有副反应出来。以后就可以适当延长复查的间隔,然后可以去了解一下强直性脊柱炎这个病,需要长期和我们保持联系,千万不要自己觉得不痛了就不用药或者就不来了。”
我唯唯。
我似乎能感受到叶霖的目光,就在他扶我起来的瞬间,我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头微微皱着,然后扭头对正在招呼下一位病人进诊间的医生说道:“医生,请问可以加下您的微信吗,以后我朋友回来复查什么的也好先问问您上不上班。”
我有些惊讶,他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主动社交的人,除了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几乎没什么朋友。
那医生沉默了片刻,却没有拒绝。
拥挤的候诊大厅里,我安静地坐着,脑子里不断闪回着刚才发生的事,那一瞬间的心悸也好、被下了终身患病的诊断也好,都在脑中不断冲撞交织着。
“想什么呢?”顿觉脸上一冰,余光一瞥,是叶霖拿着一瓶冰矿泉水贴到我的脸上。我笑了笑,接过矿泉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病好麻烦。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像百度上查出来的那样。”
叶霖将手中装着药的塑料袋递了过来,一面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说:“要不要跟叔叔阿姨说一声,先把针打上去好了……”我接过塑料袋,把里面的止痛药取出一粒吃了,继而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三个月而已,熬熬就过去了。要是吃的药有用,就先吃着好了。刚才我也上网查了一下那个什么生物制剂,一个个都是好几百几千的,药费一扣、房租一扣、生活费一扣,我一个月都还要负平衡,以后有的报销了再说吧。”
叶霖沉默片刻,然后冲我说道:“你不打算告诉你爸妈他们?”我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真要打针的时候再向家里开口吧。而且现在疫情这么厉害,他们在老家那边也不好随便过来,说得多了他们又要担心了。”
叶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道:“快三点了,等痛好点了我送你回去。”我打开药品说明书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看不太明白的东西,不过好像没有写多久起效,我就冲他笑了笑,说道:“不用了,你有事就先回去吧,痛好点了我自己能回去。”
叶霖的表情显然有些惊异,探头打量了我一下,说道:“你有点不对劲诶,以前我要是在,你九成九要搭我的车,怎么现在搞这么客套?”我没有理会他怪异的表情,只是说道:“你去我那里又不顺路,这里离我家也近,不用那么麻烦送我。”
叶霖显然不习惯我这样说话,他似乎有些尴尬地低头摆弄了下手机,继而说道:“顺不顺路的,反正离你家近,送一下也很快。”